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断断续续地进行着。
虫卵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脆弱，两个呼吸间，表面损伤便已结痂，幼嫩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不过片刻，便已恢复原状。
坎门见状，也不迟疑，立刻挥刀砍去。
这把武器的外形与德国梅瑟刀极为相似，直刃、弯背，大约一手半剑的长度，在燃烧的火焰下烁烁闪着银光，配上他的盔甲，很有几分虎入羊群的气势。
“噗——噗——噗——”
四只扑过来的蚯蚓被撕成数段，化作蠕动的肉条落在地面。
随即，虫卵的花苞“哗啦”一声喷出了大量蓝色汁液，汁液滴在肉条表面，竟让它们长出了头尾，再度变成了新的生命。
如果说，锯齿蚯蚓仅仅是一星污染兽，那么它们的母体——这颗巨大的花苞虫卵就起码有二星水平。
这种奇特的能力，简直可谓虫海战术的最佳选择。
没有霸道的力量，没有迅捷的速度，甚至没有强横的防御。
然而，一旦锯齿蚯蚓汇聚成群，那就是极为棘手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由于它们在漫长的进化中失去了大脑，所有行动变得近乎全凭本能支配，毫无思考能力。
换句话说，它们不会对死亡有半点畏惧，只知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杀戮，杀戮，杀戮。
因而，当锯齿蚯蚓蜂拥而上之时，很少有人能够逃脱。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明显比同类粗壮半圈的蚯蚓忽然从角落里弹射出来，攀上了坎门的背心。
锋利的锯齿“叮”的一声刺入盔甲，然后它立刻被察觉到危机的坎门探手扯下，狠狠地摔在岩石上。
缺口不深，只有大约一厘米。随着盔甲表面掠过白光，某种果冻状金属突然由周围泗溢而出，覆盖了整块表面，不过眨眼一瞬，便又恢复如初。
这也是坎门运气不错，他捡到的盔甲居然不是马文镇最为常见的通用型，而是相对少见些的自愈型盔甲。
顾名思义，之所以称作自愈型，便是因为盔甲拥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在遭受非毁灭性伤害时，万能芯片将读取盔甲中的记忆添加剂成分，凭借其设置的拟态构序实现反向原子重组，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同时，这种添加剂的副作用也导致了它的硬度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下降）。
可想而知，自愈性盔甲显然更适合长期作战。
再结合他的武器推断，这套物什估计来自于某位军官的收藏。
坎门在盔甲的帮助下，把怒气发泄在了更多锯齿蚯蚓身上。
怒气是莫名其妙生出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何故。
或许，是这副场面为他带来了落差吧。
他过去的兄弟们，此刻在袁伦与亚当指挥下、进退有序、炮火蔚然的场面。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既细微，又敏感，只是他没有深想。
“嘭——”
空中再度爆出一团血雾，那边厢，是袁伦方才击杀一只大蚯蚓的身形。
“快，别让它们围上来，我们一起杀过去！”
袁伦朝他喊道。
因为强森已回去保护士兵，所以负责突击的唯有他们两人。
坎门犹豫了一瞬，暂时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还是依照袁伦所说冲去。
“唰——”
手起刀落，虫群之中被切出一条血路，两人背脊相靠，终于合力杀到虫卵面前。
而这时，虫卵却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似的，竟如同充了气的气球般膨胀起来。
它的花苞蓦地收缩进去，随即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开始了疯狂地喷射。
一团团比鸡蛋稍大的、蜷缩着的肉团自其中跃出，细细看去，却是刚出生的锯齿蚯蚓。
“我们把它切开，它正在垂死挣扎！”
袁伦看了看路上被炮火阻碍、犹如临死的飞蛾般冲刺着的蚯蚓群，冷静地判断道。
只要亚当老爹那边不出问题，这场战斗，他们是赢定了！
“哗啦——”
坎门挥刀横斩，虫卵的腹心处终于撕裂了一个大口，露出里面好似跳动的心脏一样、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肉瘤块来。
袁伦毫不迟疑，默令‘麒麟’改换形态，在关节处突起数根锐利的锥形钢刺，然后带着呼呼风声直捣黄龙。
“百分之四十推进——爆！”
“嘭——”
石室里落下了一阵血雨，游走的蚯蚓们顿时如同失去了灵魂，一下子变得呆傻无比，全部愣愣地趴在原地，等待着杀戮来临。
这一次，没有意外。
人类与污染兽的又一度较量，就这么以人类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士兵们早就知道领主非同常人，如今场面更是验证了他们心中猜测，队伍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不愧是领主大人！”
