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与地狱在哪?人云亦云:上天堂,下地狱。但有人却说:“左天堂,右地狱,它们本就是与你相邻而居。”可也有人不能苟同:“天堂与地狱只在一念之间,要问在哪?也是里外之分。用天堂粉扮门面,内心深隐着地狱重重。”要我说,天堂与地狱都在滚滚红尘中,它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我现在就身处地狱中,双耳“呛呛”炸响,犹如两把重锤正在狠命地捶打着耳膜,双眼赤红,瞳孔发疯般地胡乱跳动,每跳一下就像有千万根针刺了进来,脑海里传来轻脆的“咔咔”声,如有一把大汤勺正在把脑内组织搅成一团浆糊,五脏六腑震颤着相互间剧烈磨擦,撕心裂肺的疼痛牵扯到每个细胞,痛楚潮水般地一浪高过一浪,我大声哀嚎,可干烧火燎的咽喉只能发出“咝咝”卜呲声。
我的奇异病症来的如此毫无预兆,它已偃旗息鼓了半年多,在我脑海中也把它逐渐淡忘,没想到却在此刻跳了出来,远比上一次的来势更加凶猛。相比而言,我现在还是幸运的,上一次怪病突发时正处在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所有不利的因素全堆积在一起暴发,在我失去意识前,自以为在劫难逃,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可等我清醒过来,却躺在深潭的底部,我是如何逃脱到达潭底的,其间所经历过的事情,任凭我回忆就是想不起来。至于那座深潭,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为了摆脱它堪称九死一生,好几次我都想到了放弃。
如今却有一个傻女人背着我万分艰难地前行着,她的双腿轻颤步履蹒跚,我的身体如大山般地压弯了她的腰肢,双手如同两根飘带在她胸前晃荡,她根本没气力把我架空,因为我的脚尖一直在地上拖曳着。芜不管不顾地执着向前,她绷紧的双手发出令人心悸的微颤,对我勉力发出的嘶哑叫停声置若罔闻。大地上,两根丑陋的犁线不依不饶地紧贴着她挣扎的足迹,在黑暗中蜿蜒延伸,似乎永无尽头,充满着一股让人绝望的无力感。我的脸庞深埋在她如云般的发丝里,心神释放着从未有过的安宁,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永远如此的渴望。
奔腾的血液已遏制了它的汹涌,残暴的痛楚正一丝丝地被抽离,魂魄似乎也一点点地在回归。“嘭”地一声,芜一直咬牙坚持到现在,如今她再也无力抗衡,直接被我重重地压倒在地,她想顶开我翻个身,尝试几次,可每次最多撑开地面几公分就无力为继,只能勉强侧头拼命喘气,不然不被我压死也会闷死。我的手脚已有些感觉,但不足已我有能力挪动,她热乎的肌肤温暖着我僵硬的躯体,旺盛的生命力透体而出,透过我的胸膛直窜心田。
我大惊失色,平息的脉动又急促起来,全身的毛孔欢呼雀跃,痛楚怪异地成倍消逝,原本已静谧的双耳开始“嗡嗡”作响,这是“盂轮经”启动的症状,它会以我肌体需求,汲取所有接触到的生命能量,凭我现在虚弱状态,把芜吸成人干也无济于事。我很想对它大声喝斥,你他娘的搞错了,我只是突发怪病,过一会就自动恢复,用不着在此添乱。
我焦急万分,身体拼命地蠕动想要离开芜,她的生命力正不受遏制地成倍被我吞噬,而她毫无察觉,却以为我趁机揩油,喘着粗气恨声道:“能动就死一边去。”我无法向她解释,只能恬不知耻地向她建议,我往右倾她往左抬,试了两次都没同步,反而压得她“嘤哎”直呻吟,气得她怒呼我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我再无耻也不会在此节骨眼上,拿她的小命开玩笑,她的精气神在快速流失下,反应不经意间变得迟缓起来。时间紧迫,来不及与她废话,这一次,我在1,2之后数到3之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效果显著,我心想事成地被她顶开,她也得偿所愿地彻底翻身,不过两人依旧叠着罗汉,先前我压迫着她,她则糅躏着大地,如今换成她拿我当肉垫,我则遭受大地与她的双重挤压。
我在她耳边竭力嘶呼:“快挪到一边去。”尽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口中嘟哝的微词,可知晓很不爽,隐隐约约忘恩负义,白眼狼什么的。她挣扎了几下似乎不愿离去,反而整个身躯粘了上来,口中发出一长串的舒畅的呻吟声。糟糕透顶,“盂轮经”就是这么可怕,曾几何时我还自鸣得意,如今却恨不得掐死我自己,学这种害人的五经干嘛。它不仅能自主修复我破败的身躯,对生命能量予取予夺,最奇异的地方是能使受害生物,心神不知不觉地处在麻痹的舒适中,越陷越深,直之最后消亡也会乐此不疲。
