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安静的夜,水波粼粼,暮山寂寥,林叶婆娑在柠檬色的轻纱笼罩下,在绿荫覆盖的山潭之边,有一对缠绵的倩影浮动在明媚的月色之下,那是情深似海的年轻恋人庆生与黛丽,他们手拉着手,踏着朦胧的夜色,来到了这片僻静而清幽的所在——
黛丽:
啊,夜色多么美!
庆生:
那是因为除了月亮和星辰,
还有两只明亮的眼睛,
悬挂在我的心灵!
黛丽:
月牙在树梢上脉脉含笑.
星星眨着喜悦的眼睛,
泉水低声欢唱,
还有那酣睡的山林.
在默默聆听您的声音。
庆生:
您馥郁芳香的气息,
在润色着这秋夜佳景;
您的纯洁的心灵,
塑造了天地间最幸福的苦难爱情!
黛丽:
媚草再香,
全靠那琼浆玉液来浇灌;
“媚草再美,
全靠女娲的土壤来滋养;
媚草再甜,
全靠吸吮那阳光雨露;
纯洁的心灵啊!
需要那坚贞不渝的爱情去补偿……
庆生:
我愿做牛做马,
用汗水去换取您的芳香;
我愿奉献一腔热血,
去酿造您生活的蜜甜;
我愿用宝贵的生命,
去洗涤您白璧无瑕的心灵!
黛丽:
亲爱的您不必顾虑,
您是我生命的依托;
您是我幸福的源泉;
您是我心灵的归宿;
您是我爱情的宝剑!
庆生:
亲爱的您不用忧愁,
我本是一无所有,
是您使我变成了
幸福的大户头;
我愿为您付出一切!
生在人间相比翼,
死做黄泉鸳鸯石!
黛丽:
亲爱的您无须发誓,
我的一切原属于您;
心里的明珠盼您去摘,
爱情的宝石等您来取……
庆生:
亲爱的您不必犹豫,
我们就像那鸳鸯石;
分泌出爱的胶质,
永远结合在一起:
狂风暴雨拆不散,
天长地久不分离!
黛丽:
啊,天快亮了!
亲爱的,时间不多了!
您即将离开我——
到天的另一方……
快来,拥抱我!
吻我!再吻……
因为明天
我就见不着您;
即便是暂时的,
也不能使我翻腾的心潮平息……
庆生:
亲爱的别难过,
迨安娜就是走到天边,.
也要返回东面;
我即使踏遍天涯,
心里也时刻把您惦念……
黛丽:
啊,亲爱的!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快,同我亲近,
再亲近!
因为我们就要分离……
庆生:
亲爱的别难过,
莫悲伤,
阿波罗既然送我远航,
他定会用金色的翅膀,
载负着我漂洋过海,
载负着我,
回到您的身旁。
“女儿,”沈静注视着黛丽苍白的脸,“昨晚你们在外面过了整整一夜?“
黛丽坦然说:“妈妈,我爱他。”
沈静:“时间不长就结婚了。“
黛丽:“妈妈,我爱他——。”
沈静:“结了婚谁也不再反对你们……“
黛丽:“不,妈妈,我爱他——”
沈静耐心地说:“现在也该有点分寸。“
黛丽:“不,妈妈,我现在就爱!“
沈静:“这样不好!孩子,凡事都要有个限度。”
黛丽:“不!妈妈,我爱他是无限的!”
沈静急得啜泣,“啊,我可怜的孩子……”
黛丽小姐也低着头哭,并且越哭越伤心……
沈静同情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丽丽啊,你变了……“
黛丽撅嘴说:“妈妈,我,我没有变,我,我还是您的…女儿…“
沈静极痛苦地说:“可是我……我不是……你的妈妈……”
沈静满眶热泪滚滚流淌,黛丽瞪着失色的泪眼,一头扑人沈静的怀抱,悲恸地哀求道:
“妈妈,妈妈,不要生气,妈妈,原谅我……我……是您的女儿……”
沈静紧紧地搂住小姐,抹去她面颊的泪水,痛抚地抱住她的头,替她整理乱发。
“孩子,不要哭……“沈静沉痛地说,“这些辛酸事……早该……同你讲……又怕伤了你的心……我不是你的……生身妈,邢,邢嗣昌……也不是你……你的亲爸爸……你的亲生妈,在二十二年前……生下你不久……就死去……”
邢嗣昌的第一个老婆——大太太、黛丽小姐的亲生母亲,是个极其温顺、贤惠、寡言而且富有同情心的人。结婚不久,她便发觉邢嗣昌追风逐月、眠花睡柳的恶行,她总是私下好言相劝,想帮助邢嗣昌改掉这恶习,结果不是遭到邢嗣昌的打就是骂。
自此她唯有沉默、忍耐,不敢去干预了,对邢嗣昌的不轨行为尽量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当时邢府的马夫邢二原是邢嗣昌的父亲邢老五收容的一个义子。
因邢二能干能吃苦,甚得邢老五的赏识和器重,常常支派他赶脚远涉内蒙古、新疆、甘肃、青海一带拉运行货,往返买卖;加上邢二为人秉正老实,从无隐瞒欺诈、偷摸扒窃陋习,很得邢老五信任。
