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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灭族

陆战凝面沉思,心中一动,双手掐诀,忽地呼啦啦飞出十几张巴掌大小的纸片,环绕其身旋转飞舞。纸片之上,书有古怪笔画符号,光芒熠熠,随即脱纸而出,成一个个光符盘绕旋转,一股庄严肃穆之气冲天而起。

陆战手中掐诀不停,光符随即越变越大,短短片刻,已成一人大小,只听陆战大喝一声:“去!”十几道光符如风驰电掣,自四面八方向那黑色巨骷飞掠印去。

黑色巨骷似是知晓这光符的厉害,自陆战将其放出,便不敢再行前进,动作之中,隐隐有畏惧退后之意,此刻见光符飞来,还未及身,便状若疯癫作躲避挣扎之状。

光符贴身,将巨骷身躯四肢尽皆覆盖,登时光芒大耀!巨骷身躯颤抖不停,双手抠面,乱步疾走,左冲右撞,顷刻间将四面断壁尽数撞塌夷为平地,以此可窥其痛苦,实乃不堪,若是其可呼叫,必定惨烈至极。

陆战大喜,双手掐诀再快,忽地所有光符光芒收敛,而那巨骷全身上下十几处登时“呲呲”作响,光符附印处,黑烟腾腾而起,几如红铁烙肉身一般。

片刻之后,巨骷忽地仰头向天,双膝跪下,双手用力,竟是将自己的头骨一扯而下!眼骨处两团绿火瞬间熄灭!

陆飞夫妇二人看得心惊胆战,见得陆战潇洒战姿,将那巨大骷髅逼得自伤其身,倒地不动,不禁激动万分,心中不禁都想:若是我陆家人人都如族长一般,也不至于落寞至此!心念及此,禁不住一声叹息。

陆战大舒一口气,心神放松之下,疾风冷雨之中,加上冷汗汩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即运起灵力驱散阴寒。

正当这时,忽地又是“轰隆”一声,整个地面仿佛跳将起来,陆飞夫妇一时前合后仰,良久方才稳住身形,脸上兀自惊容未定,抬眼一望,更是大变,齐声大喊:“族长,小心身下!”

陆战闻见,方才有些放松的神经猛然绷紧,低首一望身下,只见一只骷髅巨手伸将上来,离自己双腿已不过三尺之距!而这只手,初看之下,比适才那只只大不小!不及细看,不待细想,陆战飞身斜晃,右手伸出,一张纸符闪光飞出,贴在骷髅巨掌之上!

黑烟冒起,但那巨手去势却仍是不停,长臂破土,整个身躯爬将出来,另一只手向陆战斜抓而去!陆战身法虽是极快,但奈何发觉之时,相距实在过近,饶是灵活左右,仍奈不住其双手齐下,片刻之间,被巨手抓在其中,不可动弹。

陆飞夫妇面若死灰,心生绝望,喉咙鼓鼓,却无语出声。

忽有脚步声起,一队人马快步赶到,陆飞转头一看,正是适才禀报之人将族中之人带到,当下大喜,上前急道:“陆明,族长被那鬼怪抓住了,你们速速相救族长!”

众人本来远远见到骷髅逞威,前来相抗,此刻闻言抬眼望去,见那黑色骷髅,足有五丈之高,众人在其面前,只如飞蛾蚊蝇一般,又听以族长之威,竟也不敌落入其手中,一时更是怯弱,哪里还敢上前?

