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都
曾经,她一直认为爸爸很爱“说谎”,因为每一回拒绝吃那些难吃得要命又贵得要死的各种药时,爸爸就会哄她:“乖,听话。吃了耳朵就好了啊,真的!”
吃了很多父母节衣缩食买的治疗耳朵的药,还是没有好。可是爸爸好像从不灰心,总是“乐此不疲”地四处打听着治耳朵的药方,每打听到一次,就认定这才是能救她出无声世界的灵丹妙药。
她拒绝吃药的时候,爸爸就会在纸上写:“说不定啊,这次吃了就好了呢,想想你能听清了,又能弹琴唱歌了,那该多好啊!”她那已沉在心底的复聪梦便被爸爸说得浮了出来,之后便是无数次的沉下又浮起,浮起又沉下……
爸爸说:“好好学啊,等你考了第一,上帝就会被你感动了,恢复你被他囚禁的听力。”她拼命地学呀学,有一天,真的考了个第一,面对同学们敬佩的目光,她好开心——要知道,这依靠看口形和自学为主得来的成绩是多么的不易,可是耳朵怎么还是听不清楚?
爸爸哄着泪眼婆娑的她:“可能上帝睡着了吧?接着努力,多考些第一,上帝总不能天天都睡着吧?”
她松懈了的心又注入了动力,之后是反反复复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高中毕业,从小玩大的平儿上了北京广播学院,平儿安慰她:“如果听力没坏,你一样能上最好的大学。”她看懂了平儿的口形,她笑了,她又哭了。
爸爸哄她:“你去上没有围墙的自学考试大学,毕业后也能和平儿一样找到好工作。”
她报考了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为了克服听障,她付出了常人双倍的努力。三年半后,她毕业了,可是她的生活和工作并没有一点改变。
爸爸哄她:“别急,水到渠自成,选择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专业努力下去。你的生活会和健全人一样越来越好。”
她选择了写作。可是投了几篇稿,全都石沉大海,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她很沮丧。
爸爸哄她:“下一篇就能投中,我相信。”她却不敢再相信,因为爸爸曾为她设想的很多美好景愿都没有实现。
“不写不投,就没有进步,没有希望,我相信,下篇肯定能投中。”爸爸又在一边哄她。她被说得动了心。
有一天,她的处女作真的变成了铅字,她欣喜若狂,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后来,她的生活也因了她笔下的文字有了质的飞跃,这时,她才发现,原来,爸爸的“谎言”也如此真实可信。是那些“谎言”不断地给她以鼓舞和希望,让她在那一个个“美丽的肥皂沫”诱惑中学会了追求,懂得了坚持,有了不比健全人差的文化,有了和健全人一样自强自立的生活。
回首往事,她已感到,在那些曾让她疑惑过的“谎言”背后是如山般刚毅、如水般温存的父爱,那些并不是很高明的“谎言”真实地记录下了一个好父亲呵护女儿成长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