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飘落,纷纷扬扬。
南城的人们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跪拜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部分的因为寒冷,更多一部分是对未知的恐惧。
是啊,未知让人恐惧,常易非衣衫染血,滴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他望着远处蜷缩在地上的宁宣,脑袋一片模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自己会死吗?不知道,他的脑海中光波流转,许多画面闪过,有他第一次下水差点被淹死,然后老常子轻松的将他提到岸边笑眯眯的看着他,有五六岁的时候他被同龄人欺负,用石头砸哭了对方,有他想去找事情做旁人的冷嘲热讽,有那个寒冷的夜里他在做豆腐的婆婆那里吃的一碗豆腐乳。
对了,那碗豆腐乳真的很好吃,常易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他只是觉得很温暖,婆婆和蔼的笑容浮现在他眼中,婆婆含着笑,亲切的对他说:“别着急,还有很多呢。”
常易非只是埋头狼吞虎咽的吃着,那豆腐乳真的很白。
“还有很多呢。”
“还有很多呢。”
…………
然而这句话却在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常易非这才惊醒,原来纯白的是雪,温暖的是血。他倒在地上,脸上被自己滴落的血染红,斑驳不堪。
脸上的温暖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冷,从胸口,胳膊,脸上清晰的传来,不断的汲取他仅存的热量,他真的很冷,他真的很怕冷。
天贤老人看着倒在血泊在中常易非,不惊反笑,说道:“你真是愚蠢的可以,以为你这蝼蚁一般的能力能改变什么吗?我碾死你只需要一根手指。”
常易非没有听见这些话,他的视线模糊,他感觉有一道门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在引导着他,让他走去其中。
他站起身来,顺着那牵引之力走了进去。
入眼是一片晶莹的世界,无数线条散发着纯洁的光辉,交织在一起,仿佛编制了一个框架,那些线条延伸到无边无际以外,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谁?
常易非自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茫然一片,他的身体是虚幻的,淡淡的蓝色。
在这里,常易非看见了许多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茫然着看着自己,很陌生,然后和自己一样,被莫名的气息吸引,向着未知的深处走去。
他的思维是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不时的看一眼声旁一样的人,目露疑惑,但依旧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那些晶莹的线条越来越密集,交织在一起,像花朵一样美丽,很绚烂。
渐渐的,那些线条似乎有了一个终点,他们交织在了一个点,常易非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终于,他顺着牵引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这里的景象,所有线条都是从这里发出的,他们汇聚在了这里,才造就了这个世界。
那里有微弱的光辉发出,所有和他一样的人都进去了光辉中,然后消失不见。
但常易非却停住了步伐,不知道为什么,他皱了皱眉头。
天贤老人看着地上失去生命气息的常易非,摇着头感叹:“蝼蚁的生命真是脆弱。”
老常子老泪纵横,宁宣不知所措的蜷缩在地上,向后挪动着,很害怕,眼神带着祈求,但天贤老人还是抬起了手指。
…………
说书先生楞在原地,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我是个疯子?说得好!”
屋子里,床榻上,一个少妇在熟睡,但她的眉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他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然后出现在了天贤老人的身后。
“不就是救一个人嘛,这事好办!”他爽朗着笑道,然后抬起手轻轻一点天贤老人的后脑。
南城发生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去理会而已,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不过他现在将要离开了,不知不觉中,他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自己,毫无顾忌。
天贤老人最后听到的是爽朗的笑声,然后,他的头颅包括元神,在一瞬间被撕裂了,脑海变成空白。
这一个举动造就了许多连锁反应,比如清河舟上的王老睁开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幅表情,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出现在萧姓少年的记忆中了。
所以少年更加吃惊,急切的问道:“王老,出了什么事。”
王老举着伞的手轻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着少年说道:“少爷,你的决定是对的,刚刚,有一尊神王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气息,看样子,自己陨落了。”
萧姓少年也是吃了一惊,很显然,他知道一尊神王无声无息间的死亡意味着什么,朝着王老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王老微微摇了摇头,不可否置。
而后少年镇定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不得不说,天下之大,无所不有,这一座小小的城,也有无上的存在,那二人不简单,不简单啊。”
但是王老的神态依旧很凝重,说道:“少爷,刚刚陨落的那个神境,应该是道极宗的天贤,而且,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出手那个人的气息。”
这一次少年沉默了。
…………
说书先生杀死天贤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像天贤老人说的那样,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你,不同的是,被碾死是他自己,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死了。
他的生命高调的出场,然后卑微的落幕。
然后说书先生爽朗的笑了,笑声很普通,却很有穿透力,延伸的很远很远。
遥远的地方,一座大殿上,属于天贤老人的烛光熄灭了,烛火的旁边,千羽眼神泛着冷漠,平淡的望着,然后起身,离开了。
南城南端的群山中,静的可怕,那笑声渐渐散去以后,才有窃窃私语传出,很谨慎。
“是他,是杨修。”
“那个疯子,他,他又要做什么。”
山脉中,一棵巨树上,投来两道金黄色的目光,目光中战意盎然,很澎湃。
但这时,山脉深处传来一声厉喝:“禁声!”那声音很苍老,但却很威严,群山中的窃窃私语才平息了下来,那道金黄色的目光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