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奥妙倒是被他忽视,弃用身边现存的关系,本身就意味他对中国官场内生外相不熟。他向黄金河投去感激一瞥,觉得在官道上自愧弗如。过去,自己自视清高,疏于往来,以至于未能优势互补,双雄并进。他采纳黄金河的建议,对邬美丽另眼相待,凡有出差机会,必带上她。开会剪彩视察发的礼品,一概送她。
邬美丽不知他的良苦用心,以为是在讨好献殷勤。她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好色,官居高位的齐总亦未能免俗。在学校,她后面跟了一个排,笑脸媚脸涎脸哭脸、百合玫瑰康乃馨,接踵而至,目不暇接,弄得她心猿意马,眼花缭乱。不是嫌这个没档次,就是嫌那个无品位,左挑右拣,朝三暮四,终是芳叶飘零。齐总却与众不同,器宇轩昂,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魅力四射,卓尔不群,权高位重,实力雄厚。如不是年龄差异,却是绝配。年龄还不打紧,关键不是单身。她打听到刘妤是个超级醋罐子,一般女子不敢与之抗衡。不过,她却有这个自信和勇气,豁出来与他玩玩猫戏老鼠,或老鼠逗猫,到时自有无穷无尽的好处。有了此种想法,她就常找机会向他释放信息,输送温情,施展魅力,暗送秋波。齐明松剑有所指,目的明确,心无旁骛,根本未把这个丫头片子放在心上。直到有天把她叫到办公室了解母亲与彭书记夫人的关系时,她才知道他的用意是借船摆渡,曲线救国。顿时让她羞愧难当,巴不得脚下裂条缝,钻到地底下去。他想通过母亲的关系坐上彭书记的宝车,直说了不是,何必绕来绕去?要请母亲出来坐坐,聊聊天,熟悉一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母亲说过多次,要当面谢他,有这么好的机会,求之不得呢。
她母亲是复旦大学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回老家,分配到芷都市某机关,现在是副处长。听说齐总请她,高兴得不得了,为买礼品的事折腾得两晚睡不着觉。邬美丽说:妈你老土呀!省电力公司的老总,看得上你这点东西?母亲执意要买,人家帮了大忙,不表示一下,会被瞧不起。争不过母亲,她就建议母亲带几条好烟,意思意思一下。
豪华包厢里,就3个人。他点了最好的菜,上了最好的汤。母亲姓郜,比他大好几岁,外貌比实际年龄小,看得出年轻时十分漂亮,现在还风韵犹存。开席前,郜处长直唠叨感谢的话。他说彭书记交待的,小事一桩,接着说邬美丽的好话,大夸她生了一个懂礼貌、聪明能干、有孝心的好女儿。邬美丽呢,也跟着赞扬他体贴关心、有权威、有水平,是不可多得的好领导。他不想在这种无关痛痒的话题里绕来绕去,就招呼母女俩喝酒。
几杯酒下肚后,他问:“郜处长,听说你和朱局长在复旦是好姐妹?”朱局长是彭书记的夫人,在南京市某机关任副局长。
郜处长点点头,嫣然一笑:“是呀,我们一直是上下铺。”
在大学里能住上下铺,既是缘分,也是特殊情谊。你看,你踩一脚下铺床,我顶一下上铺板,久而久之,关系处理不好就会成冤家。他相信这个道理,细说自己在大学里如何与下铺成为至交。邬美丽却不赞成,诉说自己的委屈,说四年大学与上下铺换了几任,有一个至今不说话。他俩对视一笑,说年代不一样,为人处事风格大相径庭,隔代人的生活哲学迥异。经旁敲侧击和漫无边际的交谈,他基本摸清了她和朱局长的关系。散席时,他提出朱局长来芷都,拜托她请出来坐坐。郜处长爽快地答应下来。握手道别时,两人交换了礼品,他送的是价值2万多元的18K白金0.3克拉纯正珍珠项链。郜处长打开一看,惊呆了,觉得太贵重,死活不收。推了半天,还是邬美丽懂理,“妈,这是齐总的心意。记住,朱阿姨来了,一定要安排好见面。”郜处长骂了句,“死丫头。”并说:“恭敬不如从命。”高高兴兴地收下来。
听完了齐明松的叙述,柏筱无法判断其可行性,觉得有点悬,两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能量?不是所有的枕边风管用,男人往往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行事,女人很难左右。她虽然不在官场,但耳濡目染了不少官场故事,对官场潜规则略知一二。比如提个厅长、市长、市委书记什么的,省委书记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进入省级干部,那是多难的事啊。越到尖字塔上,位置越来越少。多少人在虎视眈眈,搏击厮杀,如愿以偿的只是凤毛麟角。再说,省里只有建议和推荐权,中组部这一关能不能过?得做多少工作呀。
齐明松说:“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天下没有任何事唾手可得,姜太公钓鱼在官场永远没有市场。不怕没行动,就怕没念头。像一个挂得高高的苹果,你想都不想,还有冲动去跳着摘吗?凡事得试,败了,浪费万千个脑细胞而已。男子汉战时不去征战沙场,和平年代不去征战官场,活着有何意义?你战斗了,胜了是王,败了亦是荣誉。所以,官场搏斗,不必担心名誉,担心面子。怕战和观战的,反而是弱者。敢于参战的,永远是强者。”实际上,他在鼓励自己也在鼓励柏筱。这次搏击,需要她的支持,更需要她的精神慰藉。
一番话,果然激起了她的士气。她趴在他的胸脯上,眼里是温情脉脉,嘴里却斩钉截铁:“好,百分之百支持你。胜了,给你祝贺;败了,也给你高歌。”
齐明松拍拍她光洁的背,缓慢地说:“话说回来,有没有可能,胜算到底有多少?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是想一试。你给我准备一张五十万元的卡,不给朱局长留下深刻印象,门都没有。官场水太深,潜规则太多,不这样不行呵。”
柏筱点点头:“好的,明天就办好。”想了一下,她又说:“唉,不能把注全压在她一人身上,还有没有其他路子?”
