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听后仍然不省悟,前太尉陈球,方为永乐少府,志在除奸,与司徒刘郃结交,秘密筹谋。郃兄刘倏尝为侍中,因与大将军窦武同党,连坐致死。刘郃为兄街冤,故也很想斥权阉消宿恨。事未及发,陈球又复致书刘郃道:“你在天子身边很久了,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你兄又是曹节他们所害,你可以与灵帝说话,发表你的意见,要卫尉阳球仍然恢复司隶校尉职务,完全可以收伏曹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只要灵帝一开口天下就太平了。”刘郃见陈球书,感到意亦相同。但恐曹节势大,未敢马上行动。这时又有尚书刘纳,也曾触犯宦官,被贬为步兵校尉。当他也了解到刘郃欲报兄仇,而特向刘郃进言,诉及曹节等殆祸国家不可不除。刘郃皱眉自叹道:“我亦常作此想,只因阉竖耳目很多,一或不慎,事尚未成,反恐受祸。”刘纳又说:“公为国栋梁,有谁不支持你,何有为难?”刘郃方才说:“承君重我敢不勉力?但君须为我臂助!”刘纳当即表示:“这却不得公嘱,纳我已愿为效死了。”这时刘郃接陈球来书,拟使阳球复职,阳为除奸能手,便去找阳球商量,予以说明情意,阳球本有此志,自然极口赞成。
这番话,怎奈屏后有一妾,在内悄立,又听得明明白白。这小妾正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儿,待阳球送走刘郃再入内时,两人面色都与常时不同。阳球本偏爱小妾,他料定刚才这些话已被她窃听了去,才有现在这种表情,不如和盘说出来,叫她先去报知程璜,说明诛死曹节等与璜无关。倘能相助,以后当共享富贵。那小妾也满口答应,即托词归乎,转告乃父。程璜与曹节同党,但节等如果会死的话,内政可以自专,不是不利,乐得卖个情面由他做去。因此嘱女儿返报阳球,许守机密。谁知道被曹节闻风,自去见璜。先说一番兔死狐悲的话儿,感动程璜心,再从中取出黄金,置诸卫上作为赠礼,随后复用虚词恫吓,说得程璜又惊又惧,又感又惭。不由的倾吐肺脯,竟将阳球所报的密谋一一告知。曹节且邀同程璜及党与等去报告灵帝并指出:“刘郃等常与藩国联系。近又与步兵梭尉刘纳,承乐小府陈球,卫尉阳球,私议秘密,谋图不轨,若非从速逮捕必有祸变,臣等死不是惜,恐有碍圣躬!”灵帝见人多语合,料非虚诬,立命曹节等带领卫士,捉拿刘郃、高纳、陈球、阳球。四人无从抗辩,各人束手受缚,同入狱中,依次毙命。后来曹节于中平元年(184)病死。
后宫因宠又丧命 天子乃聊戏
自从宋皇后被废以后,忽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尚未册立皇后。六宫无主,当时朝廷上下一致申请,要尽快立皇后,以宣阴化。就灵帝来说每日里与宫女打交道,随意撮取,任用无常,管你什么后不后既然大家都有强烈的要求,那么就立贵人何氏为继后吧!大家当然同意,并有一番庆贺。
何皇后出身微贱,本是一个屠家的女儿,父名真,家居南阳。因父亲的那门职业还算兴隆,逐步地积累了一些钱,并在社会上有些微名,也就有了攀援权贵的思想。凑巧宫中招选采女,探得消息之后,便随身带了些金帛,出都贿赂中官,得将女充选。也是这女应得大贵,生成一副花蓉玉貌。与众不同,身长七尺一寸,肌肤莹艳,骨肉婷白,灵帝素来好色,瞧着这个美人儿,那有不喜欢的道理。整天在被帐里,衾调使抱,列作小星,几度春风,含苞结种,十月满足,生下一男,取名为辫。当时后宫常生子不育,灵帝特令乳娘,抱辫出宫,寄养道人史子渺家。号曰史侯。继而征后兄何进为侍中,嗣复追封后父何真为车骑将军兼午阳侯,号后母兴为午阳君。何后性格刚硬,多忌,既得天上位,尚恐他人厚宠,随时加防。偏有赵国佳人王氏,为前五官中郎将王基孙女,也得应选入宫,姿色与何后相当,论才比何后还在较胜,能书能算,应对尤长,灵帝又不肯放过。