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十数载,寥寥南雁来。一腹孤寂语,呜呼凝哀哉。”一声悲叹,自一栋小楼栏杆处传来,其音清越明亮,腔正字圆,只是充斥着无奈与孤苦。
寻声看去,只见一披着鹤氅,内着圆领青雀衣,脚踏一双火红珠履的年轻男子,正“啪、啪、啪!”拍着身侧的栏杆,目光炯炯,略皱眉梢,遥望着南方,兀自吟诵,神色中带着浓浓的惆怅与悲苦。
细看这年轻人,其年龄正直蓬勃之年,大概十四五的样子,其气得钟灵毓秀山川秀美依附而略带神韵,其间还夹带着浓浓的书卷之气。身高约莫七尺有余,以年龄来看也算得上高大二字,暗隐雄伟之势。只不过身板有些孱弱,到是没多少展露。
他头戴紫金冠,长发一丝不苟的约束在脑后,只留下一缕置于额前左侧,随风飘扬,两道微蹙的眉毛,似有剣意,指向发鬓,眼神不甚犀利,多了些凡尘俗世伤春悲秋的哀怨,鼻梁倒是挺直如山,竖在中正,其下是略显厚重的嘴唇,两侧脸颊多少有些消瘦,使得面容清癯了少许,加之肤色苍白没有几许血色,虽是一副英俊摸样,这般看上去,倒也显现不了几分,反而给人一种为之怜惜的感觉。
他叫云信,云水禅心的云,信义天下的信,是如今云家当代嫡系中,唯一仅存的一名子弟,其父乃是楚国如日中天的护国将军,威震南蛮,统领整个南方军团的大元帅,也是云家近千年家族上出现的第五位神威将军,同时也是楚国历史上少有如此年轻的神威将军。
三月初旬,位处苍茫大陆南部的楚国早已是绿意盈人,只留下料峭寒风,弥漫在春花细雨之中。
@——!
一声穿云裂石,经久不息的鹰叫,陡然从凝霞山上空响起。
便见浮动着的蓝天白云间,闪现出一个石子大小的黑点,正在依楼南望,暗自消愁的云信,被这一声鹰叫惊得回神,循声朝着天空眺望而去,神色登时闪过些焦灼与不安。
他木然的看着那急速变大的黑点,呆呆的自语道:“往年见此云鹰,其上多是那些所谓‘长老’的爪牙,恰在此时出现,却不知是带来怎样噩耗?”
那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不多时,已能看到一只展翅约三丈的黑色巨鹰,在金光熠熠日头下,长击于空,只听得鹰叫又声,自高空盘旋而下,其上隐约可见正蛰伏着一名黑衣人,只是还未等云信看清那黑衣人的眉目,云鹰已是悄然落在凝霞山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云空依旧回荡着那一声清亮的鹰叫。
云鹰是一种生活在凝霞山的猛禽,也是云家通信的标志,据说日行三千里,可高入天宇,手摘星辰……只是能够蛰伏在其上的人,没有一定的修为是无法适应云鹰在高空急速飞行所产生的冲力。
云信曾想过试骑云鹰,体验一下那种出入青冥,一纵千里的快意感觉,但他至今不能修炼,无法凝练出灵力,所以一直未能如愿,到如今也仅在梦中有过一两次的体验。
山头之上,背靠着松柏的一块巨石上,已早早有人等候。
那山头是接头的地点,站在巨石上的是一体型中等,圆脸浓眉的中年人,上身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便是连脖子也缩在了大衣里,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全身上下倒也普普通通,只是他一脸阴鸷,目光冷森,无形中散发着一种冷漠、无情的气势。
从始自终,这位中年人都在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念动着左手实质上的一枚黑色戒指,洞悉此人的,自然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一枚上了等阶,杀人无数的暗器——名曰:夺魂戒刺。
此人,名叫伊险,曾是伊家当时优秀的嫡系子弟,只是生性嫉妒且冷酷无情,因涉及陷害伊家当时一代天才伊易生,而被家族逐出。在加入暗杀世界,闯荡几年后,出现在云家大长老云贾左右,成其手下,追随至今,可以说马首是瞻,替云贾办了不少心腹之事。
不多时,云鹰落至巨石不远处的一棵粗达一丈,高过百丈的苍木枝干上,其上黑衣人自云鹰背上,一跃而下,其间虽是有三四十丈近百米的高度,但其落地无声,更别说有一丝的伤痛,轻巧如同黑猫一般,可见其实力。
然而,当这名黑衣人自地上站起,看向伊险时,眼神在扫过夺魂戒刺时,眼皮子却是不听使唤的跳动了两下,神色间闪过些本能的畏惧,便立刻神色恭维的朝伊险走了过去,距离其三丈开外的地方驻足,然后朝着伊险半弓着身子,行了一礼道:“伊大人,这是南方密函。”
黑衣人说着,已是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拆开的密函,伊险自口鼻中发出“嗯”的一声,并未多说什么,右手停止了念动夺魂戒刺,朝着黑衣人作爪状一吸,只见那一封密函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飘飘然朝着伊险飞去。
