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李员外摆了摆手,管家将一串铜钱送到说书先生铁盖子里,说书先生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那杨修手提八丈仙枪,直接杀到南天门外,横扫三十万天兵天将,玉帝连滚带爬的对杨修说:“你上了张涛那贼子的当了!…………””
常易非蹲在高台阶上听着故事,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九霄云外,想象着自己飞天遁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常易非想着,不自觉中思绪就到了昨夜突兀出现的珠子,珠子在他怀中,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他在想,这珠子会不会如说书先生说的一般,是仙人的法宝呢?毕竟它从天而降,奇异非凡。
…………
夜悄然的降临了,呼呼的风声伴着斜坠的寒雪,笼罩了整个南城。
常易非看着无人的街道,直到面店的灯火熄灭了,才打算回破庙,面店老板大约是整个南城最后熄灯的,它的黑暗代表着南城进去了睡眠。
李员外是南城的富豪之一,十八丈高的大门,硕大的石狮,静静伫立。
常易非经过这里时,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望着这座浩大的李府,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路人的对话。
诺大的街道,只有灯笼的微光,映照这落雪的凋零,一片一片,很晶莹,很美丽。
不知为何,常易非感觉浑身凉飕飕的,他加快了步伐,心中想着赶紧离开。
但下一刻,他走不动了。
有微弱的呼吸声在他脖子后响起,吹着他的脖子,很凉。
常易非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寒风,但他僵硬的四肢出卖了他,他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声,少女轻轻的啜泣声,很凄惨,很悲凉,
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有喃喃的细语不断的萦绕在耳边,在哭泣,在诉说。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常易非一个人,突然,他加快了步伐,冲着小巷的深处狂奔而去,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
…………
黑暗中,常易非闭着眼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破庙的,只知道自己的毯子跑丢了,草鞋跑丢了,他的浑身都湿透了。
望着那微弱的火光,常易非微微松了口气,这里很破旧,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这里反倒是更加恐怖,但常易非不这样觉得,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家人。
老常子还是老样子,把手放在火堆上,离火堆很近,看着常易非回来了,咧开有些干裂的嘴唇。
“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老常子看见常易非头发都因为汗水而粘在了脸上。
“老常子,你信不信有鬼?”常易非没有回答老常子的话,他要把刚刚的经历告诉老常子。
“当然相信,世界上有飞天遁地的仙人,自然会有阴曹地府的鬼怪了。”老常子想了想,说道。
“真的么!”常易非很焦急,听了老常子的话后,他迫切的想把刚刚的经历告诉老常子。
“老常子,就在刚刚我进过李府…………”
老常子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常易非的话,然后老常子微微抬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雪似乎一下子大了许多,寒风顺着破庙门口呼呼的吹了进来,声音像在呜咽,像在哭泣。
破庙里,破旧的纱布,腐竹的木板,都在这一刻摇摆晃荡,常易非和老常子离得很近,只有一堆火在他们中间摇曳。
火堆对面,老常子的脸被摇曳的火光映衬的有些恐怖。
常易非只觉得在老常子咳嗽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在李家门口那样,很强烈,带着淡淡的阴凉。
只不过那时候是在背后,现在是在面前,面前坐的是老常子。
他感觉很恐怖,他也很害怕,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他没有像在李府门口那般跑走,因为那个人是老常子,养育他的老常子。
风小了,火堆也平静了下来,老常子的脸恢复了。
“怎么了?”亲切的声音将常易非惊醒,是老常子在问候他。
“没,没什么。”常易非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笑得很牵强。
“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刚刚说到哪儿了?”
“李府。”
“哦,李府啊……”
常易非继续和老常子交谈着,只不过说的不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而是一些琐碎小事。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火堆旁,交谈着,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很温馨,只有那淡淡的阴凉挥之不去。
老常子发觉到了常易非的异常,但常易非不说,他也不问了。
…………
火堆早已熄灭,耳边也传来老常子熟悉的呼噜声,一切都很平常很自然,但常易非却再一次失眠了。
第一次是激动的,第二次是害怕的。
常易非想着这两天的所发生的事,自从这珠子出现后,他就会感觉到一些平常所不能感觉到的东西,比如人们口中相传的李府闹鬼,原本他还不相信,但现在他才发觉,这是真的,而且自己和鬼更是亲密接触过,还有就是老常子身旁的淡淡阴凉的气息,为什么老常子很正常,除了身体发寒以外,没有丝毫异常?
那个珠子又为什么会感知到那些不祥的东西?
这一切使得常易非再次拿出了那个珠子。珠子是透明的,在手中,很光滑,没有一丝瑕疵,透过珠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手指。
常易非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将珠子拿起来,放在眼前,望向老常子。
在老常子的背后,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孩童穿着黑色的粗布衣,苍白的面孔稚嫩却吓人。这个孩童紧紧的搂在老常子的背后,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
常易非望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汗毛直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老常子背后那个诡异的婴儿猛地睁开眼睛,望向常易非。
南城的风雪没有停,破庙里很阴暗,那个孩童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常易非。
孩童的眼睛是灰淡的黑白色。
常易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那个孩童说话了。
“你,你为什么要趴在老常子身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常易非自己都能感觉到舌头在打颤。
那孩童撇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好像不知道常易非在和谁说话。
“你为什么要趴在老常子背上。”常易非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
风雪呼呼,从破庙门口灌进来,常易非忍不住一个哆嗦。
“你和我说话?”那个孩童睁开了眼,望着常易非,眉头微皱。
他的声音很轻,很稚嫩。
“对。”常易非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对我说话。”
常易非汗颜,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怎么说话。
那孩童在老常子背后蹭了蹭,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他是我父亲,我当然要抱着他了。”
常易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很难想象老常子有一个早夭的孩子,而那个孩子现在却趴在他身后。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常辉。”
“那你一直这样抱着他?”
“当然了。”说着常辉又蹭了蹭老常子的背,“我感觉很温暖。”
“可是,人死了不是应该转世投胎吗?”常易非想到每天晚上老常子都得把身体那样的贴近火堆来取暖,还有那渗人的阴寒,还有老常子最近愈来愈差的身体,忍不住开口问道。
“死?死是什么?”常辉不解的问道,“我常听旁边的人说我死了,但我不知道死是什么东西,而他们却根本不理会我,所以我也不能问。”
孩童说着从老常子身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很娇小,苍白的面孔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