“真是了不起！”
“我们胜利了！”
一时间，众人士气大振，纷纷举着炮筒，熊熊火舌疯狂地吞噬了地面失去抵抗的锯齿蚯蚓，连空气都泛起了一股浓烈的焦肉味。
火光照耀的阴影下，映出了坎门那复杂的眼神，他听着士兵们兴奋的声音，摇摇头，独自朝队伍走去。
……
结束了战斗之后，便是收获时刻。
说实话，袁伦一直都很好奇，这个世界的人似乎还不清楚污染兽晶核的意义，即使偶尔听说它们出现在领主家里，也不过作装饰之用，对于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而言，实在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浪费。
当然，无论此刻有多少人知晓，他绝不会傻得把这种消息泄露出去。
那本至今仍不知名姓的城主日记，早已被他拍照后销毁得一干二净。
最少，在他所认知的高原之上，它还是一个秘密。
如此，就够了。
袁伦在血肉糨糊中摸索一阵，从中取出了一枚较拳头略小些的菱形晶核，悄悄塞入‘麒麟’之内。
而这时，科塔娜居然再度现出了身形。
「分支二进化条件满足，是否立刻进化‘麒麟’臂铠？」
「又可以进化了？」
「是的，MASTER。」
「进……等等，除此以外，还有其他部件么？」袁伦正想说“进化”，又似忽然想到什么，留了个心思问道。
「是的」，科塔娜肯定了他的猜测，「如果您选择保留能量，‘麒麟’将继续维持原样，直到新的部件出现为止。」
「那么，还需要多少呢？」
「部件未解锁，探查权限不足。」科塔娜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好吧……」袁伦感到有些困扰，这句话已经搪塞了他无数次，可他却毫无办法。
明明开发出如此强大的芯片，为什么非得为它套上一层层枷锁呢？
或许只有城堡的设计者才知晓这一点。
考虑到现在的战斗需要，更高强度的盔甲防护并非不可或缺，因此，他暂时吩咐科塔娜保持原状。
收拾战场完毕，队伍继续朝向幽深的地底进发。
他们可以朦胧地感觉到，行列两旁的生命体正悄然增多。
不论是长得如同甜甜圈般、周身点缀着白色斑纹的蕈菇，或是像玉米苞谷一样、从石柱间倒垂而下的海星状石松，乃至粗大刚韧、似是藤本植物之流的巨型根茎，都分明述说着此地蓬勃旺盛的生机。
因为事先做足了准备，他们此刻仍携带有数量可观的弹药，同时，三副电力充足的盔甲也丝毫不见疲惫意思，唯有从士兵们渐进兴奋的心情与炮口残留的淡淡硝烟气上，可以推断出他们方才曾经历过一场相当规模的战斗。
未知，依旧是人类不可逾越的恐惧词语，幸运的是，至少在这一刻，它带来的负面力量暂时消失无踪了。
路上的碎石子越来越多，行伍路过，士兵们的布靴踩在地面，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当他们沿着石路颠颠簸簸地约莫走过三四公里的时候，道路就一下子开阔起来。
准确的说，这里已不可再称为“路”，倒像是一方真正的世界了。
有积蓄了清水的池子，有峭壁状的岩层，钟乳石如奇峰峻岭般林立，来自谷间的热风吹拂着脸庞，就连温度也似乎高了些。
士兵们大多不曾见过如此景致，袁伦能听见队伍里不停传出的惊呼和感叹声。
传说中，这片地区是黑暗精灵的栖居之地，但是依他们谨慎小心、几乎从不在世间露面的性格，恐怕也不会在此出现，所以大家只是把它当故事听听罢了。
“黑暗精灵”这个说法，其实来自于人类的误认知，其实他们跟精灵毫无渊源。
作为数千年前逃避世界大灾难而躲入地底的人类后裔，“黑暗精灵”还有一个更加正式称呼——卓尔。
他们的祖先，号称“卓尔女王”的克利欧·艾罗希涅，曾在某个当时尚未解体的科技大国工作。仿佛提前预知了未来似的，克利欧·艾罗希涅女士早在灾难爆发前就为自己注射了一种黑化素药剂，神奇地抵御住了恐怖的传染病。
随着世界崩坏，她率领一批古代人瞒过了世间所有目光，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地底，并就此寓居下来。直到千年之后，拥有着完全不同的科技和文化系统的两个种族才再度相遇。
在那时，正因为混乱兽人入侵而焦头烂额的人类联邦，对这群长得跟精灵一样高挑俊美的陌生来客实在难以提起兴趣，所以便给他们安上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头——这才是人类社会中流行着诸多误解的根本来源。
奇怪的是，即便寻回了自己的同类，卓尔们仍然没有回归地上世界（按理说，血缘纯净的他们，并不会受到人类排斥），而是保持着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继续潜伏在隐秘的角落里，可谓大陆上最神秘的种族了。
袁伦想起自己从书籍内翻看到的相关讯息，好奇心便不自觉的萌动起来。
这简直是穿越者的传奇故事嘛！
难道数千年前那场恐怖瘟疫还与艾罗希涅女士有关？
她又留下了什么传谕，才让自己的族人后裔如同山林隐士般封闭不出呢？
谜团，一如往昔。
他回味到这里，队伍的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哇噢——瞧瞧嘞——”
强森忽而粗声叫道，嘴巴张得足有碗口那么大。
袁伦顺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