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事暂时告了一个段落,萧钰早已归心似箭。众人谢绝秦王挽留,启程返回洛阳。而洛阳的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想中发展。
刘冬出门一夜未归,柳玉英天一亮便去告知了老夫人。奈何府外有重重官兵把守,里面人根本出不去。老夫人着急上火,吩咐下人一定要把二少夫人给找到。柳玉英看到老夫人着急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假的,便也不再怀疑什么,毕竟冬儿弱女子一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即便想干些什么可是又能干些什么呢。柳玉英从老夫人处出来,看到萧府一片沉寂荒凉,不禁感慨树倒猢狲散,偌大的萧府也终究逃不了什么。老夫人见柳玉英走走停停,终于出了院门,才松下心里的一口气,双手合十,默念道:“求上苍保佑冬儿一路顺利,也保佑萧家一切平安。”
婉儿见柳玉英独自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不禁又上前催促,弄的柳玉英心情更加烦乱。不知道独孤冬儿去了哪里,柳玉英心里始终放不下。但是听到婉儿说若是再找不到秘方,柳老爷就会让府尹大人将萧家人全部关起来,到时候不信搜不出秘方的时候,柳玉英彻底慌了。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没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丢下母亲和自己去攀了别的高枝。若不是自己和母亲命大,说不定现在早已魂归黄泉了。柳玉英瞪着婉儿,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一闭眼睛,下了决心道:“带我去见父亲。”婉儿一见柳玉英同意了,暗哼一声道:“好。”
柳玉英回房将秘方带在身上,四周瞧了瞧这个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卧房,忽然有些儿舍不得。在这里,萧钰给了她最多的关心与纵容,这是她成长的十多年中从来未曾拥有过的东西,也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现在她却又不得不亲手打破了它。因为她不配拥有,自从她决意争取地位,利用萧衍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它就已经离自己远去了。柳玉英拿出手帕揩了揩早已湿润的眼眶,狠了一下心转身走出了卧房。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回头看一眼,因为她知道自己此一去便无颜再返回萧家。
柳玉英从自己房里出来,婉儿也已收拾齐当等着她了。她连看都没看婉儿一眼,只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道:“我要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就算是尽我为萧家人的最后一点儿礼。”婉儿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没有说话,默默的跟着她去了。
老夫人听闻她要亲自去为南总管送饭,并未起疑,还叮嘱道:“若是亲家老爷能帮上忙的话,你就留在柳府罢了,好歹那里来去自由,还能去找找冬儿。等钰儿回来了再去接你回来。如今萧府一团乱麻,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平日我也当家惯了,这点儿事倒还能应付应付。”柳玉英听说正中下怀,假意推脱了一下便应了。老夫人看其答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柳玉英在婉儿的带领下顺利的出了府门,直奔柳府而去。柳玉英刚回到府门前,下人们就很快去通知了柳老爷。柳玉英等在大厅,过了多时,刘老爷才板着一张脸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柳玉英赶紧见礼道:“爹,玉英回来了。”,柳老爷一脸不耐烦的朝她挥了挥手,责问道:“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见我,你还有脸说。秘方呢?”“秘方我已经带回来了。可是爹,您能不能求求府尹大人,放过萧家?”“哼,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你看看你啊,让你办这么点事,你婆婆妈妈的,真像极了你的老子娘。若不是婉儿,你能办的好吗?与其为别人担心,不如好好帮我做点事。别忘了你娘还等着你呢。”柳老爷一听她要自己为萧家求情,不禁训斥道。柳玉英听到柳老爷如此对待自己,不禁失落万分,自己好歹也为他拿回了他期盼已久的秘方,以后柳家的生意更是会更上一层楼,没想到竟还是不能改变半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能改变自己的境遇,那就帮萧家争取一下吧。可是这样竟然也不行。柳玉英笑了,笑的凄凉而又悲伤。柳老爷朝柳玉英道:“把秘方拿来。”此刻的柳玉英心如死灰,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听见柳老爷的话,无力的抬起手慢慢从身上将秘方掏了出来,又慢慢的伸出胳膊。柳老爷一见,忙嗖的从她手中夺了过来,冷哼一声,拿着秘方就匆匆走了,似是不想再多见她一眼,临出门还不忘恶狠狠的甩上一句“没用的东西。”
