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朝会之期向前七日,整个长安仿佛节日一般,连市坊的宵禁制度也被打破,夜市开放,全城同乐。各国使节入城便是长安内一道难得的风景。不同种族、衣着的人涌入长安,各国使者为大周之富庶震惊,随使团而来的商人们不仅售卖自己国家的特产,同时也大量购买大周的服装、瓷器、绘画准备带回国去。而各国使者的装扮,也成为大周国都百姓热议的话题。按往年大朝会惯例,各国参与朝会之人,皆从朱雀大街,从朱雀门进皇宫。皇上率三品以上官员、皇后携五品以上后妃皆列于朱雀门楼迎接各国使者,接受百姓朝拜。
转眼三日之期已过,到了大朝会当日。一早,子若沐浴更衣,按品级着朝服。高高梳起的螺髻上是尚服局司饰新制的珠花,晶莹可爱。依照品级,子若又簪了两支金步摇。配着身上橘色的六幅罗裙,金色披帛,华贵庄严。
眉儿道:“这尚服局的人真是巧思,橘色的幻云锦上绣了银线,从两边看却又是另两样颜色,好看极了。”
子若道:“大朝会不同往日,虽皇上一再要求节俭,但此事事关国体,彰显国力,因而尚服局不遗余力地将整个大周最优秀的技艺展现在这衣饰之上。别看只是这后宫妃子身上的一件衣裳,在这样的场合里却有重要意义。”
袁尚宫笑道:“当年老奴也曾在尚服局当过差,这遇到封妃立后,衣饰到容易些,唯独大朝会,服装样式,首饰制品都是从上一次大朝会结束时就开始着手想样子了。”
眉儿玢儿惊讶不已,复又看了看子若身上的衣饰,倍加小心起来。
用过早膳,换了安车到朱雀门西厅。一路上马车笃笃,出了崇明门、含耀门、昭训门,三道宫墙外,是前朝所在的地方。子若从茜纱的窗内向外望着,仿佛入宫那日就在眼前一般。虽只过去几个月,但心境已大有不同。忽然想到皇上对自己的表白,不禁笑意浮上脸颊,从那个时刻起,景云宫便是萧子若的家了,同原来冷冰冰的后宫这个名字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正想着,安车便到了朱雀门西面的偏厅。按前几日尚仪局的女官的安排,后宫女眷皆到朱雀门西偏厅等候吉时,由皇后带领从西步道上朱雀门门楼;而皇帝则在东厅带领接受朝贺的皇亲国戚及百官由东步道上朱雀门。
子若扶着眉儿下了安车,看到门前皇后、丽妃的依仗已经到了。不由的整理了下仪容,缓步进了西厅。皇后、丽妃已在西厅落座,除了身边带着的下人,还有尚仪局安排的女官在西厅伺候。子若向皇后、丽妃见了礼。
皇后略清了清嗓子道:“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芳仪坐吧。”
子若微笑谢道:“谢娘娘。”说罢便坐到了丽妃对面。
这日果然是大日子,只见皇后身上穿着超规格的八幅罗裙,用的是蜀地来的蜀锦,上面是金线压的祥云凤凰的图样。皇后梳了最为繁复的百花髻,上面簪着全套的画钿,双凤银鎏金发梳,四支凤尾金步摇熠熠生辉。尚服局用尽心思皆是为了让皇后娘娘显出仪态万方、母仪天下之姿。只是皇后年幼,这些华贵的装饰显然不轻,更显的皇后稚气未脱,子若只好用眼神暗示皇后尽量坐的直些。
再看丽妃,连日来接待东部诸国使臣的家眷们,似乎略有疲累,不过都用脂粉将脸上的颜色画的极好。又因太后特批,身着了新罗服饰,新罗服饰虽源自大周,但却也自成一体,腰线极高,裙摆极大,颜色也更为鲜艳。尚服局的人也乖觉,用了考究的大周衣料,却用了新罗人最喜的撞色,倒衬的平日有些骄横的丽妃多了些少女的柔媚之姿。新罗头饰倒几位简约,丽妃想来是想念家乡,头上除了两支显示品级的金步摇,其余簪的都是出自离家乡最近的东海所出的珍珠,素雅的色调平和了身上娇艳的颜色,颇为别致。子若不禁心中暗赞,这位丽妃果真是美人,艳丽中带着一丝刚强,柔弱中又显出一分英气,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三人坐着,皇后恼着衣饰沉重不愿开口,只顾着摩挲衣饰上的金线凤纹,丽妃本来心高气傲,最近又颇得盛宠,自然此时只是低头饮茶不愿寒暄,子若则细观二人之态,也不好开口。西厅里正有些沉默的尴尬时,拾翠殿的徐美人、含凉殿的韩美人、李才人以及承香殿的钱才人前后脚都进了西厅。
平日里徐美人都爱极了绿色,同拾翠殿相得益彰,今日按品级尚服局预备的是桃红色的缭绫制的六幅罗裙。虽同是六幅罗裙,花纹装饰却大有不同,徐美人身上这件就是银线的鸟衔花草纹,在桃红缭绫的衬托下栩栩如生。大周朝服厚重庄严,但徐美人轻盈多姿,到将这六幅罗裙穿的多了丝飘渺之气。望仙髻自然也最配她,昆仑玉白中带青,做簪子本比不得和田白玉,却因桃红耀眼用这青白压了,显得更为清丽。韩美人、李才人、钱才人也装扮一新,各有不同,如同春日里各色鲜花一般,娇艳好看。几人刚给皇后请了安,就听尚仪局女官通报大典开始。
从皇后到才人,依次由女官携着到了西步道。朱雀门高余六丈,与近百丈的城墙相连,宏伟壮观。子若依照品级,跟在丽妃的身后缓缓向上走着。宫外的风越过宫墙,将她们身上的披帛扬起,將春日的长安飞花吹入景云宫。当登上朱雀门时,皇上从东面走来,与皇后在门楼中央共同迎接各国使者并接受百姓朝贺。
皇上携着皇后的手,眼神却越过皇后和丽妃,深情地看向子若,子若心中微暖,含笑低了头。主持迎礼的是礼部的大臣,随着他下令,各国使节及观礼群众山呼万岁,皇上示意众人平身。宫廷司乐奏乐,随着乐声朱雀门开,各国使团依次入宫。
城门上的子若看到万众欢腾,看到长安桃花满城,看到各国使臣鱼贯而入,看到皇上笑容灿烂,第一次觉得生在如此繁盛的大周是如此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