等我找回正常的感观,她已侧面趟在我身旁,盯着我满脸怒容,双目如同喷火,恨不得把她面前的猥亵者大卸八块。我委屈地看着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她听我狡辩更来火,颊飞嫣红犹如染了一层猪血,咬牙切齿道:“你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逮着机会就欺负我,亏我还想尽力救你,早知让你烂在那里,自生自灭。”
我心中叫屈,我没干什么呀,不就是没事看着你燎人的身材臆想一番,这只是男人正常的龌龊心理嘛。不经意地看了几眼你裸露光腚的窘态,那是事发突然情有可原。在巨虫哪儿,制住你也只是避免更大的风险,都在常理之中。至于刚才更无需多言,是为了你的小命迫不得已,难道以上这些都算我在欺凌你吗,真是扯蛋。
一下子两人默然无语,我偷瞄过去,芜轻咬着绛唇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的睫毛卷曲着一动不动,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古典的轮廓,丰满的鼻翼一张一缩做着深呼吸。她本能地知晓我又在偷窥,猛然转头恶狠狠地看我,击了我一个触不及防,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心虚地想要避开她清冷的目光,忽然有一物深深地吸引住我,在她眼角擒含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孤立无助地摇摇欲坠。
“你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有人当我面如此直白,我当即送他重新投胎,对着他的尸首呲之以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试问世人谁不自私,再说自私的范畴如此广泛,怎知你说我的自私是在哪方面,说话都说不清楚,活着也是浪费资源。那时的我血腥残暴,肆意妄为,听不进任何忤逆之言,动辄害人性命。那个人的相貌如今已无印象,但他的话语却在此刻,如惊雷般在脑海响起。
我扪心自问,我在与芜相处中我自私吗?我不是有理有据吗,为何她会落泪,在我以往的经历中,落泪不是代表着绝望,痛苦,悲伤吗?她为何如此?“泪珠是委屈的一种诠释。”一个声音突然冒出,不是芜的声音,是一个很熟悉的腔调。“是谁?”我四下找寻惊诧地喊道,除了芜奇怪地看着我外,空荡荡杏无踪影。讥讽的怪腔又冒起:“你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劣质货,处理问题总是自以为是,从来不为他人着想,更别说她内心的纠结了。”
我闻言恼羞成怒大骂:“是哪种货,敢教训起老子。”“腾”地坐起,感域全力启动拓展开,五十米的领域内都在我的掌控中,我成了域内时间的主宰,所有生物任我生杀予夺,避无可避。芜就被我死死地定在地面,连她惊惧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凝结,除了意识她别无可用。短短的三秒,我的感知在领域内犁过了上百遍,别说是人,连只会叫的昆虫都没有。
脑垂发胀略显眩晕,赶紧收回感域,再下去又得昏迷几日,不过这次开放领域比半年前又整整提高了一秒,那可是巨大的进步。顾不上欣喜,动用感域的后遗症接踵而来,手脚不受控制地痉挛,刚刚聚集的精力被一抽而空。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总归让我心有不安,我身心俱疲,疑惑地问芜:“你刚才听道别的声音吗?”芜惊魂未定,目光躲闪着摇摇头,我不由得紧锁眉头严肃道:“你确定?”
她猛地也坐了起来,大叫起来:“没有,没有,没有。我已受够你的戏耍,你这么有本事,干吗盯上我不放,觉得我笨好胡弄,无聊之时拿来耍弄一番是不是很开心。听好了,我是人,不是阿猫阿狗,我有自尊也有尊严,不是让你随意愚弄的。”声音越说越响,最后更是歇斯地里冲我嘶嚎着,她泪流满面地艰难起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