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孙天一正要去接,香兰已一把将手机抓在了手中,问,喂,哪位?电话那端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你好,我想找一下孙老师。香兰说,我是她爱人,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电话里沉默了一会,说,孙老师不在就算了。香兰说,你等一下。瞪了孙天一一眼,将电话塞进了他的手中,却不肯离去,盯着孙天一的一举一动。就见孙天一说了句:喂,哦——拿眼去瞟香兰,心里慌慌的。香兰故作大度别开了脸,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孙天一说,好,好,没关系。我半个小时后过来。挂了电话,边换皮鞋边说,我不在家吃饭了,有点事得出去一趟。香兰一把拦在了门口,说,哟,是哪个靓女约你,让你激动成那样?孙天一说,………哪里?是个作者。前几天寄了篇稿子给我,很不错。刚才人家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不加班,专门过东区来了,说想跟我谈谈那篇稿子的事。香兰说,鬼才相信呢!手机号都告诉了人家了,谈工作干吗不在上班时间谈,偏要找到家里来。你说,你们都到哪一步了?孙天一一摊手,说,我也知道她从哪儿知道了我的手机号呀!香兰说,哼,说漏嘴了吧。你孙天一不给人家空子,人家女孩子会哭着喊着追你?你还在这儿给我装傻,要是真和她没什么事儿你今晚就给我在家呆着。孙天一急了,人家大老远地跑来了,都跟人说好了,我不去那不是太没有信用了么?香兰学着孙天一的腔调说,人家都过来了那不去像什么话?你先给我说清楚,她是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的。孙天一挠了挠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可能是我在回信中夹了一张名片吧。香兰说,看看,不打自招了吧,没事你给人家小姑娘发什么名片,发骚啊?孙天一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这人文章写得不错,我也是想以后约个稿什么的联系起来方便嘛。再说了,写文章的女人哪里就会有漂亮的。香兰说,我不管,反正你今晚不许去。孙天一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说,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别再这样胡搅蛮缠了行不行,你以为你的老公是个白马王子啊!我这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有贼心贼胆也没有贼了呀。见孙天一急得抓耳挠腮,香兰知道,再纠缠下去,孙天一真要翻脸了,就说,好,你要去也可以,把儿子带上。孙天一说,………你,香兰说,我怎么啦?你要是心里没鬼,带上儿子碍你什么事儿了?孙天一气得直摇头。香兰说,没话了吧?孙天一说,………香兰说,小宇,你爸要出去玩了,让他带你一起去,有好东西吃哩。儿子一听要出去玩,扑过来就抱住了孙天一的腿,说,爸爸,我要去,我要去。孙天一叹了口气说,好好,我的小祖宗,爸爸带你去。让香兰又给儿子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牵着儿子,出了租屋。
到了杂志社,孙天一停好摩托车,就听得有人叫他。走廊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儿,身材适中,长发披肩穿一件纯白衬衫,一条牛仔裤,显得颇为清纯干练。笑着向孙天一走了过来。
是简洁如吧。孙天一就让儿子叫阿姨。儿子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好。简洁如摸了一把儿子的脸蛋,说真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小宇,今年五岁。
简洁如说,孙老师这么年轻,没想到小孩儿都这么大了。
孙天一摸了一下头,三十岁了,还年轻啥哟…………站这儿说话也不是事儿,要不,到我办公室坐坐?
