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梁见状,怔了片刻,忽然笑道:“我的好兄弟,你真是命大啊。”
南珂举剑,剑锋,笔挺的指向徐梦梁的眉心,质问道:“玉煞面具之事,你从何处听闻?”
徐梦梁丝毫不见惧怕,道:“你想知道吗?”
南珂亦是冷笑:“不要紧了,死人就算知道,也等于不知道。”
说着,南珂上前一步,剑锋一斜,锋利的剑刃便朝徐梦梁脖子划去。
徐梦梁见状,非但没躲,反而迎了上去,锋利的剑在徐梦梁脖颈划下一道血痕。伤口之深,几乎断了半根脖子。
可是接下来,就该南珂瞠目,徐梦梁不仅半点儿事儿都没有,看着他仍然是寒森森的笑脸。
不一会儿,脖子上的伤口,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南珂大惊不已,后退一步,讶道:“妖力!你身上居然有妖力!”
徐梦梁仰头一阵大笑,笑的气势猖狂,笑的酣畅淋漓。
笑累了,只见徐梦梁一挥手,一团黑气罩在他的手上,狠狠一拳打在南珂胸口,南珂只觉得五内剧烈,骨骼尽碎。
紧接着,一股黑色的妖气,像蛇一般缠上了南珂。
南珂一惊,这股黑气犹如一条紧致的绳索,将他困了个稳稳当当。
南珂运起真气,奋力去冲,谁知根本无法冲破,徐梦梁见南珂挣扎,随手一招,南珂便被黑气缠起,死死钉在了墙上。
徐梦梁朗声一笑,上前戏谑的拍拍南珂脸颊,漫声道:
“不要在挣扎了,你的三重天境界,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南珂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徐梦梁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着牙道:“我?我本来是人,因为你,我变成了妖。”
南珂一震,不解道:“我?”
徐梦梁一笑,只见他脖子一歪,发出咔咔的声响。他不接南珂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本来,想送你一家在地府团聚。谁知你又还阳归来,那就给你看出好戏。”
说着,手一招,程嫣已被两名小厮架起,来到徐梦梁面前,程嫣看着他满眼泪水。
南珂心底一凉,转瞬怒吼道:“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你放了她。”
徐梦梁伸手,两指轻刮一下程嫣脸颊:“真是个美人啊。”
程嫣头一扭躲过,徐梦梁微笑,转头对南珂道:“你告诉我,玉煞面具在哪儿,我便放了你家人。”
南珂怒火中烧,此物事关重大,不能让他知道下落,可是,如果不说,嫣儿和母亲怎么办?
南珂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无论如何选择,今后对他都是永久的痛。
选择玉煞,失去亲人,他将自责一辈子;选择亲人,告知玉煞的下落,那么人仙二界……
南珂还在犹豫,南老夫人忽然甩开抓着他的两个小厮,奋力朝柱子上撞去。
一时间,鲜血四溅,触目惊心,南老夫人半个额头,深深的陷了下去,无力的倒在地上。
“娘!”
南珂歇斯底里,青筋暴露,双眼充血。
南老夫人挣扎的睁开眼,对南珂宠溺的说道:
“娘亲老了……不愿拖累你,先走一步……往后地府相见。”
南珂肝肠寸断,大脑一片混沌,颤声道:“娘,娘,不要……”
南老夫人看看儿子,看看程嫣,无力地合上双眼,断了气。
“啊……”
南珂仰头一声悲吼,紧紧的咬着牙,怒目与徐梦梁。
盛怒之下,南珂开始运气,白光在周身暴涨,缠住他的黑气渐渐不敌。
徐梦梁见状一笑,道:“困兽之斗。”
只见他手一挥,黑气又加固一层,南珂周身真气,再次被黑气箍回体内。
眼看着希望,再一次被一点点的碾碎,南珂如何甘心?
“说,玉煞面具在哪儿?”
徐梦梁的手,抓上程嫣白皙的脖颈,鼻息靠近程嫣的耳鬓,眯着眼细细轻嗅,仿佛在感受她的芬芳。
眼前的一切,让南珂心似被撕裂一般,程嫣怒视于徐梦梁,吐一口吐沫在徐梦梁脸颊上。
徐梦梁停了片刻,身边一小厮上手,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程嫣脸上,她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此情此竟,南珂痛不欲生,恨不得将那徐梦梁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努力抵抗着黑气,奈何南珂修为限制,无论如何,都破不了桎梏他的黑气。
一会儿下来,已是汗流浃背,黑气却仍然没有冲破的迹象。
程嫣默默的看着他,眼中含着泪水。心中黯然……夫君,是嫣儿拖累你了,嫣儿多想效仿母亲,但嫣儿不能白死,你与孩子,必得保全一个。
程嫣拭去泪水,脸一扬,对那徐梦梁道:
“不如实话告诉你,南珂虽为我夫君,但我已有小半年不曾与他同桌吃饭。我对他那般尽心,可他对我一片真心视而不见,我早已恨他入骨,有心报复。玉煞面具,早已被我转移他处,你若答应放了我,我便告诉你此物下落。”
徐梦梁闻言,将手臂抱在胸前,玩味的看看他,怀疑道:
“真的吗?那南珂怎么办?”