陆飞见众人面面相觑,脸有惧色,脚下动也不动,一时更是焦急。但此刻他自己亦摄于巨骷之威,心中惶惶手脚冰凉,对他们的处境感同身受,却也无法出言责怪,只得“哎”的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眼见族长便要身死鬼物之手,众人眼前忽地大亮,此光之强,如日落凡间,让得众人眼睛一阵刺痛,仿佛迸出血来!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强光透过眼皮,竟也让人酸痛泪下。众人大骇,不知发生何事,眯眼欲看,哪料竟连一丝缝隙,也是不可睁得,反而让得双眼如针刺锥扎,几欲瞎眼。

众人只得双手捂眼,身躯紧贴,以便相互照应。良久良久,忽地大地震了一震,随即劲风带雨扑面而来,似是有甚么巨物轰然倒下。众人听在耳中,心中欣喜,都寻思着鬼物喜暗怕光,此番大亮,我们都尽皆睁不开眼,对鬼物来说,可是致命之伤,那轰隆一声,应当便是那骷髅鬼物倒下之声。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那光亮闪了几闪,熄灭不见,忽明忽灭之下,众人眼前一片红红绿绿,良久,方才试探着睁开双目,仍是绿游红走紫来蓝去。

众人眨目细看,顿时大喜,只是那巨大骷髅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族长陆战躺在积水土坑中,胸口仍有微微起伏。众人连忙抢上前去,陆明将之扶起,另外几人运足灵力,往其下丹田输送而去。

陆飞上前关切地道:“怎么?族长可有大碍?”

陆明右手泛光,在陆战背后轻拍了几下,方才松了口气道:“万幸,族长所受多为外伤,体内伤势并不甚重。”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有一人问道:“适才那光亮是甚么?那鬼物呢?”众人听在耳中,尽皆不语,良久才有人道:“可能是天神下凡来救我们了。”众人闻言,仍是无语,良久才又有人道:“那些鬼影似乎也都不见了。”

众人这时才发觉,果然耳中不见了那些鬼影的刺耳嚎叫,四下一望,似是天地间也亮堂了几分,而那些鬼影,也是一个也未见着。众人不禁大松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陆战终于在一片咳嗽声中醒来,众人大喜,有人道:“族长,那鬼物死啦,都没啦,我们赢啦!”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其话音刚落,忽地黑云退散,风停雨住,如天柱一般的电柱也突然消失不见。

众人四下张望,心皆大定,随后仰头望天,大喜叫道:“族长,日头出来啦,日头出来啦!”

阳光洒下,仍是毒辣,仿若适才一切不过是场离奇梦境。只是众人徜徉在暖阳之下,忽地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唏嘘不已,感慨万千,那接生的美妇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陆战仰头望着顶上烈日,双目瞪大是眨也不眨,仿若有一世纪未曾见过,今日定要将它看个够一般。良久,陆战转头向陆飞怀中的孩子瞧去,见其偏着小头盯着自己,开心发笑。

陆战身体忽地充满力量,示意陆明放开,自己独身走去。这时眼前突然又是一亮,如九阳同耀,众人下意识闭眼,心中都是大惊,不知又将有何变故,然而只觉一阵疾风吹过,耳边呼呼作响,光亮便是消失不见。

忽听一人大叫:“啊!”声甚惊恐,众人连忙睁眼循声望去。

只见陆飞动作未收,先前那声惊叫显是他所出,众人刚欲开口询问,忽听其怀中一直未曾啼哭的婴儿一撇嘴,哇哇大哭。陆战脸色一变,抢上前急道:“发生何事了?”

陆飞仿佛惊魂未定,又仿佛努力回想,吞吞吐吐道:“我……我……适才……我……”

陆战大急,一把抢过其怀中婴儿,解开棉布细细查看,见全身如常,心神方定,对陆飞沉声道:“陆飞!你适才为何事惊叫!”

陆飞面有难色,道:“族长,我……我也不知,我只感觉……只感觉有一物……有一物钻到……”

话未说完,陆战面色沉下,再度将婴儿检查一遍,不待其说完,转头呵斥道:“莫要疑神疑鬼!”

“呼……呜……”这时天空忽然呼啸大响,如闷雷连声不绝,陆战抬眼望去,只见半空之中,黑压压一片,乍看之下如一片黑云,睁眼细看,原来是有成百上千之人,身着带帽黑袍,疾飞而来。

众人心脏怦怦直跳,直快蹦出嗓子眼,这黑压压一群人,衣着相同,显是来自同一势力,竟尽可御空而飞!这是何其大的势力,非帝国一等一的宗派难现此景,难道之前便是他们驱离消灭了鬼怪?

