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天色渐晚,山林中一片肃杀,大片黑白不分的雾障笼罩上空,遮挡了夜空倾下的月光,使得山道漆黑无光,兀自生出几分森然悚意。
山风悚骨,夜风惊人,往来山道不见人迹,唯有一人手持宝剑,慎而行之,此人便是云信,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书炼魂浑不惧,只是如此莽撞,独行在深山野林中,他不觉慢慢心生寒意。
步履山中,雾障遮月,不辨东西,时而因坎坷山路跌足,时而因陡峭山壁碰头,一路路磕磕碰碰,云信竟生出几分悔意,且不说这遍体鳞伤的赶路举步维艰;便是这脚程,也令他堪忧。
“这般走下去,只怕过了亥时能够赶到,已是万幸”云信举目远望,幽然而叹,只是他心有执念,认定的事情,往往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已经打算夜行山路,自然不会就地打住,驻足不前。
这般行了十多里路,夜色更深,雾障早已遮天蔽日,只有少许地方还能窥得一星半月,山林中到处弥漫着幽魂的哀怨,使得这山林煞气浓重,阴森恐怖。
约莫戌时二刻,云信步入一处夹道,刚一走进夹道,只感觉阴风阵阵,寒风欺骨,估摸着左右巡视,只感觉这夹道两侧皆是不可攀岩的峭壁,其上毫无植被,光秃秃的。两块峭壁相隔有三四丈远,中间便是唯一通行的山道。
“难道这便是玉门山脉有名的一线天?”云信兀自说了一句,挺身步入其中,只感觉阴风更胜,不由得他紧了紧衣服,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就在他走进山道不过百丈,忽然他心头凛然,先前走出宁城那若有若无的冷意,再度浮现在他心里。
“杀气!有埋伏!”云信心头一怔,方要转身跑出山道,不料背后已是传来一声冷喝:“云信小儿,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受死吧!”一语言罢,云信只感觉背后狂暴的杀气汹涌袭来,只听得一声响彻山林的鞭响,一道鞭影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背后抽来。
云信叫苦不迭,好在他这一路奔波,六觉早已远超常人,先有所感,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鞭影未至,他已是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那快如闪电的一击。
“啪”的一声,只见那一道鞭影打在一侧石壁上,竟是金星闪烁,力道十足,少许石屑自石壁上崩碎开来,看的云信心有余悸,心中不免有些余惊。
他也不看后面的杀手是何许人也,自地上爬起,已是疾步朝着前面跑去,不曾还未迈开几步,借着稀缺的月光,百丈开外亦是出现一道高约八尺的人影。
“云信,认命吧!”前面男人一语言罢,手持长剑,脚迈剑步,移形换影,直取他项上人头而来。
那男人步伐极快,百丈距离,转瞬已至,云信来不及躲闪,本能的握紧手中宝剑,朝着那男人斩去。
铿锵——!
两剑交刃,星花四溅之际,只听得“哐当”一声闷响,云信登时被男人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瞬间击退,飞出七八丈远,摔落在一侧的石壁上。
“扑哧”一声,云信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更是气血翻滚,兀自生出窒息的感觉,十分难受,只听那男子咦声说道:“不错,不但能躲过花妹鞭影,竟也能挡我一剑!不错,不错!”
闻言,云信丝毫没有感觉到应有的自豪,倒是生出几分怨念,他看着来人,不甘道:“我云信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你们以死相逼,害我性命?”
“哼!”背后女人冷哼一声,大有责怪云信竟躲了她一鞭之意,接着道:“姥娘平生最仰慕云中天,云大人!自然不忍心他一世英名,毁在你这样窝囊子弟的身上,若是因此玷辱云大人赫赫威名,还不如由姥娘,亲手了断了你!”
这女人一副义愤填膺之色,云信闻言,擦了擦嘴角鲜血,扶着一侧石壁,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转身扭头朝后面的人看去,只见来人身高六尺,杏木圆脸,一袭紫衣,手持长鞭,有几分姿色,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狠毒。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云信也是冷笑一声,心中气愤难忍,看了一眼男人,又把目光定在女人身上,道:“你们草菅人命,不过是为了钱财,竟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当真是恬不知耻!”
“你!”女人被云信说的哑口无言,面色羞红,登时大怒,挥动手臂,只听得空中鞭影交错,劲风咧咧,一道道鞭影化作一条长蛇朝着云信抽打而去。
啪!
啪!
啪!
……
鞭影交错在云信身上,但是云信脸色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强忍着一手握紧石壁的凸出,愣是没在女人疯狂抽打下,倒在地上,一时间,鲜血不住的从云信口中流出……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山道中,很快随着山道阴风吹散在空气中,只是这血腥的气息在这充满诡异的山林中,本就是一个致命的诱惑。不多时,已有几匹野狼出现在一侧的石壁上方,幽绿冷然的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山谷中的动静。
“好!好!好硬的骨头!”女人连连挥动鞭子,只是那云信小儿就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这倒是让她恨得牙根痒痒,鞭子接踵而至,毫不吝啬自身的灵力,疯狂的朝着云信身上发泄着。
啐——!