柳老爷拿到了秘方就匆匆派人告诉了府尹并找来人按方染布。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柳老爷望着就要成功的布喜不自禁,想到以后洛阳从此没有萧家,只有柳家,柳老爷心里就免不得高兴的心花怒放。这几日,柳老爷和府尹天天你来我往的做着发财升官的美梦。谁知乐极生悲,柳老爷按方染的布距离萧家的布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眼看距离新的期限就要到了,可是布却被染的一塌糊涂。府尹气极,臭骂了柳老爷一顿,并放话道若是不让他好过,他就先要了柳老爷的命。柳老爷不知道染坊哪里出了状况,只能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如今被府尹一顿训斥,柳老爷被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的回了府,碰巧柳玉英出来接,柳老爷一通火无处发,朝着柳玉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柳玉英被骂懵了,后来才知是染布出了问题。柳老爷朝她仰面就是一脚,气呼呼的吼道:“没用的东西,柳家可是让你给害惨了。你竟然拿个假秘方来骗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就不停的朝柳玉英拳打脚踢起来。柳玉英一面躲,一面抱屈道:“爹,我没有。萧钰不会骗我的。那秘方是真的。”柳老爷打的累了,住手道:“若是真的,染出的布又怎会不一样?”柳玉英抱着胳膊战战兢兢的歪头低声道:“会不会是匠人们没有按照工序来?”“胡说,工序都是我看着一步步来的,我看你就是生了外心,不然干什么为萧家求情?”柳老爷一声怒吼将柳玉英吓了一个得瑟,紧接着又上前甩了一巴掌,直把柳玉英扇的踉跄的退出了好远。柳老爷还要上前,后院匆匆蹿出一个衣束朴素的老妇大喊一声扑在柳玉英身上,只见老妇涕泪横流,回身护着柳玉英向柳老爷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就饶了英儿吧。”柳老爷不忿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我还没追究你呢,你倒先跑了出来。那好,今天我就一块教训……”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管家匆匆跑过来,俯耳悄声说了几句什么,柳老爷神色一变,也顾不上柳玉英她们,就赶紧带着管家匆匆忙忙的走了。
看他们走远,老妇赶紧扶起柳玉英,关切的问:“英儿,没事吧?”柳玉英擦了擦脸上的泪,勉强一笑道:“没事。”“今天是怎么了?你回府也不少日子了,怎么不见大郎来接你?莫不是你们夫妻出了什么事?”老妇纳闷道。“娘,您别担心。爹今天只是心情不好。我和大郎也没出什么事。”柳玉英不忍母亲为自己担心不惜撒谎。可看她那神色不定的样子,老妇根本也不相信事情会是这么简单,还要发问,就被一阵细声细气的声音打断。西边廊上袅袅婷婷的走来了柳家的当家主母,她尖声尖气的道:“大姐,你这女儿可不简单,拿了萧家的假秘方来骗老爷,害老爷不能按期交贡。咱们柳府被她害的不日就跟萧家一样了。真是贱人生贱命,天生的祸水。”老妇听了柳夫人的酸言酸语并不加理会,只问柳玉英道:“英儿,萧家怎么了?”柳玉英低头不知如何回答。柳夫人抢道:“萧家早就被府尹大人给查封了。若不是你的好女儿,萧家现在又怎么落魄至此。”“你住口。”柳玉英怒目盯着柳夫人,转而对自己母亲解释道:“娘,您不要听她乱说。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难道萧家布料发霉不是你指使婉儿做的?难道秘方也不是你偷的吗?”柳夫人成心和柳玉英杠上了。看到这些日子,她们娘俩在柳府白吃白喝,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们,不要忘了是谁当家做主。
“我……我……”柳玉英这才知道自己已辩无可辩,即便中间有差别,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老妇看着柳玉英的样子心中明白大半,闭眼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谁也不理走回了佛堂,专心念经不止。柳玉英看见母亲失望而去,心中不胜痛苦,一下子瘫倒在地。柳夫人轻蔑的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便也自顾自的走了。
柳玉英强撑着来到佛堂,默默的站在母亲身后。柳母依旧默念经文,不受所扰。良久,依然如此。柳玉英流着泪想转身离开,柳母终于发话了:“回萧家吧。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娘,为什么?”柳玉英扑倒在地,拉着柳母的衣袖哭着问。“萧家待你如何,你心里比我都清楚。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帮着他来害萧家,你对得起萧钰吗?”柳母说起这些,泪水不由得又流了出来。“娘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过的比娘强,娘不需要你为我争取什么。”柳母将柳玉英推开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说完又闭眼一心一意的念起了经。柳玉英看着柳母决绝的样子,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慢慢的挪着步子,任由泪水在脸上悄无声息的滑过,一步一步的挪回了萧府。府衙的兵已经撤了,但是萧钰还是没有回来。柳玉英无心去关心兵为什么撤了,她落寞的回到紫云楼。经过萧钰的书房时,她走了进去。这还是她嫁入萧府第一次踏入萧钰的书房。往日她对这些都是厌恶的。因为她知道萧钰爱书如命又嗜好特别,书房不摆其他的杂物,只堆满了书籍字画和文房四宝,所以她从来不进。今日不知怎的,书房就像有一股特殊的魔力,驱使着她靠近。当她走近书桌上心瞧着的时候,突然一张字画下露出的一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翻开书画,轻手拿起,赫然是一个香囊。一个和自己视若珍宝藏着的香囊是一模一样的。柳玉英急忙从贴身衣物里取出自己的那个香囊和这个两相对比。一番对比,柳玉英身子慢慢滑到了椅子上无力的瘫坐着,口中喃喃的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眼中的泪已流尽,柳玉英悲极而笑,笑的张狂而又嘶哑。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把不该伤害的人统统伤害个光。柳玉英哭了,哭的痛彻心扉,不光是为自己也为萧府,更为萧钰。柳玉英对着香囊哭哭笑笑,笑笑哭哭,仿佛颠了一般。“我还有什么资格再拿着你,哈哈哈……”柳玉英仰头狂笑,把自己珍藏的那个香囊用力的扔了出去,一步三摔的走到自己卧房,解下自己的汗巾,往床前的梁上一扔,搬来凳子,摇摇晃晃的往上站去。站在高处,柳玉英俯视着下面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认命似得闭上眼,喃喃道:“别了,萧钰,对不起。”就在这时,背后一个人箭步冲了过来,踢走了凳子,柳玉英扯着汗巾从凳子上歪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斜倒在床边,不敢看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