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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乔木

我从秋千上下来。

看见西风起,立刻拼命跑了起来,却还是无济于事……

头顶合欢树上的合欢花纷纷往下落,一时簌簌,一时无声。那些即使倾尽生命,也愿交付忘却的记忆,因这一场无限华美的凋亡倾巢而出……

眼泪,第一次在我对它已经说了不要哭之后,仍是掉了下来。

我跌倒在地……

我是妈妈第三个孩子,也是第三个女儿。我生于人间最明媚的四月,但我的到来却让曾经期盼我的人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看到不到光亮,以致连名字他们都按别枝的奶奶起的叫。

不管再怎么冥思苦想,我年少时的欢乐只有名列前茅的学习成绩。而它也只持续到我十四岁那一年。

那一年我升上初中,数学一分为几何和代数两门。

我的几何成绩很差,尽管我已穷尽我所能,它依然挣扎在及格的边缘,令我万分沮丧绝望,差点自暴自弃,幸而遇见阿木。

犹记得那是下午五点十分,整个校园最热闹的时刻,我刚走到空旷寂寥的废弃操场。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同学,这是你掉的吗?”虽然十分淡漠,却是无比的优美。

但我依然没有回头。

直到它又响了两遍,时常木讷的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对我说,遂转身。

只见一个目如春水,面容皎好如晨曦,周身散发的绝尘的气质的高个子男生站在离我三尺之外的地方。

他穿着白衣白裤白鞋,一身雪白,纤尘不染。举着手中的书说:“是你的吗?”

我很想说不是,但是我没有。因为他身上散发着比阿婉还耀眼的光华,让我自惭形愧。

于是我想摇头否定,但在看清他手中书时,却说:“是我的。”

话一出口,我便被自己吓了一跳,而他望着我的眼神也很奇怪,似是惊讶,似是失望,又似什么也不是,只是我做贼心虚。

但他终归将书递给了我,转身离去。

我却只觉寒意上涌,又似猛火烧心,羞愧难当。

我立即掠过他身边,挡住他的去路,将书塞到他手上,说了声:“对不起,我刚才撒了谎。”便想逃跑,但没能成功。他先一步捉住我。

他攥着我的手:“为什么?”声音还依旧那么好听。

我稳了稳心神,迟疑道:“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说谎?还是既说了谎,为什么又不打自招?”不及他答,我便道:“若我说我不愿做一个下作的人,你相信吗?”

我以为他即使不哂笑,也会或真心或假意语重心长的教育我一番,可他却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放开了我的手,将书重新放入我的手中。

他说:“人生在世,难免会做错一些事情,但很多人都没有纠正的勇气。你只要以后不要再犯就好,毋须自责。”

那时,时值农历十一月,万物萧条,葭草吐露绿头,一年中我最讨厌的时节。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忍了忍,虽然我很想要这本书,但还是出口提醒:“我不是这本书的失主。”

他转身,笑道:“我知道。”

我想问他既然知道,为何还把书给我?

他似是也等我这一问。

但我终是不曾。

我怕他借坡下驴,又将书要回去。

后来,在很多年之后,我才清楚,我一时的私心,生生断送了我半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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