云信吐了一口满是鲜血口水,虽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他依旧那副不卑不亢,不肯低头的姿态,反倒是在这般抽打下,他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看老娘不活活打死你!”那女人依然丧失了理智,甩出鞭子就要继续打下去,忽然不知何时那男人来到他身边,伸手拦住了她,说道:“花妹,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也不必如此折磨人家,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一语言罢,男人环顾四周,目露忧色,只见两侧的山壁上,已多处许多不知名的野兽,空气中也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他不由得面带焦急道:“此处绝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这般说完,男人似乎也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当下一跃已是来到云信身前,他拿出长剑,看着面无表情的云信道:“云信,生死有命,这是命中注定,受死吧”说罢,男人挥起长剑,就要斩向云信脖颈。
恰在此时,一股异样的波动自山谷中响起,那男人挥起的长剑,陡然变向,朝着他身后斩去,只是他仍旧是慢了一步,只听得先前那女人驻足的地方,已是多出一具无头女尸。
噗嗤……
滚烫的热血,自脖颈出喷涌而出,在月光下,一块犹如泥巴一样的怪物,正啃食这女人的头颅,接着一手抓出女人的心脏,吧唧吧唧的嚼了两口,喉咙咕噜,咽了下去,表情还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哈哈哈,罪有应得!”
云信扬天狂笑一声,脸色也看不出是痛恨还是畅快。
其实先前就在那女人鞭笞他不久,一股异样的感觉就从云信心头升起,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有几分熟悉和陌生,就如同当初在柳林中一样,不出意外,附近定然出现了什么怪物。所以他才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哪怕是今日他会死,估计他们也会给他陪葬。
果不其然,就在那女人泄尽了灵力,在一旁休息之际,忽然背后浮现出一块模糊的影子,影子转瞬凝实,那女人口中还未发出一个“啊——!”已是被那个东西一口要掉了脑袋,热血喷涌而出,那个男人也就是在影子凝实的那刹那,感觉到背后的凶险,这才剑势一转,斩向了身后。
只是,他这一剑注定是徒劳的。
当男人冲过去之际,只拦得一具无头女尸,自脖颈喷出的鲜血,更是浇了他一身,男人痛哭流涕,仰天哀嚎道:“花妹!”
“哭哭啼啼什么,一会儿本尊就让你下去和她团聚!”那看似由几块石头泥巴组合起来,有几分人性的妖物,口吐人言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倒是听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与人情。
啊——!
男人目眦欲裂,长发飞舞,放下女尸,手持长剑的手臂,已是青筋暴露,顷刻间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那妖物斩去。
“石怪!还我花妹!”铿锵一声,一道犀利的剑气破空斩向妖物,只是那妖物仿佛有移形换影之法,转瞬间身体化为一滩烂石泥巴,但是偏偏他的身影又在另一个角落自行组合起来。
“嘎嘎,尔等卑微,也敢挑衅本尊,真是大言不惭,妄自寻死!”石怪桀桀大小,竟也不主动攻击,只是在一旁不断地变换着位置,不停地嘲讽:“不过方才那个女人,倒是有几分姿色,一会儿本尊心情好,还可以炼化一个魂仆,正好本尊身边缺少这么一位”
“石怪,休要口出污言秽语!看剑!”男人早已怒不可遏,乱了方寸,只管拼尽全力,挥动着长剑,斩杀妖物,却不曾想恰恰中了那石怪的奸计。
山道中,妖风阵阵,剑光霍霍,一人一妖斗的好不热闹,反倒是一旁的云信,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似乎并不关心那边的战况,只是呆呆的倚在石壁上,看着浮现出的月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亥时临近,一人一妖斗了良久,男人早已迷失心智,一番恶斗下,他灵力渐渐枯竭,剑法也愈见无力,身上的破绽也逐渐多了起来……与之相反,反倒是那个石怪,越战越勇,慢慢变被动为主动,开始攻击男人的要害部位。
噗嗤——!
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灵力不济的男人终于被石怪抓住一次机会,瞬间被石怪袭击了胸口,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也在刹那间被石怪握在手心里。
铿锵——!
长剑入土,男人驻剑而立,阴风依旧,只是那男人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不过片刻,脑袋“啪嗒”一下,耷拉下来,只是他那一双眼睛,一直是瞪着大大的,其中布满了血丝以及怨恨的眼神。
石怪吞下男人的心脏,舔舔了嘴巴,慢悠悠的走向云信,道了一句:“小子,别发呆了,该你了!”
距离云信一丈开外时,这石怪眼中带着几分炙热与好奇,道:“虽然那二人的修为远在你之上,但我能够感觉到你身上一定有比他们更有价值的东西!”
“呵呵!”云信傻笑着看着石怪,脸上倒是没有浮现过多的惧意:“谢谢你帮我杀了那两人”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他感觉有的时候人的确不如妖,人心不古,尔虞我诈,忘恩负义……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石怪嘎嘎一笑,道:“小子,你如此知礼,本尊便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这般说着,那石怪忽的化作一道黑风,朝着云信直袭而来。
“一切都结束了!”云信蓦然闭上双眼,然而就在他坐以待毙之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云中天、李荭钰、糟蹋道人、宁采儿等人的身影,求生的欲望登时强烈起来,他下意识地握起了金光宝剑。
可就在他准备挥动宝剑的刹那间,只听得远方传来一声大喝:“何方妖物,在此兴风作浪!还不速速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