众人心头亦惊亦喜,心中已认定了是这些人消灭了鬼物,救了全族上下几百性命,不禁感激不已,有些心中都已想好谢词,只待他们落下。

陆战心头同样震惊,只是以他修为,这一望之下,却是看出一丝不寻常来,只是这丝不寻常却微不可辨,让得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来。这时一群人中忽地分出几十人,朝下疾落,其之方向,正是众人所在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猜测,待得他们近了,陆战忽地醒悟,心头一颤,脸色大变,向众人喝道:“杀气!是杀气!速速准备迎战!”众人闻言大惊,转头望向陆战,满面疑惑,但见陆战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不似有误,尽皆仓惶运起灵力。

几十黑袍人转瞬即到,未及落地,只听一道冰寒至极的声音传了出来:“杀!”杀字刚落,众人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却如刀割针扎,随即几十条细长黑蛇,吐着长长蛇信“嘶嘶”俯冲而来,使人头皮发麻。

陆战飞身上前,喝道:“何人胆敢在我陆家放肆!”一剑砍断两条黑蛇。

“呵呵,放肆?”那几十人头尽戴帽,面容隐在帽中,尽不可见,也不知是谁所说,但言中轻蔑之意,实在明显。话落又有几十道黑刃极速削来。

陆战全身气势大放,心下虽怒,却未失自知之明,这几十人,可谓个个好手,修为不在自己之下,有些甚至远超自己,若是力拼,毫无胜算。

避过几道黑刃,忽听身下声声惨叫,好不凄厉。陆战大惊,斜眼瞧去,只见族中几十人仓惶落逃,所剩已不过半数,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黑蛇游来窜去,尸体尽皆冒起黑烟,尸骨无存!而更让陆战吃惊的是,那黑蛇被斩断之后,竟两端蠕动,不久之后,却又合二为一,再度游走伤人。

陆战慌忙落下,如此下去,只怕陆家真要灭族在此了!但适才天空之中足有上千人,可见这黑袍人不单单是冲着陆家而来,只怕整个云林城都要惨遭其手,逃出陆家也不是可行良策,当下大喊:“能动的,随我进内堂书房!”

人群之中,陆战寻得陆飞夫妇,见其两人搀着自己妻子走得艰难,当下运起灵力,朝三人一指,三人六脚登时离地,紧随陆战飞去。众人连滚带爬紧跟在后,逃得慢的,不是被黑蛇咬上化为黑烟,就是被黑刃斩为两段,但此危急关头,自顾尚且不暇,何顾他人?

陆战四人当先闪进书房,回首望去,见陆家众人虽然生命关头,潜能激发,已然跑得飞快,但奈何几十黑袍人御空而行,此间差距,不可相提而并论。

最后,陆家只有十余修为较深的好手逃了进来,陆战急忙关门,重启禁制,带领众人到一圆形石台之旁,道:“此乃我陆家先辈所建一传送阵法,可将我们传送出城,若此间禁制可阻挡那些黑袍人足够时间,我们尽皆可活!”

众人闻言,尽皆大喜。

陆战将左手抱着的婴儿递给陆飞,当下再不废话,双手翻动,随即射出一道光芒,阵法启动,只见一阵光华流转,石台之上,白光熠熠。

“这传送阵法一次只能传送两人,三哥三嫂,你们两人带着小少爷先行离去,我跟夫人最后!”跟着一把抱过美妇,命道。

陆飞接过婴儿,也不推脱,夫妇两人抱着小少爷,站在圆台之上,白光流转,将两人隐去,陆飞道:“对不住各位弟兄,我们夫妇先行离去!”

众人都道:“带着小少爷先走要紧!”

忽地大地一颤,书房摇晃,屋顶灰泥登时簌簌而落,众人惶惶转身,只听“轰”的一声,一整面墙轰然倒塌,尘土弥漫,一道道黑色身影极速冲进!

