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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高人指路偏不语

日山三竿,青木城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一匹神骏的白马“踏踏踏”的从青石板路奔驰而过。

中途,云信买了几张烧饼,顺便打听了一下通往北侯府的路,日头偏西,便奔出了城,直奔下一个地点荆州宁城。

荆州是通往大楚帝都天羽城的必经之路,绕过帝都在经过几个郡都便到了北侯府,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路程却还有近万里有余,若是马不停蹄,也要跑上大半个月,何况人非仙神,自然有吃喝拉撒等俗事约束。

云信走出城门,炸见一个穿着破烂的道士在前方朝自己摆手,他心说:“我以前并未见过此人?”这般想着,他以为那人不是在向他招手,但他回望后面别无其他行人,不由得有些疑惑,与那糟蹋道士越来越近。

这般他便细看打量了那道人一眼,只见这道人看不出年纪,却一显老态,胡子拉碴任意滋长,头上系着一条黄布条,便算作是方巾用,上身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道袍,下身竟围着一条不知从哪个和尚庙里弄来的袈裟,左手拄着一根弯曲亦不知是何木质的拐杖,其上顶端还挂着一个葫芦,倒也看不出其内装的是酒还是什么?

“你在喊我?”云信隔着百步之外先问了一声,糟蹋道士咧嘴一笑:“不是叫你,难道还是唤鬼?”

云信心说这道士如此说话,蛮横无理,心头登时有些厌恶,便没了再和他纠缠的心情,一扬马鞭“啪”的一声,白马长嘶一声,百步的距离眨眼间便飞奔了过去,只留下那糟蹋道人兀自自语道:“我说错了么?”

方外之人自是不懂什么礼数,说话也不甚讲究斟酌,这糟蹋道人自语了一番,忽的朝着云信离开的方向大喊道:“小子,你面有红光,恐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一道符咒,可保你小命一条……!”

“鬼才信你!”隔着老远,云信听入耳中,回头大喊了一声,便是猛地朝着马尾又打了一鞭子,自此那糟蹋道人的影子很快从云信视野里消失。

糟蹋道人神色间丝毫没有介怀的意思,他咧嘴一笑,看着云信离去的方向,自语道:“年轻人啊年轻人,下次让我见到你,我看你信不信?”

且说,就在几日前,在通往荆州宁城的柳树林发生了几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先后有好几人晚间走入林中,却再也没有走出来。有人说那柳树林里不知何时来了厉鬼,专门在晚间向过路的行人索命;也有人说那柳树林里来了几头吃人的怪物,专门猎杀过路的商客……这事情很快传开了,也就没有多少人敢走那里的夜路。

糟蹋道人看出云信急于赶路,手指屈动,掐算了一下时间,不出意外,云信赶到柳树林时应该正好是午夜……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迈开腿,一瘸一拐的朝着云信的方向而去,虽是一瘸一拐,但他一步迈开,下一步却是出现在常人百步之外才能走到的位置。

云信哪里得知这柳树林的怪异,他只想着如何快些赶到北侯府,将书函交给杨天公,听候差遣,哪里打听这等荒唐怪诞之事。

在下午稍有停顿片刻,他便再度启程,按照先前打听的,只要过了前面的柳树林,再行二三十里路便能看到宁城的影子。

一路行来,云信颇感有些意外,他胯下白马经过沈府喂养一日后,似乎脱胎换骨一般,经过一日奔波,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疲惫,反倒愈发跑得快了。

他虽不知在沈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念间,反而忽然想起那个才貌双全,但不幸的女子,心中一时也不知是喜还是愁,便下意识的扬起马鞭“啪”的一声,心中的繁杂情绪随着口中一声爆喝“驾”,登时消散了大半。

这般,他也在不敢回忆在沈府的点滴,一心一意骑马赶起路来。

不久,暮色降临,月光盈天,四下虫声叽鸣。

远远地,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自然是神色匆匆的云信,只见他背后绑缚着宝剑,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持着马鞭,嘴中不时传出呵斥之声,一路上只听得“踏踏踏”的马蹄声,便是呼啸而起流于耳际的风声。

这么赶了一阵子路,云信忽的神色微异,他前后张望了片刻,见这一段路少有行人,甚至连一头过路的动物都没见着,心里不免迟疑起来。

环顾四方之际,他远远一望,只见前方两三里外,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朝着北方伸展,他正诧异那林子有些怪异时,忽见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掩映在乱草当中,到没看出上面刻着什么。

云信放开马缰,一个鲤鱼翻身跳下马背,便徒步走上前去,用手拨弄开那些乱草,这才见上面镌刻的两行小字。

石碑应该久立此处,已然不难看出龟裂多处,石迹斑斑,好在上面镌刻的字迹依然清晰,只见“柳树林”三个血红大字立在中央,在右侧小角还隐约间一行小字,上述:荆州地界。

“原来过了此处,便离开了云水郡州,到了荆州”他兀自说着,心里不由一喜,站起身朝着那延展不知多少里的柳树林张望一眼,心道:“这前方想必就是柳树林,过了柳树林就是宁城了,若是路程不差,明天辰时便可进城”如此一想,先前徘徊于心头的不安,已不知不觉被他尽数抛在脑后,全然忘了这附近的诡异和稀奇。

回身上马,一扬马鞭,三两里路,对于如此神骏的白马而言,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这一人一马便来到阴森诡异的柳树林前。

“嘶——!”苍云一声长嘶,猛然立在柳树林前,前蹄高扬,似乎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云信也看出这林子有些怪异,他抚摸着苍云雪白光滑的马鬃,安抚了片刻,便持着宝剑,跳下马背,身形一跃,很快爬上了一颗高大的柳树,站在粗大的枝干上,云信借着月色朝着远处四下看去,只见黑漆漆的柳树林安静的有些可怕,却没看到一个活物的影子。

这般看了好一会儿,云信倒也没看出别的怪处,心里多多少少安下几分,他心说:“莫非是我多心了?或是苍云跑累了?”