程嫣不屑的扫了南珂一眼,道:“你把他扔下山崖,替我解恨,我便告诉你玉煞的下落。”
南珂怔在一旁。
徐梦梁道:“小事一桩,不过……我怎么相信你说的。”
程嫣道:“你可以不信,那么你便永远不知道玉煞面具在哪儿。只要让我亲眼看他被扔下山崖,我一定马上告诉你玉煞何在。”
徐梦梁略一想,道:“好!”
南珂一怔,他的身体,才是玉煞面具真正的容器,嫣儿如何能够将玉煞面具藏在别处?转瞬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南珂怒道:“我不需要你救……”
程嫣上前,“啪”一个耳光打在南珂脸上:“谁要救你?”
程嫣转身对徐梦梁道:“请你封了他的口舌,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这有何难?”
徐梦梁手一招,便用妖术封了南珂的口舌,他无法在言语。青筋暴起、眼球布满血丝,嗓子里皆是含糊不清的嘶吼。
程嫣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别过头去,漫声道:
“我早已恨你入骨,本以为你死了,我就可以逃出无尽的苦等。你可知道苦苦守候一个人的滋味?哪怕和你一起吃一顿饭,都是奢望。你竟然又活了,但是没想到,徐家少主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岂可放过。你过去对我的冷落,正好今日一并讨回来。”
每说一个字,都是一把锋利的刀,划在程嫣的心上。小时候,七岁,跟母亲第一次到南府,那个在桃花树下练剑的少年,便住进了她的心。
徐梦梁忽然想起那日在万春楼,小厮来叫南珂,南珂的态度,心下对程嫣的话,便不再怀疑。
于是,在一旁道:“这女人狠起来,确实吓人,放心少夫人,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程嫣下巴一扬,道:
“那就多谢徐家少主。我知道一处鹰嘴崖,乃是长忆城附近最高的悬崖,我们且去那里,我要亲眼看着他尸骨无存。”
南珂目断销魂,五内具崩,徐梦梁已经信了程嫣的话。
一行人出了南府,程嫣带路,骑马往鹰嘴牙去了。
山崖高悬,山风凌厉,徐梦梁一脚,南珂已站在了鹰嘴崖边,碎石哗啦啦的滚入深不见底的山崖。
程嫣来到他的面前,轻声道:“这一生,我不后悔遇到你。”
程嫣心一横,将南珂推了下去。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身体如一片落叶坠下山崖。
那一刻,南珂看到,程嫣抽出一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窝,鲜血,像一朵艳红的桃花,在她的衣襟上绽开。
伴随着徐梦梁的怒骂,南珂大脑一片混淆,成了空白,好似有什么蒙住了双眼,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
程嫣的身影越来越小,身子似乎被什么托住,一条粗壮的藤蔓应声断裂,紧接着,南珂再度被另一根藤蔓缠住。
无数的藤蔓缓冲着他下落的速度,记忆里忽然响起嫣儿的声音:
“夫君,长忆城附近有一处鹰嘴崖,下面好多的梧桐树,只是不知为何长满了藤蔓,可以荡秋千,下雨的时候最美了,梧桐更兼细雨,你何时陪我去看啊?”
“夫君,龙凤红烛高照,嫣儿一生所求不多,只求得夫君一生钟爱,足矣。”
“少主,少夫人说,已有小半年未与少主同桌吃饭,只盼着少主哪日得闲,陪少夫人吃一顿饭。”
……
回忆,如潮水!
斯人,已不在!
……
砰的一声闷响,南珂摔在地上,嘴角震出鲜血,但因藤蔓缓冲,到底性命无碍,周身的黑气,脱离徐梦梁的控制,渐渐的散去。
他目光痴痴的望着几百丈的崖顶,眸中再无聚焦,肝肠寸断,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他心中的痛。
……
心字已成灰!
……
好似被万蚁啃噬!
……
痛愈深,恨愈明!
……
他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恨意,渐渐沉入心底深处。
南珂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昆仑山,提高修为,报仇雪恨!
受了内伤,无法御剑而飞,山谷一望无际,巨大的梧桐树冠,透不下一丝光线。
南珂跌跌撞撞,天亮走到天黑,天黑又走到天亮。
不知走了多久,树林已到尽头,谷外忽然出现一大片的麦田,正值傍晚时分,田内还有农作的人。
南珂见到人,心中燃起希望,上前本欲求助,谁知,那些人见到他,忽地一下做鸟兽散去。
人群中还夹杂着几句:是南家少主,装作没看见,快走快走。
南珂耳识灵敏,即便隔得远,但他们的话,清晰落入耳中,心中不由苦笑,真是自作孽啊。
南珂无奈,只得继续走,走到田埂一棵榆树旁,无力地坐了下去。
眼前愈发昏花,饥饿与干渴的感觉侵袭而来,只觉得浑身脱力,不由得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汉,背着一个小女孩,踏着夕阳,在田埂边上散步而来。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风吹麦浪,此情此景,无比安宁。
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不过似有腿疾,那双小腿比同龄人细很多,大汉则没有左臂。
虽是如此,但父女俩一路走来,欢声笑语不断。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纸风车:“阿爹,风车为什么会转?”
“因为有风啊。”
“那为什么会有风?”
“因为盘古把他的呼吸,变成了风啊。”
小女孩举着风车,仰头看着天,问道:“阿爹,那刮大风的时候,是不是盘古生气了?”
“呵呵,阿爹也不知道啊。”
“阿爹你看,那边树下躺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