见伊险取过密函,黑衣人又是行了一礼道:“伊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小的先行退下”,伊险自口鼻中发出了第二个“嗯”,那黑衣人闻声,先是后退了十余步,才转身朝着云鹰所在的苍木行去,接着一跃十余丈,三四个跳跃间,再次来到云鹰背上,接着一人一鹰朝着南方飞驰而去,须臾已是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伊险将密函揣入怀中,朝着巨鹰离去的方向凝视了片刻,他的神色不知是因何事闪过些晦涩的神情,略作沉思,接着一步十余丈,跃下巨石,几个信步间,已是朝着前方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建筑群而去。
放眼望去,只见那是一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连绵起伏的琼楼阁宇,隐于苍松翠柏,云雾缭绕,犹似仙境,磅礴大气,偶尔有金芒折射,金碧辉煌,尽显华贵……
凝霞山脉乃是云水郡州的风水脉之一,在此地建族的自然也是云水郡州的名门望族,能将族地建造的如此富丽堂皇、直逼帝都的,在凝霞山倒也只有一个——云家。
云家,起于云家老祖曾随楚国大帝开疆扩土,受封于此,这云水郡州中的云即是代表着云家。兴盛于八百年前于南蛮部落——卧龙潭一战,云家当时的云家七将威震南蛮,声震四野。
且说这七将之中,有四将是常威将军,两位是当时楚国大帝亲点的凌威将军,一位是在此战之后经过帝国功勋元老议会同意后举行封神大典的神威将军!也就是在这一战后,云家在大楚如日中天,惶惶不可动摇,加封族地为王府,子嗣加爵,名列楚国十大名门,就是连秦齐邻国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当时云家已成为楚国南部的第一世家!
一直与云家齐名的水家、汪家、烟家,丝毫不敢戳其长缨、灭其威风。非但如此。据说当年卧龙潭一战凯旋回族时,在进入云水郡州时,水家、汪家、烟家等整个南部的名门王族,还专门在楚国“南天门”朱雀关夹道迎接云家七将,在这楚国近一千多年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那是一种曾在整个帝都所有家族没有出现过的荣耀,那是仅次于楚国皇室的待遇。
只是,盛极必衰,八百年的荣耀转瞬即逝,时至今日,云家已不复往年威望,若非近百年云家横空出世一位神威将军,恐怕云家的名号早已被楚国人士淡忘。
但是,尽管如今云家有一位神威将军且是南方军团的主脑,一方主帅。云家在楚国的影响力依旧不复从前。这归根结底的原因还在于云家嫡系血脉的锐减,云家之所以强盛就在于云家嫡系血脉的传承。
传承自然是一种蛰伏于血脉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被苍茫大陆视为印记,云家印记的能力就是能够复制其他家族的印记,施展其他家族印记的能力,虽然这个能力根据印记等阶才能进行,而且有一定局限性,然这种能力,已然非凡。
况且,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能力,云家与水家一直进行着结合,在这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云水印记。
云水印记是一种可以突破局限的强大印记,它的逆天性注定了生成这种印记的概率非常低。在过去近千年的历史上,也仅仅出现过两位,其中一位就是如今矗立在云家宗堂之上的法祖雕像——云易之。
如今,云家传承到云信这一脉,已然是独苗一株。
此时此刻,云信还意识到,也许过不了明天,他也要被那一群云家旁系、支系所谓的“长老”,逐出云家!
云信不知道云鹰之上黑衣人带来的消息是什么?他隐约感觉不好,所以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只能呆呆木然的依楼南望,盼望其父归来,这一望便是一天,直到夜幕降临,群星闪烁,他才幽幽的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蓦然走进了内室。
三月初四?晚
云家府邸灯火点点,有几处一夜未灭,走廊、长亭、栈桥道等自是不必多说,偏偏在这夜幕下的几座庭院内室里,灯火吞吐不停,不曾熄灭。
想来,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