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子,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如果那小子活着逃回去,我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这汉子说话的时候双目不停打转,警惕性十足。
“马橛子,你放心,只要找到这小子,我们主管答应给你们的房产证一张都不会少。”二六子小眼睛挤成两颗老鼠屎,阴声阴气地说道,“再往前就是文物保护禁区,据说前几天刚刚塌了一个洞,你可小心点,别掉进入,搞不好被那个老粽子吃了。”
马橛子本是当地镇上民警小队长,为人很讲原则,要不是为了那套房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打死他都不会干。
“你可别吓我,咱们可都是信马克思的,别给我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马橛子嘴里说着,可是身体却是不停地向二六子靠过去。
二六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心道,你这小子出了名的胆小怕事,还在我面前装蒜。
这两人一前一后,摸着黑不断向山头爬去。
“旺旺!”猎狗发现了目标,冲着一处灌木不断吼叫。
王端暗骂一声倒霉,也顾不得被灌木丛刮伤脸,一阵风地背着狗叫的方向狂奔。
“找到了!小子别跑!六哥,马老大,快来!”猎狗身后跟着的民警一阵喊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立了大功。
二六子和马橛子恰恰也来到了附近,听闻异响,哪里还迟疑,憋足最后一口气循着王端的痕迹追了上去。
月亮不是很亮,大半边都隐在乌云后面。山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鸟,根本受不住夜里的冷风,扯着嗓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哀鸣着,那声音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王端此时却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砰砰的心跳。眼前的路模糊难辨,也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没头没脑地用尽全力奔跑。运动本就不是王端的长项,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叫,王端第一次后悔小时候选择了窝在家里读书而不是出去和其他孩子疯耍。
王端的体力很快就要耗尽,身后的吼叫越来越清晰可辨,王端知道要不了几分钟,自己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自己的命运已经渐渐失去了自我的掌控。这种被死亡无限逼近的绝望足以使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失去最后的挣扎和努力。
“算了,就这样吧,或许死在这祖龙栖息之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王端心中默叹,脚下也跟着绵软无力起来,可是就在这时,王端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彻底失去支撑,轰然向下倒去,本以为下一刻脸就会重重摔在不满砂石的山地上,可是诡异的是,王端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好像落入一个硕大的空洞中,双眼一黑,就此昏死过去。
昏迷对于很多身处苦难中的人来讲和长眠一样,意味着一种解脱。可是对于王端,梦魇如影随形。
世界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失去,而是失去了仍不自知。王端回到了家里,家中一切照旧,低矮的瓦房,干净的小院,只是院子里一片死寂。葡萄架下那张竹编的躺椅上没有母亲的身影,门口的牛圈里看不到父亲的踪迹。所有的门都紧紧闭合,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
王端疯了般打开堂屋的木门,门内一片漆黑,漆黑中传来诡异的喘息声。王端壮着胆子摸进去,只感觉手中出现一只毛茸茸的手掌,那手掌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温度。王端循着手臂向上摸去,手中都是黏糊糊的腥臭液体,脸凑到近前,却只看到一张腐烂了半边脸的人脸!
“啊!鬼呀!”王端尖叫着醒过来,双目睁开,却发现自己置身一间宽敞华丽的殿宇之内。这殿宇下铺汉白玉砖,地砖之上又有人工打磨的江海湖泊映射天上星月;回头看去,那些所谓的星月竟都是一颗颗散着荧光的拳头大小的晶石。这些晶石之间又有玄奥莫名的纹络颗颗相连。宫殿四周无限延展而去,都是一棵棵几人才能合抱的青灰色柱子。柱子之间又有数不尽的石雕,那些石雕一个个形象熟悉,竟都是兵马俑的模样。
王端被眼前景象震惊,脑中熟悉的画面闪过,脱口而出:“秦始皇陵!”
“桀桀桀桀!”笑声在这空荡的殿宇内回荡,说不出的恐怖,从声音来看,却像是一个耄耋老头所发,语音中透出萧索,不甘和落寞。“秦始皇陵!后人只记得始皇,却不知道昊天,当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你是人是鬼,快点出来,我可不怕你!”王端环顾四周,哪里有半点影子,心里害怕,脸上却故作镇定,嘴里如是说,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这里乃是凡界,只有人,哪有鬼!”
这话还未落地,王端就看到一具黑乎乎的棺椁不知道从哪里飘入宫殿,而方才声音却正是从那棺椁之内发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让王端头皮一下子炸裂开来。
“你不是鬼,怎么在棺材里?”王端见那棺材向自己靠近,也不想它为什么会凭空飞起,只是下意识地不断向后闪退。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小家伙,你不要怕。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我不会害你。相反,如果你能配合我,我还会送你一场造化。”那老者方才的情绪波动此时完全消隐,说出这段话,语气极为平稳和祥和,让人生不出恐惧的情绪。
可毕竟是一具棺材,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吓得昏死过去。幸而王端本身喜欢读书,倒也陶到过一些有关鬼怪的一些离奇记载的古籍。平时对这些就感到好奇,所以心内的惧怕自然比常人弱了几分。
再加上刚逢遽变,父母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自己即使活着出去,也多半会被陷害,心中早就存了一死的决然之意,听到这棺材内的老头说给自己一场造化,顿时想到武侠小说中主人公的那些奇妙境遇,心中不免霍霍,大为激动。
“你既然是人,我自然不害怕。”王端壮着胆气,果然停下脚步,强作镇定说道,“你既然是人,又身处始皇帝的陵寝之内,而且还躺在一副棺材里,难不成你就是始皇帝?”
“始皇帝早就死了,我是昊天。”
那棺材缓缓落在地上,距离王端只有不到一仗的距离。此时王端才觉察出,这棺材竟然通体不满绿油油的铜绿,竟是一具青铜棺椁。这棺椁十分巨大,高宽有两三米,长五六米,王端身材不高,只有一米六八的样子,踮起脚来,也看不到这棺材正面的摸样,只是隐约看到一条条雕琢极为精细的古怪野兽的尾部和翎羽的形象。
“昊天?”王端此时终于记起来,《史记·五帝本纪》中有一段记载:“乃命羲、和,敬顺昊天,数法日月星辰,敬授民时。”这里的昊天乃是指的天帝,这怎么可能!王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玉帝?”
“嗯?凡界之内居然还有人能够记得我的名号,小家伙你知道的不少。”
那棺材一阵颤动,王端只感觉眼前一亮,再次睁开双目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棺椁之上却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这老头头上的头发全都披散在脑后,身上也只是披着一件暗黄色的长袍,腰间一条玉带,双脚却是裸着,露出净白如玉的肤色,不见血丝。
“现在我名昊天,天地间再无玉帝。”这老头一出现,就说出这番石破天惊的话来,面上却是无喜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