齐明松摇摇头,说:“先试试枕头风吧,不行再说。”他相信夫人路线比较妥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屡试不爽。
柏筱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能吊在一棵树上,多走几条路。到北京找找人,上下互动。我再给你准备一百万,该打点的地方一定要打点到。”
齐明松好一阵感动,使劲搂搂她。他也曾想过走北京路线,但迟迟下不了决心,关键是没信赖之人。他告诉她,胡训有个表哥叫曾可,其大学同学是中央某首长的秘书。他们在北京见过几次面,印象不是太好。曾可一副马脸相,性情中人,端起酒杯,天上地下,云里雾里,吹得天花乱坠。和他吃饭,一定得准备足够的耐心,陪酒陪时间。曾可反复说首长秘书是他的铁哥,有事吱一声,全包在他身上。他有过念头,总担心这张油嘴坏事,不敢贸然行事。胡训却说表哥是热心人,只是嘴巴好酒好唠,有什么事就交给表哥去办。有次他试着请曾可把首长秘书请出来吃顿饭,曾连说没问题。结果呢,一直没消息。一会儿说忙着哩,一会儿说出差了。唉,不管有没有用,权且当一条路,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赔进去一些钱。他说:“明天就叫胡训去趟北京,给曾可送点贵重礼品,约好首长秘书,先接触一下,待熟了,再请他疏通疏通。”
柏筱马上赞成:“这条路可以走,现在的秘书当半个家。搞定了首长秘书,至少有四成希望。你看上届省委书记的秘书,帮了多少人的忙。书记一走,自己还当上了平山市市长。据说现在还有人走他的路线,虎威不减啦。”
齐明松笑着说:“你快成组织部长了。经你这么一说,北京这条线一走通,副省长就当上了。”
柏筱拍拍他的胸脯:“这不是你所想的吗?”说完,脸色突然阴沉起来。
“咋不高兴?”齐明松发现她的情绪变化。
柏筱舒口气,幽幽地说:“最近,网上盛传一个故事。某县委书记提拔到省城当副厅长,半年后疏远了多年的情人。情人忍受不了相思,多次到省城找他,结果是躲着不见。情人给他发短信,说某日不见,就死在宾馆里。副厅长怕出事,按时到了宾馆,又是哄,又是骗。情人轻信了他,三天后回到县城。半个月后,一个陌生人找到她,给了二十万,说是副厅长的分手费。情人拒绝分手,也不收这二十万。陌生人就恐吓情人,如果再纠缠,她和家人将失去安全。一逼一吓,情人就疯了,一天到晚只念叨一句话: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原来副厅长占据了一个好码头,前途一片光明。为了攀登官位,副厅长选择了抛弃旧爱。”
齐明松明白她的心事,安慰道:“不要一叶障木,你选择的男人会是这种人?放一万个心。”
柏筱点着他的鼻子说:“那我问你,在爱情和官位二选一的情况下,你选择哪种?”
齐明松毫不犹豫回答:“两者都要。”
“只能选一项?”柏筱逼视他。
“没有这种可能。”齐明松哈哈一笑,“别自找烦恼,即使出现此种情况,凭我的智慧,定能将其化解。”
柏筱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不能假设。前提条件是一定存在,你如何选择?”
齐明松发现她今晚较上劲,不直接回答是过不了关,就顺着她的期望说:“若是这样,毫无疑问地选择你。官位再高,终有一天落地。至爱无限,可遇不可求。既然求上了,就不能轻易丢失。”
柏筱听后全身颤动起来,眼泪婆娑,死死地把他抱紧,口里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有你这份心,我死也值。”
齐明松此时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这个尤物已把他的心牢牢钳住。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生命之魂,红颜难系。当今,物欲横流,人心不古,尔虞我诈,鲜有脱俗清欲之人。难得她一片痴情,一腔挚爱。不过,这个话题对他来说未免太沉重,不能再说下去。过了一阵,他转移话题,问起了正天公司的事。
柏筱从他身上滑下来,和他平躺着,慢慢地将近期业务告之。罗正平顺利将电线杆制造厂转让出去,除收回本金外,另获得投资回报三百多万。三个小水电赢利能力较强;平山电厂的燃料业务回报不错;尤其是新远燃料公司股权回报率预期较高;原先投资在省公司三产中的股金开始分红。目前正天公司的业务十分清晰,等分红到账后,还了银行的部分贷款,负债率可能会降十个点左右。现在,业务稳定了,罗正平又在打房地产业务的主意,他认为房地产利润很大,照这种比例和速度发展下去,到时可能会有百分之百的回报,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齐明松问:“有富裕资金?”
柏筱说:“以正天的负债率,贷它个三四千万没问题。买地的钱绰绰有余,就怕以后土建缺钱。黄金河早就答应给罗正平一块地,这你是知道的。不利用他的影响力拿地,未免可惜。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哪天黄金河一纸调令离开芷都,找谁要地去?”
齐明松笑笑:“罗正平算盘打得越来越精,你也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企业家。好吧,你们尽力去折腾,该我说话的时候,提前告诉一声。开拓房地产业务我不能成为旁观者。”
“当然哟,自己的事还能懈怠?真搞定了上下关系,你再上个台阶,正天公司的发展更有指望。”柏筱一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