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雯
我与谢伦相识于2007年夏季,我们一起在湖北襄樊尧治河村一座清幽秀美的山庄开了几天笔会。这以后,匆匆见过两面,凭靠阅读和交谈,他的文和人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一云“灵”,亦即灵透、灵动,富有灵性,善于把握和发掘生活中的人和事并将之艺术化地展现。
谢伦是以他的散文进入我的视野的。那次笔会期间,我阅读了当地作者的多篇散文,其中有谢伦的十余篇。在对不上姓名的情况下,我选出了他《桃之夭夭》、《假和尚》、《瞎姑》。这三篇散文以其清秀、素朴的文字和丰厚的生活内容打动了我。我想让作者进一步修改完善,找到这位清爽的小伙子。我发现他属于那种一点就透的作者,一次就基本修改到位了,我感到轻松而且高兴。
这三篇散文也就五六千字,没有渲染,没有刻意的雕琢,却生动地勾勒出三位影响他童年、乃至一生的乡间人物。这文章有点像或者说学汪曾祺,写得有神采,有意蕴,自然清纯,深入到心灵的深处,于看似淡淡的述说中,现出坚实的生活、情感和艺术素养,好读而且耐读。我以为,这种文章是在现实生活中、在生命运动进程中自然形成的,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作品,毕竟更符合作家创作的天性,也更符合散文读者阅读的天性,是我们期冀和提倡的,《散文海外版》作为“散文新星”一并推出,反响很好。
二云“秀”,亦即清秀、秀美、多愁善感的艺术气质。
谢伦是学美术的,个子不高,瘦瘦的,五官清秀,一看就像搞艺术创作的,相貌和他的专业很吻合。他的散文常常写得很美,描写细腻形象,有一点多愁善感,可能是艺术型性格吧。
在他近期写作的《一场花事一场梦》中,昔日文化馆的生活在他的笔下显得是那么美好。他描绘文化馆院中的梧桐花:“一天比一天繁盛,枝压枝朵叠朵,挤挤拥拥不甘人后地争抢着开,格外缤纷绚烂。……满头的花,薄梦似的,是那么一股醉人的味道。”可以想见,一个乡村青年能够到文化馆,为剧团画舞台背景,干的是自己钟情的工作,人和事、自然和舞台都是美好的,正所谓“繁花似锦”,他津津乐道地述说着。而在剧团无力承担经济重压有可能要解散,他将不知何去何从时,在河边,他看到了飘落的樟树叶,“它先是在枝头颤了两颤,待叶蒂断开后,便在空气中如一小舟在汪洋中飘飘摇摇,然后滑过我的眼睑,落到地上。……着地的那一刻,极大地震动了我的内心,恍若身置秋后的肃杀之境,顿生悲怆之感。”他完全把自然花事拟人化了,对自然万物,知音者芳心自懂,感怀者断肠悲痛。繁花似锦,是他前程的“梦”;落叶飘零,是美梦将醒时的无奈。繁花似锦,自然美妙万分;落叶飘零,也飘逸着一种青春惆怅的感觉……
三云“生命体验”,这是驱动作者创作的原动力,在散文创作中是至关重要的。
在市场化的今天,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物质,但相比之下,我感到谢伦可能更重精神,他的职业是当今的热门职业,原本可以玩命地挣钱、聚集财富,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家乡的山冈、滚河,以及由此所带来的关于生命的思考。这在《黄昏里的山冈》、《滚河的秋天》中有着充分的体现。
他老家屋后有座山冈,一座大庙,一片坟场,七棵古柏。在小学五年的生活中,这是他翻阅山冈时必须面对的事物。当然,也会遇到蛇、野菊花、蚯蚓和立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狐狸。在这片山冈上,他迷失过、迷惘过、惧怕过,无数次地思考过、觉悟过。若干年间,作者亲眼见父亲、母亲、二哥以及严四爷、皮二奶奶等亲人、乡亲相继走进那片坟场。他每次回到家乡“总要躺在它的脊背上去看血红的夕阳,让一天中最后的辉煌从身上慢慢滑落,直到泪流满面。”这片甚至作者都叫不出名字的山冈,使作者无数次感悟了自然、人生,生命、死亡、聚合、离散,获得到彻骨的生命体验,他拼着命也想将其深刻地表现出来,这是宿命,也是使命。由此,他的《黄昏里的山冈》、《滚河的秋天》、《桃之夭夭》、《假和尚》、《瞎姑》、《一场花事一场梦》等才真正具有了感人的力量。
我觉得,谢伦的散文篇篇有“我”,有“我”的情感,“我”的心灵,“我”的生命,“我”眼中的大千世界。情感的浓度、人性的深度,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在当代社会、在激烈的竞争和动荡中,最容易迷失的是人性的本我,最容易忽略的是自己的感情,最容易扭曲的是自我的心灵,静心阅读谢伦的散文,对于保持本我、净化感情、抚慰心灵,会得到积极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