陆战面白若纸,未曾料到自己亲手布置的层层禁制在这些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连得一时半刻也未曾阻挡,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传送阵法白光阵阵,兀自运转着,将两人一婴传送出去仍需时间。陆战大喝一声:“战!”将怀中美妇靠在石台边缘,率先冲出。

“啊……”众人大喝跟在其后。这十几人既然能活到此刻,一身修为在族中自是佼佼,平日心高气傲,何曾如此窝囊?知自己已到绝境,反倒不甚畏惧惶恐,往日傲气又冲将出来,欲大展身手以命一搏。

只是奈何修为差距实在过大,黑影三面一围,齐齐动作,同时施术,漫天黑火如风卷巨浪一般扑头盖脸而来,让人无处可躲,众人还未待冲出两步,一瞬之间,尽皆着火。那火也不知是甚么火,诡异之极,众人还未待扑,却已在一片惨叫声中化成了灰烬。

黑火熄灭,只有一人傲然屹立,手托一物,明黄耀眼,黄芒成一道光墙,将黑火隔离在外,将自己和身后的石台护在其中。

“传送阵?”黑袍人中,忽有一人道,跟着一道黑芒一闪,一人如风驰电掣,疾掠而来。

族中十余好手顷刻间被消灭不剩,陆战惊怒交加,然而,也仅仅如此。这些黑袍人修为实在太过诡异高深,便是对上一二,他只怕也不是对手。先前那黑火一出,便逼得他不得不赶忙回护阵法,此刻那黑影闪来,他自是知道其究竟意欲何为,只是他,如何挡住?

传送阵法正在紧要关头,再只需短短片刻,三人便可安然无恙,陆家也能留下一苗,不至于落得个灭门下场,只是……

陆战心乱如麻之际,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此念一出,便是连他自己脸色也是变了一变!回首向那石台边安然熟睡的美妇瞧去,见其虚弱之身,仍是红颜依旧,美丽不可方物,忽地心头一阵悲怆,仰首向天,两行清泪汩汩而下……

“以吾之血,献祭邪魔;以吾之肉,敬为供奉;以吾之骨,卑作奴仆;以吾之魂,结为怨灵……”

仿佛沉睡了千万年的声音,在天地中豁然响起,陆战将美妇横抱在前,轻声而诵,天地沧桑,人事悲凉,世间所有伤痛无奈,仿佛尽数隐在声音中,一齐涌来!

陆战身躯缓缓上天,乱风四起,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一股古老凶厉的气息冲天而起!

“聚三千散魂,听我号令!换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陆战最后向阵法之中望了一眼,那一眼,仿佛蕴藏着人世万千情绪,是不舍,亦是诀别,是不甘,亦是解脱,是期望,更是爱……

明黄玉佩飞入阵法之中,陆战道:“三哥三嫂,我儿便拜托你们了!”这一句,说得决然,却仿若有万千的凄凉。

“族长!”陆飞夫妇身在阵中,眼不可见物,但耳中闻见先前咒语,又闻陆战此话似临终托付,心下悲伤不已,不禁低首涕零。

“这……这……这是三千散魂咒!”有人呼喝,声甚惊恐,此言一出,众黑袍人皆退后一步,面面相觑,动作形态似是极为畏惧。忽地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袍人摔落在地,正是先前闪出的那人,急喝道:“快逃!”

天空蓦地一暗,苍茫大地,突然响起漫天刺耳嘶吼,仿若九幽恶魔齐齐狞笑,陆战傲然昂首,双目之中,黑气腾腾,滔天戾气自其身体雄雄而起!

陆战仰天嘶吼,声震苍穹,天地万物,仿佛尽被此声震慑,静谧无声,上下乾坤,只有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带着丝丝苍凉,悠悠回荡……

阵法白光亮了一亮,旋即隐去,石台之上,空空荡荡,只是那方空间,可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滔天黑气,自陆战身体弥漫而出,如狂风野火,如奔雷闪电,将仓惶落逃的黑袍人淹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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