他兀自摇了摇头,缓解了一下自己压抑的神经,而后翻了一个剑花,将宝剑再次背在身后,跳下树去。

很快,他便骑着苍云,一扬马鞭,闯入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柳树林之中。

殊不知,就在他跳下树舞动宝剑之际,一根柳树条恰恰被他斩落在地,苍云飞驰而过之际,正好踩踏其上,此刻一股似人鲜血一般殷红的液体正缓缓的从柳树条切割出慢慢流出,在这般月色下更显得阴森恐怖。

这般,在林中行了约莫四五里路,云信慢慢头皮发麻,一种异常的恐惧在他心头徘徊不去,他警惕的取下宝剑,四下环顾片刻,见没有什么东西,这才稍稍安心,继续赶路,心里却不由哀叹:“这让人心悸的鬼林子,也不知是有多大,怎么还看不到边际?”

这般一说,他便在书上想起关于柳树林的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这里本是南蛮与大楚的战场,无数的帝国烈士与南蛮部落的勇气在此厮杀,而后陨落……这是一片被鲜血浸泡过的土地,后来为了平复所谓的邪气,才种下了如此多的柳树,说是柳树养阴,能平复不能轮回的孤魂野鬼,让他们找到宿主。

他这一想,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看向道路两旁的柳树,只见这柳树长得皆是异常粗大,也不知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就如之前他攀过的那一棵,少说也有两人合抱之粗,枝条张牙舞爪,遮空蔽日,若非这开辟的道路足够宽阔,恐怕其间行人难以见到一分日月。

云信心中虽是害怕,但前有月光引路,便只听他口中不时“驾!驾!”催喝之声,一人一骑绝尘飞逝。

可是,又行了两里路,那种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过他脸庞,远处草丛中不时是什么东西传出了一声尖叫,云信自是没有听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不过他倒是被吓了一跳。

此刻,月色越来越浓,林中更是斑驳黑影,云信心里有些发毛,猛地一勒马缰,白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陡然转了半个圈,将云信的身子正好对着方才怪叫的地方。

要说鬼怪,云信自幼也从书上看过不少,可是他基本常在云府,却从未碰到过上面所述的东西,恰恰是这时,那些曾经看过的鬼怪一一在他脑海里浮现起来。

云信被吓得身体哆嗦了一下,于是壮着胆子,朝着那怪叫的地方,大喝了一声:“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索索,快快给小爷滚出来!”

他这么一喊,自己当真没了多少恐惧,倒是喊过之后,那里依然静悄悄的,云信朝那里细看了两眼,虽然不敢上前去探查,但发觉似乎没异常后,再次调转马头,朝前狂奔而去。

嗖嗖——

就在他刚走不久,一道如球状的黑影从那怪叫的地方飞速闪过,直奔他而去。云信虽有觉察,但他不敢有所举动,他心想:“若是被它发觉自己发现了它,那么它势必会原形毕露……”于是,云信猛甩马鞭,一来给自己借胆,二来是希望苍云快些带自己跑出这个鬼怪的林子。

却在这时,两片云翳缓缓游于天际,很快正好遮住了两轮交相辉映的月亮,这种同时被遮住的概率在大楚日常中很少见,所以有人管它叫“鬼遮月”。

往常,云信每年都会在云家院落里见到过几次,每每于此,他都会忍不住赞叹道:“好奇异的天象!怪哉!怪哉!”

可是眼下,他却没有往日那一份闲情雅致,一手擎着马缰,一手扶着马背,他抬头岌岌的望向那两块云翳,心里大急道:“什么鬼云!快些滚开!”

偏偏就在这时,云信敏锐的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冷风猛地自脖颈袭来,他下意识就是歪脖子一闪,同时身体下沉,顿时鼻尖穿过一阵令人作恶的气味,眼前一个模糊如同圆桌大小的黑东西扑闪而过。

一滴粘稠的液体,不偏不正恰落在云信的左脸上,他用手摸了一下,只感觉黏糊糊的,且异味刺鼻,令他头昏脑涨,当即便用自己的衣袖尽数擦了去,心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可恶腥臭!”

他还没细想,苍云已是长嘶一声,仿佛受到了惊吓,扬起前蹄,马头猛地朝上跃起,险些将云信折下马背,好在云信马术过硬,右手一擎,就这么借力一个鲤鱼翻身,稳稳落地。

他一手猛地拉住马缰,一手立刻安抚起苍云,心里却大为吃惊,暗自寻思道:苍云可是久经沙场的战马,寻常之物哪怕是山林虎豹都不能使之惧怕,却在此刻如此反常,恐怕方才袭击自己的鬼东西来历非凡!

“我可要当心了!”云信暗暗想着。

他拂动着苍云雪白的马鬃,但苍云显然受到了惊吓,一直嘶嘶有声的在原地跺着马蹄,显得十分焦躁,好在安抚片刻,它慢慢平静下来,云信当即不加犹豫的拔下背后的宝剑,朝着那鬼东西消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何方妖物,敢在大楚肆意作孽!看本天师不收了你!”

他这一喊,一来为自己壮胆,二来看能否凭借自己的口气将那隐藏在暗处的鬼东西吓跑。

只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幻想总是美好的,那鬼东西没有逃跑的意思,在听完云信的喊话,以及比划后,竟然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恰在此时,那两片诡异的云翳慢慢散开了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投射到恐怖阴森的柳树林之上,登时,宽阔的道路上,斑驳的树影、一条笔直的月光大道,还有那阴森恐怖的东西,以及云信尽数浮现在这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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