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周围的景色很优美,一条自西向东的清河从城中横躺而过,常年流淌。这一年,南城迎来了最早的一次雪。
寒雪飘落,寂静的夜色中,只有依稀几处户门窗还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街道的一个角落中,一个身影蜷缩的盘坐在屋檐下,裹着一张灰黑色的破旧毯子,在寒风下瑟瑟发抖,身前,是一个烂碗。
毯子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即便是沾满了污垢,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寒风呜咽,街道旁老纪面店的灯光也泯灭了,常易非望着身前破碗里寥寥无几的几个铜板,苦涩的笑了笑,他知道,今天不会有人来了,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把仅有的几个铜板踹进口袋里,迈开步伐,走上了无人的街道。
常易非只有一双草鞋,一件单衣,走在漫天的雪地里,却仿佛没有知觉,他已经习惯了。
左拐右拐,走过无人的小巷,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庙,有些微弱的火光。
…………
破烂的的椅子上,老常子看着庙外的雪,看着进来的人。
“今天风雪这么大,没什么收获吧。”老常子很苍老,破旧的白衣,满是麻子的脸,枯黄干扁的手放在面前的火堆上,汲取着热量。
“没有,遇到一位好心人,给了一整只烧鸡呢。”常易非说着,从怀里拿出半只被纸包着的烧鸡,放在碗里,将碗递给老常子,坐在火堆一旁,把冻的通红的手脚微微靠近火源。
“为什么只有半只?”老常子望着碗里的烧鸡,皱眉。
两人之间的柴火跳动着,不是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微弱的火光爆出来,破庙在寒雪依旧,像雪白的门帘挂着。
“我怕你和我抢,早早的吃了。”常易非笑着挠挠头。
常易非没有说,这是今天面店老板进货,他扛了三十袋白面换来的,而他今年只有八岁。
老常子也咧开干瘦的嘴唇笑了笑,但没发出声音,火光在他眸子里跳动。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油腻的食物了。”
破庙里,寒风中,一个吃,一个看。
渐渐的,烧鸡被老常子越吃越少,老常子认真的舔了一遍鸡骨头,把它扔到了火堆里。
“会不会恨我。”
“不会。”
常易非望着老常子苍白的脸,回答道。
老常子慢慢踱步到破庙角落里,将碗放在架子上,然后走到一个背风的角落,那里有杂乱的草堆。
“我老了。”老常子躺在草堆里,低声喃喃道。
…………
常易非枕着胳膊,难以入眠,起身拿起破碗,走到了破庙门口。
他是老常子捡来的,如果没有老常子,他可能被冻死,被饿死,被野狗吃掉,但绝不会活到现在,想着这些,常易非不自觉的摩擦着手里的破碗。
这些日子老常子眼神有些暗淡了,不时会感叹自己老了,问常易非会不会恨他。
老常子真的老了,但如果非要问他恨不恨,常易非大概只能恨这老天爷了吧,恨老天爷没有让一个富人捡到他,却偏偏是。
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老常子的模样,常易非扭头望着正在打呼噜的老常子,目露柔和。
“不,不怪老天,如果不是老天让老常子捡到他,老常子现在估计很孤独吧。”
常易非这样想着。
…………
雪夜漫漫,常易非望着远处的昏暗,这时,天边似乎出现了一粒微光,像是星空中的一颗明星,但只有那么一瞬间,就再次隐遁了,天边昏暗依旧,让常易非惊异。
“不可能。”常易非摇摇头,“这么大的风雪,怎么可能看到星星。”
他虽然这么说着,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刚刚微光出现的地方,生怕错过了什么。
果然,那个微光又出现了,它似乎很艰难的前行,时不时的被阻隔,所以就变得若隐若现了。
常易非望着那道光,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那光不简单。
当微光隐遁消失,再一次出现在常易非面前时,他终于发现了异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道光在向他靠近,速度极快。
常易非头皮发麻,心弦震颤了一下。他觉得,若是一颗星星坠落在南城,整个南城都会在瞬间被砸的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吧。
他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一颗珠子悄然坠落进他的破碗里,没有想象中的毁天灭地,只有清脆的碰撞声。
大雪纷飞,寒风冷冽,常易非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碗里的那颗珠子吸引了。
