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上班还是比较清闲的,无非是给读者回信,找作者约稿,或是打电话联络一下感情,到时需要什么样的稿子,一个电话过去,人家才会上心的给你弄出来,不会随便拿个稿子应付。孙天一拿了电话簿准备给几个作者打电话,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喂,孙老师吗?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孙天一听着耳熟,却没有听出是谁。还是没有想起来我是谁吧?女孩儿说,不过这样更加有一种神秘感。孙天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给我打过电话的。不过,很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你。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想知道你是谁了。女孩儿说,你肯定想不起来的,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又是晚上。孙天一笑道,我说呢,我这人记性也不是太差的,虽说对数字方面差了些,记人是从没有记错过的。有什么事?女孩儿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孙天一说,………可以的,可以的。女孩儿说,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孙天一摇摇头,讪然一笑,小姐呀,我正在上班哩!哪有时间陪你聊天?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女孩儿这才说,我前不久寄了一篇叫《印花床帘》的小说给你,你还给我回了封信的。孙天一说:你是简洁如?!《印花床帘》是你写的?!简洁如说,写得不好,还请孙老师多多指教。孙天一说,写得好,写得太棒了!真的…………有时间过来坐坐,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简洁如说,一见面你就会想起来的。好了,不打扰你了。说完再见就挂了机。孙天一又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倒是益发的想早日见一见这个简洁如了。
一连几日,《南城都市报》都没有发出石古采写的关于温志国的文章。高明军那边也没有电话。孙天一倒是有点急了,心想莫不是事情有了什么变故?当下打了石古的手机,手机关机。又打了高明军的手机,也是关机。孙天一又翻出了小店老板阿清的电话,问了阿清知不知道温志国这几天在干吗?阿清一听是孙天一,早高兴地嚷了起来,说你们那天晚上过西区来也不叫上我。孙天一说不敢耽搁你做生意。阿清说,别说这小小的士多店,我就是开了大酒店,孙老师来了我也要歇了生意来会您的。孙天一说,你这是骂我哩!又问了温志国的事。阿清却说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温志国了。孙天一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蓦地想:该不会是那黄得行………?不可能,不可能,黄得行虽说很霸道,谅他也不至于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心却始终是放不下来。这两天,他已将自己的资料都复印整理好,交给了江小舟。又问主编有没有帮沈三白争取到名额?江上舟却叹了口气,说,天一,你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是要吃亏的。孙天一说,江老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江上舟说,你是真心想让我为沈三白争取个名额呀还是随便说说?孙天一的脸红了一红,说,我也知道不可能在文化这一领域里评出两个十佳,更不可能在一个单位。沈三白有了名额,我就多了个竞争者,可如果这事不对沈三白说,我总觉得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再说了,只要是公平的竞争,我是有信心战胜沈三白的。主编说,你这样想,我也不好泼你的冷水了。
果然下午时,主编把沈三白也叫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沈三白一脸喜色地出来了。孙天一知道主编定是同他谈了参评十佳外来工的事,故意问,三白,什么事这么高兴?沈三白说,没什么。却有点坐不住,一会儿起来一会坐下,还没到下班时间又溜了。倒是弄得孙天一一头雾水,弄不清主编有没有推荐沈三白参评。
下了班,孙天一早早地接了儿子,又同儿子去了超市接香兰下班。远远地,就见超市门口贴满了“搬迁大降价“的海报。昔日货品琳琅满目的超市,已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香兰正同几个同事在说笑,蓦然见儿子叫着妈妈蝶儿一样地飞了过来,远远站着冲她傻笑的孙天一。虽没有同孙天一打招呼,香兰的脸上却泛起了掩饰不住的笑。同事们都逗着儿子玩,抢着抱他,说兰姐,你儿子长得好靓仔哟!香兰摸着儿子的头,爱怜地说,淘气死了。又花钱得要命。儿子欢快地跑向孙天一,抓住孙天一的手往香兰这边拉。香兰的同事们就又笑天了花,说兰姐,你老公好靓仔耶!香兰说,靓仔有什么用?要会挣钱才行哪!一个同事问,你老公在哪个厂做?香兰说,他没做工厂,在杂志社做记者。孙天一便向香兰的同事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几个女孩推着香兰,说兰姐,你真是幸福死了。快点下班吧,反正这几天清货没什么事做。香兰便说,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们几位了。过去对领班说了一声,便脱了工作服,拉了儿子,斜了一眼孙天一,说,今天发什么疯?敢劳你大驾来接我。孙天一呵呵笑着,合不拢嘴。香兰说,拿稿费了?孙天一摇头。香兰又说,有小说发表了?孙天一还是摇头。香兰说看你那傻样儿,中彩票了?!这一下眼瞪得溜圆了。孙天一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走,咱们去吃湖南菜。香兰这一下紧张了起来,一手牵了儿子,一手攥紧了孙天一的胳膊,说,你别吓我,真的中了彩票?孙天一说,一等奖,500万哩!香兰对着孙天一的后背擂了一拳,说,你骗谁呀?你要是中了头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孙天一说,知我者老婆也。便说了要参评十佳外来工的事。香兰说,我当什么喜事呢?八字还没一撇呢!走,回家做饭去。儿子却闹了起来,一定要下馆子吃饭。香兰气得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说,就知道吃,吃,也不看看有钱没钱。我们商场这个星期就要搬迁了,愿去的就跟着去,不愿去的结工资走人。儿子哭了两声,见妈妈真生气了,便止住了哭声,乖乖地跟在后面。香兰说,你做记者这么久,认识那么多人,也不说帮我找份工作。孙天一苦苦一笑,说,我们这流浪记者能顶个屁用?香兰说,你不是认识好几个在工厂做主管的作者么?我知道,你是放不下面子去求别人。孙天一说好了好了,不上班就在家带儿子,给我做饭洗衣服。香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又叫苦说你负担重呀,找个老婆年纪轻轻不上班呆在家让你养呀。孙天一说,行了行了,人家今天高兴,本来说一家人出去吃顿饭,不就是百多块钱么?你偏要唠唠叨叨泼冷水。香兰说,好,好,我巴不得你能评上十佳,我也跟着享福哩。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漂来漂去的日子?说得轻巧,百多块钱。你有多少钱?百万富翁啊!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我犯不上那么心痛,要吃就去南城大酒店享受五星级的服务去。孙天一被噎了个满脸红,算了算了。不去了,还是回去吃吧。谁知道评得上评不上?说话间回到了租屋。香兰忙着去洗米做饭了,儿子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孙天一没事,又拿了那残本的《道德经》来读。一连读了几章,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这一段时间,孙天一但凡心里烦时,便拿了这《道德经》来读,也不是就领悟到了老子的这三千言,只是觉得隐隐地有那么一些似懂非懂。反复诵读几章,他的内心就会平和下来。正看得心如止水,儿子却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原来是自己不小心碰了头。孙天一抬眼瞟了一下,又继续看书。香兰从厨房跑出来,双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慌忙察看儿子的头,一边吹气说哦哦,没事没事,一边埋怨孙天一:你真是个老太爷呀,一回到家就看那本破书,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孙天一微微一笑,你想怎么挖苦我都行,我这会儿是已进入道的境界了,我不会跟你计较的。香兰说,道你娘的鬼!几时我把你这破书给烧了,看你还神神道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