简洁如说,好啊,牵了儿子的手,随着孙天一来到办公室。孙天一招呼简洁如坐了,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在简洁如的对面坐了下来,说,你以前写过小说么?简洁如说,以前写过,也投过很多次稿,但一篇也没有发表,后来就泄气了。这个稿子也是一年前写的,当时投了出去,没有收到退稿,也没见发表。孙天一暗暗地打量着简洁如,心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呢?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简洁如见孙天一一直在打量自己,不觉脸庞一热,低了头喝水。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孙天一说,后来怎么想到给我们杂志社投稿了呢?简洁如说,我来南城打工好多年了,平时不大看那些市面上花花绿绿的杂志。除了一些国家级的名刊和一些名家的小说……孙老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孙天一说,还真有些面熟,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在哪儿见过面的了。简洁如笑道,孙老师你忘了,你的自行车撞过我哩。孙天一拍着头,是你呀!还真是你。你那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工衣,路灯又太暗,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简洁如说,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孙天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就不要老师长老师短的叫了,听起来怪别扭的。那怎么叫?简洁如说。就叫我孙天一,或者叫我老孙也成。老孙?简洁如扑哧一笑,你才多大呀,就老孙了。在我们家乡,只要上面还有长辈,就是活到八十岁也不能称老的。孙天一说,那就叫我孙大哥吧,很多读者都这样叫我的。两人就又谈到了写作上的事。儿子这时却叫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吵着要爸爸带他去吃麦当劳。简洁如说,孙老师你还没吃饭吧?孙天一说,接到你的电话就过来了。你也没吃吧?要不咱们一起出去吃点?简洁如说,那咱们就去麦当劳,我请客。
出了杂志社穿过马路就是麦当劳了。孙天一说,那洋快餐我是吃不惯的,你和小宇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给他买点儿就出来。简洁如却已抢先一步走了进去说她来买。孙天一便不同她争了,一会儿,简洁如提了一包食品,有鸡翅、汉堡、薯条,还有三杯可乐。孙天一说,让你破费了,摸摸儿子的头说,还不快谢谢阿姨。儿子接过食品袋,欢天喜地的谢过了简洁如。三人在街心公园寻了一张条椅坐下来。儿子拿出汉堡包吃得津津有味,孙天一和简洁如慢慢地吸着可乐,简洁如一边吸可乐一边注视着吃着麦当劳的小宇。孙天一感觉简洁如像是有什么心事,却又不便多问。心想,这个女孩,必是有着许多不寻常的经历。又想,在南城千千万万的打工人,哪一个的故事不是一本书? 坐了一会,两人都觉得颇为尴尬。简洁如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西区了。孙天一说,我送你吧。简洁如涩涩一笑,不用了,谢谢你。
回到家,香兰还未睡。见了孙天一,冷冷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天一说,………去厨房寻了吃的就狼吞虎咽地起来。吃完饭,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到卧室躺下了。香兰凑过来说,累坏了吧?孙天一白了香兰一眼,没理她。香兰又去逗儿子,小宇,那个阿姨漂不漂亮啊?儿子早已是上下眼皮打架,倒在床上打瞌睡了。香兰给儿子脱了衣服盖好,熄了灯。向孙天一这边凑了过来,看你,开开玩笑的。真生气了?手却在孙天一的身上摩挲了起来。孙天一拿开香兰的手,翻过身,给了香兰一个后背,说,睡觉吧,累死了!香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累累累!一天到晚屁事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吹空调,回到家里你就叫累。出去见女孩子你倒跑得飞快。孙天一说,你少说两句不行吗?无聊不无聊!香兰一把掀起了孙天一身上的毛巾被,尖声叫道,嫌我哆嗦嫌我烦是不是?你就是巴不得跟我离婚,好去找你的小情人。告诉你孙天一,别以为我谢香兰离了你就不能活!为这个家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省吃俭用的,我容易吗?呜——呜——说到伤心处香兰禁不住哭了起来。孙天一赶忙转过身,软下了语气,拍着香兰的肩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啊。拿手去给香兰擦眼泪。香兰一把甩开了孙天一的手,裹了毛巾被,滚到一边,嘤嘤地抽噎起来。孙天一是个讷于言语的人,此番更是无话,只是从背后搂住了香兰,听着香兰的抽泣声如一曲儿时听惯的摇篮曲。迷糊中,孙天一似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天苍苍,野茫茫,地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狗尾草。一阵风吹来,狗尾草在风中摇摆起伏,如同洞庭的秋波,一浪追着一浪。天上没有星月,狗尾草却散发着一层迷离幽兰的光泽。孙天一踏入了齐腰深的狗尾草中,飞一样地悄无声息。他隐隐听见母亲在狗尾草的深处为他招魂,天一唉——回来哟!天一唉,回来哟。孙天一循着母亲的招魂声越走越远,很快置身在了狗尾草的汪洋之中,如同一只漂浮在汪洋中的小舟,忽地,他又变成了一条蛇,一条幽幽地泛着蓝光的蛇,在狗尾草的汪洋里穿行。吱地一声从狗尾草中蹿出一只硕大的蜥蜴,长约一米,四肢健硕。孙天一的蛇身刚想逃命,蜥蜴飞身一蹿,已跨在了蛇的身上,蜥蜴却从后腿中间伸出一根坚硬如铁的阳具来,深深植入了蛇的体内,蛇在妩媚的扭曲着身子………孙天一感觉一阵晕眩后的快感,竟叫出了声,醒了。下身冰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