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白九歌一身紫色云纹锦衣端坐在朝阳宫正殿上坐之上,左下分别是宇文笙、易泽、虞丘大将,而白九歌的右边来了两位不请之客--白钰、白之安。
一大早如雨听九歌说要来一趟正殿,在九歌脸上捣实了将近一个时辰,说什么正殿那些需要朱颜的地方殿下可不能淡妆进去,还说什么这是规矩,可不能失去威信。白九歌白眼一翻,来了句:“毛病!”
浓眉红唇的白九歌微泯嘴角,瞥了一眼坐在右边的俩地沟油瓶,微吐一口气道:“音尘这个小巫女还是没找到么虞丘大将。”如雨插进白九歌头发里的簪子步摇上冠多的要命,感觉低个头就跟被石头砸似的。
虞丘大将起身作揖道:“回殿下,恕微臣未能,暂时还未捕捉到音尘的身影。”
白九歌端起一杯茶轻轻拂了拂,轻声微道:“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易泽你告诉渡粮的将军,晋国找南大地买卖的粮食一定要继续渡,这份交易很重要,咱们给的粮食占晋国总粮食的一半之多,不能因为音尘一个小丫头片子让两国的关系变得僵硬,这粮食源万万不能断。”
“殿下,小妹觉得,区区邻国巫女,以她的本事还能跑去哪里,以殿下、王爷和虞丘府实在不济再加上白府的力量,几乎遍布到了整个西王朝,怎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抓不到呢,怕是会给几位大人撂下话柄啊,这可怎么办。会不会藏到别国去了?”白之安起身作揖自以为是的喧扬着,梅红的裙子高傲的眼神真的跟那天的音尘很像,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丝毫不知自己的大嘴巴子跑了多少火车。
白九歌低着头品着茶,道:“本殿下不需要白府的力量。”她不会把这种脑子里全是浆糊的人的话放进耳蜗里。
“本王听说南大地泥菩萨这种茶奇的很,只会在高谈政事上在露水里散发微微的土清味,让掌握政事的人莫忘本。本王方才觉得,两位小姐是不是糟蹋了这难得的茶。”宇文笙轻拂杯中的茶叶,说话一向伤人,自己还挺自在地。
白九歌抬起眼,把杯子往手边的桌子上一放,陶瓷敲击着暗紫的桌子,声音清脆入耳。白钰听得身体一颤,这种茶杯敲击桌子的声音只有位分高的人才有资格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不适的情绪。
白钰刚伸手想要把白之安拉回座位上,千枫立即道:“这是关乎着国家朝廷政事,你二人区区女子,岂能在大殿之上参与政事。”
“白九歌不也是女子,她又岂能坐在王爷之上谈论政事?”白之安甩来白钰的手,一脸气急败坏,似乎是受不了千枫这种没有腰牌的人也敢指画她,再就是受不了一个傻子一夜之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实在是不服气从今以后都要服从她的命令。
“朱雀的名讳岂是你白虎可以直呼的?”宇文笙一身蓝服只端正地坐着,微微吐出的话字字逼人。
白钰见状赶紧帮自己妹妹澄清道:“回王爷,不是这样的,三妹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呢?”不等白钰解释完,易泽用上扬的嘴角回道。
“朝廷规定只朱雀玄武可以参与政事,南大地是她所掌管的我自然要下坐。”宇文笙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微皱的眉头傻子都能看不来他有多么不耐烦。
白九歌理了理发梢对宇文笙道:“王爷您且听九歌说,音尘作为巫女已经在全境内通缉,各个关卡都有重兵把守,我想她不会蠢到出国自闯关卡自投罗网的,您觉得呢?”白九歌说完看了眼白之安,就像是在恨铁不成钢,嘲笑她这种幼稚的逻辑都理不直。
“你不必解释给她听,说我们该说的。”宇文笙知晓白九歌这是在解释给白之安听,直截了当地道。
“那九歌就坦言了。音尘也是年轻的姑娘,虽然现在她身无分文,但还是要给自己挣口饭吃,她一定会去做工赚些银两。且不说她是巫女,就凭在晋国皇宫养的那些时日就能知晓音尘接受不了重工活。以她巫女的性格,一定会发挥自己所长去做一些简单、轻松的活赚重金。所以我认为当下重点通缉点就是青楼、茶馆、棋室,和一些深山农家,我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应该不会距离我们太远的。”
“我觉得殿下言之有理。”白钰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宇文笙夸着白九歌,丝毫忘了刚刚自己亲妹妹犯下的错误。
白九歌瞄了一眼,心想:你他妈夸着我还看着别人要不要脸。直接对着白钰道:“让你说话了?”