珠子晶莹剔透,有淡淡的微光缭绕,顺着碗沿转动了两圈,渐渐平静,微光也内敛不出。
…………
南城很古老,斑驳的城墙,灰黑色的房屋墙壁,错综复杂的街道小巷,街道两侧高可参天的苍松翠柏,给这座古城染上了岁月和沧桑的感觉。
这一年的冬雪来的很急,南城被一片白帆覆盖,像一座雪城。
在破庙的不远处,那条生生不息的清河,像一条银丝带。
若是平常,常易非会抓点鱼,尝尝海鲜,但现在不行了,他只有一件衣服。
常易非早早的就拿着破碗出门了,那颗珠子在他的兜里,有丝丝的凉气沁入肌肤,不是刺骨的冷,那种清凉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脚踩两只草鞋,常易非穿梭在雪地街道小巷里,轻车熟路。
一个街道的屋门外,坐着一位说书先生,长长的胡子,满脸的皱纹,寒冬腊月,却也难以抵挡人们内心的狂热,在在他的周围,好不热闹,大人,小孩,围了三四圈,只见说书先生不慌不忙的拿这个小铁盖,意图很明显。
通往这个角落的必经之路,很窄。
常易非披着那叫破旧的毯子避寒,盘膝坐在道路旁,街道两侧的绿树带上了白帽,常易非望着它们出了神,他在想昨天从天而坠的珠子。在他手中的破碗里,赫然有十几个铜板。
这是常易非每天必须来的地方,因为那个说书先生很是出名,整个南城,不论是穷是富,都喜欢听他说书,而这条街,就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他也不想这样,但没有人要他这样一个乞丐干活,嫌他脏,面馆毕竟也不是天天进货。
就在这时,四五个中年人低着头,抬着一个轿子走进了小巷。小巷本来就不宽,这轿子一进来,更是堵了七分之六的道路,两侧难以再行人,而常易非的位置,正好卡住了这个道路。
轿子停下来了,常易非正准备起身,领头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到了常易非破烂的穿着,不屑的说道:“臭要饭的快滚开,不要挡了我家李员外的路,不然打断你得腿!”
寒雪飘着,小巷里的气氛突然低沉了下来。
常易非撇了他一眼,自看向远方,如果这管家对他尊重点,他到是会让开,但这管家不说人话,他也不会给他好脸色,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在轿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普普通通的着装,看来也是去听说书的,但现在李员外的轿子在前,他们也只好敢慢慢的跟在后面。
“咦?那小儿拦住了李员外的轿子!”
“什么,他敢拦李员外,不想活了吧。”
轿子后,几个穿着一般的中年人互相说着话,大有看戏的意思。
“怎么说话呢。”轿子里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管家连忙跑到窗口,点头哈腰。
窗口探出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两鬓斑白,双眼有明显的黑眼圈,可不正是南城富豪之一李员外。
“我这管家在李家骄横惯了,小兄弟不要介意啊。”李员外说着,让管家递来一贯沉甸甸的铜钱。
常易非冷眼望着他,站起身来,没有理会管家,他可是知道,李员外的儿子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欺男霸女,蛮横无道。
管家见他不要,暗道了一声不识抬举,便反身回去将铜钱还给了李员外。
李员外在窗口看到这一幕,尴尬的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轿子浩浩荡荡的从常易非面前走过,轿子后的几个人也到没有急着走,而是慢慢的踱着,经过常易非面前时,撇了他一眼,一个人问道:
“你说李员外怎么了,对一个小乞丐也和和气气的,我听说他以前可是蛮横的厉害,他儿子就是跟他学坏了,到处欺男霸女。”
“额,我听说李员外家遭了邪了,每晚有恶鬼缠绕,现在许多家里的家丁都跑了,据说就是造孽太多,遭报应了。”
“嘘,别让李员外听到了。”
“隔么那么远,没事的。”
常易非把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想:怪不得这李员外神态疲惫,原来家里遭了鬼了。
这么想着,他也快步穿过小巷,往说书先生家走去,他也想听那说书先生说书。
人头攒动,说书先生家门口站了五六圈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话说那杨修听了张涛的话,大怒,提起八丈长仙枪,脚下浮现出一朵红云,直奔南天门而去!”
说书先生眼如铜铃,张牙舞爪,却突然不说了,只有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呢?”
“你倒是快说啊!”
人群沸腾了,都催促说书先生快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