有一年,当时大太太嫁到邢府不久,邢二从外地携回一个女子,名字叫美奴,邢老五很高兴,还亲自替他们办了婚事,不料因美奴姿色殊丽,邢嗣昌便对她起了歹念、长了坏心,他在邢老五面前撺掇,要邢二去新疆放远徭;可怜的邢二同美奴结婚未及半月,便拉着骆驼,盛上两眶眼泪,撇下妻子走了……
邢二前脚刚走,邢嗣昌后脚就到,他威逼利诱,硬是污辱和霸占了美奴。可怜个老实巴交的美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至私下为邢嗣昌生了个儿子,又听到邢二在新疆出事身亡的传言,一时想不开便含恨跳了黄河……
邢嗣昌到处找这个儿子始终没找着。不想邢二在大沙漠里遇险竟能死里逃生,只落得个光杆流亡他乡,折腾了一年多才沿路乞讨回来。
邢老五念其为人忠厚老实,且多年身前马后为邢府卖了不少力,因此免了对邢二失事的追究,仍留在邢府当马夫。邢嗣昌却心怀鬼胎,瞒过他爹邢老五,暗地向邢二发难,还指使家丁将邢二捆绑吊打,并关到地牢断水断食,必欲置邢二于死地才甘心。
不幸的邢二在沙漠里九死一生,流落他乡历尽千难万苦,回来后妻子也没有了,还吃了邢嗣昌的一顿阎王亏,真是够悲惨了。总
算老天有眼,邢二命不该绝,在他被关进私牢的第二天,邢老五让邢嗣昌去了天津。邢二的遭遇深受大太太的悲悯,邢嗣昌走的当天夜里,大太太便派人将奄奄一息的邢二救了出来,藏在阁楼里替他治伤;
敦厚老实的邢二直到这时还不知道美奴跳了黄河哪!邢二本是个体格忒好的、剽悍的人,在大太太的细心照料调理下,没几天伤就痊愈了。那天当大太太去看望他并悄悄将美奴的事情告诉他以后,几乎发生一场不幸的悲剧——
“呜——呜——”邢二痛不欲生,低号着,“美奴啊美奴,你的命好苦呀!四岁没了娘,刚不久又……又死了爹……你还说我是好人……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我……又有什么能耐?……我只想把你带出……火坑……谁知道竞把你领到死路上来,啊——呜——我的可怜的美奴!……你也太性急,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啊?……这里容不得你,等我回来……再带你走,我们有手、有脚、有力气,那里不能混上一口饭啊?呜——呜——美奴啊美奴,你……你死得……太惨!叫我怎么活?……我的心……怎能安啊!呜——呜——“
大太太怎么劝也劝不过来,只好也在那里陪着他哭。
邢二哭够了,竟扑通跪下,向大太太叩头说:“太太,您,您是好人,您是……是个活菩萨……邢二我感激您,可您,既然知道……美奴死了……就不该再救我……让我也死……在地牢里,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邢二哥!“大太太扶起邢二劝说道,“我也是见你为人好,才救你的,你不要太伤心了,你就是再哭,美奴也不在了……”
大太太一边劝邢二,一边也心酸地哭了。
邢二毕竟是个男子汉,见大太太这个样子,他振作一下,冷静下来,呆呆望着大太太,忍住眼泪反而劝起大太太来:“太太,您倒是不该为我和美奴伤心的,您这样哭坏了身体,邢二的冤魂更不得安宁了……”
听邢二提“冤魂”二字,大太太更是心酸,“啊”的一声,扑到邢二身上,这可把邢二吓坏了,他赶忙扶大太太坐下,又不住劝说:“太太,您放宽心,没了美奴,没了邢二,邢少爷(嗣昌)的日子照样过,您这样为我们伤心划不来啊!我邢二心里明白,您是邢府里的好人,邢二生不能报答您,死后也要在阴曹地府替您立块碑……”
“邢二哥啊,你不要再说下去……”大太太受不了邢二这番话,她抽泣得更厉害了。
“太太,您先回去吧!”邢二似是有了某种主意,不断地劝说,“这里留我一个人会好些……您快走,待时间长了不好……您千万不要再为邢二伤心,不要闹出病来……“
好说歹说,邢二总算把大太太劝了出去。可是大太太出门才走没几步,便听见邢二掩门和叹息,她总觉得邢二情绪、神色不对头,越想越放心不下,就又折回头来看看。待她到了门外,听闻房里有一种口向动,她急忙推门进去,见邢二已在梁上系好一绳套,正踏在凳子上要把脖颈往套里伸哪!大太太慌了,急忙冲过去抱住邢二的腿,一把把邢二拉了下来……
直到大太太说服了邢二,邢二表示不再寻短见后,她才匆匆离开。就在那天夜里,邢府人们都睡了,大太太还放心不下,便又悄悄来到阁楼,陪伴邢二过了一夜……自此,大太太和邢二私下结成了特殊的关系。
其时,邢嗣昌在天津吃喝赌嫖,花天酒地,正过着灯红酒绿、猎新厌旧的花花公子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