满脸尴尬的白钰脸不知道放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易泽道:“我这就叫人去盘查这些地方。”
“盘查?盘查可不是个好办法。我们若是大张旗鼓地去盘查那些地方的话,音尘估计会提前知晓我们的行动,有助于她躲到别处去,所以我觉得盘查不是个好办法。”九歌敲击着桌面道。
“本王觉得九歌殿下所言甚是,易泽让你们的人换上常服,秘密询问就好,切记不可报出身份和目的。”宇文笙道。
“知晓。”易泽点头示意道。
白九歌起身走下台阶对宇文笙道:“王爷,晋国与我南大地接壤,长期向我南大地交易大量粮食,现在北堂森住我朝阳宫中,我怕晋国上下会有所膨胀,所以我想继续给晋国供应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以不变应万变,在必要时撤去粮食源,王爷您觉得如何?”
“甚好。”
离了大殿九歌就往黎纹庭里走,听千枫说北堂森在那里等她。
用不了一刻钟就看见了北堂森一个人站在百花中。一身淡绿色的衣裳,不是九歌眼好使站一堆花花草草里面真的会瞎。
白九歌命下人们在外面等着,一个人往花里边去摸索那一抹淡绿色。道:“你找我?”
北堂森转过身子,脸上好不容易有了血色,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用依旧苍白的嘴唇道:“你们是在讨论如何抓到音尘么?”
忽地,九歌不经意地抿了抿嘴,黑色的眼珠恍惚地不知该看向哪。她深知北堂森不可能会喜欢她,亦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对他留有真心,可感情这事谁又能拿捏得准,救命恩人的感情岂是说放就放?
白九歌曾对自己说过:“你明知你没那么爱他,只是这回忆太深刻而已。”如今却只是唏嘘,当初奋不顾身冲进火海解救自己的皇子,时隔几年,他却为了别的女子丢弃王位流浪他国,自己竟也曾痴心过他,是不是太傻?
九歌微微抿了嘴唇点了头,正殿之上的朱颜遮去了她微皱的眉心。
北堂森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抓紧白九歌的胳膊道:“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不等北堂森的手抓上来白九歌一巴掌拍回了他的手,扭头道:“这由不得你。”
“你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殿下吗?你不是管着西王朝的半个社稷吗?你的权利那么大保住一个性命又能花费你多大的力气?难道当年我救你一命都不值得你再去救一个小巫女吗!”北堂森怒吼着对面的九歌,似乎是在告诉她:当年真是救错你了。
“你晋国年年靠我南大地的粮食供给,你现在又躺在我宫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这是我的地盘一切我说了算,我想禁断你整个晋国的粮食定不会渡你一粒米,我想让她明天死她必定活不过三更时!”九歌的朱颜微怒,将左手放在了腰前,右手一拂袖,脚下的花草也拂的微摇,姿态尽是风范。
“你怎可……”北堂森眉间紧皱着,微张着的嘴唇,惊得后退一步。
人心易变,岂又是夕年?
九歌见他不再说话,竟也是心疼,轻声问道:“腿好些了么?”
北堂森扭过头,良久,道:“殿下的关心我担待不起。”
白九歌咳了两声,一再挑眉轻叹道:“行动永远赶不上变化,我没有办法成诺你一定保住她的性命,本身她就有死刑,不是腰斩就是断喉,就算我命易泽抓她时留一条命她也不见得能躲过死刑。我提醒你一句,她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值不值得我这么做只有我知道,跟你没关系。”说完北堂森拖着满是纱布的腿便走了。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救我。”剩她一人立在偌大的花草中,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孤寂,孤寂她一人,她一人孤寂。
不知何时,宇文笙缓步走进她,轻声道:“你没事吧?”
白九歌有诗意地来了句:“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不是担心你。”
“?”
“我是在担心你宫里的桂花糕再不吃就要被如雨倒了。”
白九歌猛地跺脚大喊一声:“忘了!”,咧着嘴提起裙摆就往回跑。
身后的人等她跑出了黎纹庭又慢悠悠的说:“已经倒得差不多了。”宇文笙一拂扳指,冷峻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有了想笑的感觉。
正值大暑天,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天空柔和了不少,雨点滴滴答答地落进黎纹池里。
是亭上,白九歌干净的清妆,一身裸色软银轻罗百合裙。她自己用筷子簪起了及腰的长发,北京瘫似的躺在塌上,一巴掌盖在玫瑰糕上。两眼放空似的看着云,张着嘴巴跟傻子似的就要流出口水来,自言自语地道:“桂花糕吃多了也会腻啊,朝阳宫里呆久了也会烦啊,天空看多了也会刺眼啊,可乐雪碧也会喝烦啊,手机也会玩腻啊。这,就是生活啊!”
“你一人又说什么胡话呢。”宇文笙一袭黑面白色修边长褂,高高挽起的发丝束缚在肩后,左手放在腰后转动着扳指,坐在了白九歌身边的榻上。
白九歌丝毫没有想要起身迎接宇文笙的意思,只是晃动着脖子抬起头,眼睛眯成线似的盯着宇文笙,嗓子也跟着慵懒地道:“笙啊,几天不见你又变帅了。”说着拿起一块玫瑰糕就往嘴里塞,又把头倒了回去。
宇文笙从袖子里拿出一包油纸包住的东西,放在了白九歌的手边,道:“何来的几天,昨夜不是刚散过的宴么,仅一上午没见而已,你是不是每次说话都这么没数。”
“这香味…糕?”白九歌看着宇文笙掏出的油纸忍不住起身闻了上去。
“本王来时被如雨撞见,她说你肯定跑别的地方去玩儿了,找不到你。又跟我说如果看见你了让本王把这个带给你,说藕荷杏花糕再放几个时辰怕酸了让你赶紧吃完别浪费了。”宇文笙提起一边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么清冷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让白九歌有种想要冲上去亲他的冲动。
白九歌张着眼睛笑成了傻子似的道:“我就知道如雨最好了,下雨天藕荷杏花糕和帅哥更配啊。”九歌拿起一块藕荷杏花糕咬了口又躺了回去傻笑着。
宇文笙端起茶杯啄了啄又道:“你身为殿下,不仅满口胡话,又这副德行何来的威望。”
“你懂什么,这叫活在当下,不叫这副德行。”瘫着太舒服,谁会去想什么德行和威望。
“有时本王挺佩服你的。”
“哦?是么,说说你佩服我啥啊。”
“你有的时候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快乐地这险恶地一生。有的时候又刚强不侵,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又步步紧逼,凶狠难缠,我实在不能把你此刻这副模样和大殿之上的女殿下想象成一人。”宇文笙放下茶杯看着白九歌意味深长地道。
白九歌一听,边摇头边晃着手,眼皮子都不抬地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一是不愿委屈自己,难得来这混沌世界一趟,我可不能对不起我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活啊,对好人笑笑,坏人我看都懒得看,本殿下怕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眼。二是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该认真的时候认真,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狠的时候就狠,该撕破脸皮就往死里撕。我若永远都摆着笑脸,没有认真没有凶狠,那本殿下不就听他人唯命成了任人摆布的死鱼?总之一句话,我开心,我乐意,就这么简单。”白九歌说完了把北京瘫换成了二郎腿,继续靠着垫子躺着。
宇文笙对着白九歌看了良久,他忽地笑出了声,又问道:“既然如此,你可有想过被人利用或被陷害?”
白九歌很直接地道:“我想过啊,肯定想过啊,我这人没事就喜欢去想别人怎么害我怎么杀我的,习惯了。”
“等真的到了这个境界你还会如现在所说的一直过下去么”宇文笙低垂的眼帘,拿着茶盖拂着茶叶,漫不经心地道。
白九歌也拿起茶杯来,道“会啊,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会随着自己的心走,不辜负,不后悔。如果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只要我愿意,我会为这个错误的决定负责到底,不允许自己后悔。当然了,如果是你说的那个境地,我就不会允许危害我的人安生地过完这辈子,我不喜欢在我难过揪心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笑。”
“你这样强势地的女子真是少见…”不等宇文笙说完,易泽大步地走进亭子,道:“别的姑娘都是安安稳稳的在府里学琴棋书画,学做饭学女工,相夫教子。你可好琴棋书画一个不会,做饭女工更是别提了,认识你那么久我就没见过你进过厨房…”
“她进过厨房。”宇文笙又切断了易泽的话道。
“哦哦是,殿下可是进过厨房,晌午进厨房吃桂花糕,夜晚再烤羊腿,本公子就没见你拿过刀吃,你一个菜叶子都没洗过。如雨都说你连针都没碰过,相夫教子什么的本公子觉得这辈子是见不到了。”易泽边说边拿起藕荷杏花糕吃了进去,时不时地笑两声,白九歌看着她的桂花糕都心疼。易泽又道:“你这女子也是少见,小姐该做的事情你都不会,反而朝政比谁都厉害,善恶分明,谁都敢得罪,敢爱敢恨的,这世间估计没几个敢像你这样活着的女子了吧。”
白九歌一巴掌拍掉易泽伸向花糕的爪子,啧地一声道:“我知道像我这样聪明的女子已经不多见了,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琴棋书画做饭女工都不会啊,你只知道我没碰过,你有听见本殿下跟你说‘我不会’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些你都会?你看着不像是会琴棋书画的人啊。”易泽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道,说实话说白九歌会做饭还可以理解,女工也能理解,琴棋书画这个是真不能理解。
“呦呦,我可没说我不会,我只是懒得动而已。”白九歌挤着五官,撅着嘴呦呦着,又道:“本殿下改天露一手给你算了。我听说南大地风水好,那不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么,你们知道哪里有山水好又好玩的地方么?”
“本王知道有个地方挺不错的。”宇文笙娓娓道来。
“哪里啊?”白九歌问道。
“凤寐湖。那个地方还有九曲峡与七烟峰,这几个地方刚好在一个城地上,离允城也不远,还…”
“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