再令她入侍好几次鸾颠凤倒,更种成欢叶爱苗,灵帝因她身怀六甲,晋号美人。就这样却触动了何后。何皇后既有闻,侦察喻严,常图陷害,还是王美人生性聪明,备豫不虞,有时进谒正宫,往往有帛未腰,不令大腹宣露。无如腹中儿,日大一日,美人腹亦哨长。一日,累得王氏朝上不安,只恐隐瞒不住。当下引服坠胎药,饮将下去,满坐胎得坠落。还可保全性命,那知药竟无灵,胎终不动,夜间复得梦兆。屡次负日前行,心中暗想莫非应生贵子,未便坠?于是不再服药,听天由命。也是这个胎中儿该有三十年帝号,所以安居腹中。无论如何刺激,总得保存下来。好容易过了十月,不诉不劈,脱离母胎,侍女报告灵帝,灵帝自然心欢,替他取下名,叫做协字。协既产出,王美人身尚未健康,服药调理。谁知那何后便认为机会到了,密遣心腹内侍,贲着鸩药走进美人宫内,偷偷置入药中,王美人虽然伶俐,究竟防不胜防,服毒以后且呜呼毙命!灵帝闻丧,亲身验视,看她四肢青黑料是中毒,禁不住泪下潸潸,再经查究起来,察出何后下毒所致。顿时怒不可遏,即欲将何后废去,慌得何后又惊又惧,急忙贿嘱曹节、张让等人,代为说情,竭力解脱。果然钱可通神,奸能蒙主,曹节等人从中呼请,得使何后位置仍然稳固,毫不动摇。惟灵帝预防一着,令将王美人所生儿子协,寄居永乐宫,请董太后留心抚养。董太后却一口承允,协使安然无恙,免遭暗算。灵帝尚悼亡王美人心切,凭着生平才学撰成《追德赋》、《令仪颂》两篇词旨,缠绵如泣如诉。但又转念想,自己身为天子不能庇一妇人,因此灵帝又活跃起来了。他乐得无聊,便想到戏弄宫女事,可以欢心!因特在备阳宣平门外,筑起两座大花园,署名 圭苑分列东西,东苑周一千五百步,西苑周三千三百步。又在两苑旁增造灵昆苑,规制与两苑相同。苑中布置备极繁华。还尚嫌不足更在阿亭道,筑造台观,高至四百,尽画风景图,用宦官为令,再就后官中,设市列摊使诸采女,相率贩卖。由灵帝摆设摊位以衣服为商品来往账目各负其责,其实灵帝究非商人,怎知情伪?所以摊中货物,都被诸采女窍去,甚至彼多此少,人有我无,弄得明争暗斗,吵闹不休,只瞒过灵帝一双眼睛。灵帝反自鸣得意,昼督诸女贸易,夜拥诸女酣宴。把那朝政抛过九宵云外了。一味儿从乐寻欢。宫女以外,尚有一班权阉子弟,入宫服役,玩弄狗马,一人聚敛,四海沸腾。像这种现象,实在使人见了,感到烦躁不安。时有一个夙具忠诚的中常侍,叫做吕强的,因上书劝他说:“天下之财,不管是来自阴,还是来自阳,统归陛下,本无公私之分。如今不管是朝廷原库存的也好,州郡贡献上来的也好,你怎好拿去做买卖呢?你把这些宫女和阉人子弟当儿戏,玩个够,使她们哭的哭,笑的笑,你不怕世人责你不理政务,江山不牢吗?”
灵帝酒迷不醒,怎肯听从,四府三公,又多凭宦官好恶,随势进退,还有什么公是公非?朝廷自从太尉段颖与司徒刘郃相继诛死,后任为刘宽、杨赐两人该负重望。帷司空张济,巴结权阉,那知宽与赐,任职年余,并皆罢去。独张济任职如故,另用了许馘为太尉,陈优为司徒,馘行贪鄙,不亚张济,帷陈优尚有情操。不久,又是免职,再起袁愧为司徒,至此三公均系阉人党羽了。正是浊乱,可知阴阳倒行了。那灵帝每天陪着宫中采女饮酒欢歌,整日里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岂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贤人陈实
前太邱长陈实退休在家寿终,享年八十四岁。大将军何进遣使吊祭。消息一传开海内外赴丧者多至三万余人。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敬重他呢?原来他一生做人很贤慧、善良、诚肯!他在为官时对人和气,但立场坚定。对朝廷重用宦官打击好人,他深表痛恨,他始终站在好人一边与权阉进行斗争!曾多次参与上疏朝廷,诛奸扶正未得采纳,反遭党锢狱牵连亦坐。嗣因中常侍张让的父亲死了,陈实及与张让同籍。朝廷委屈住吊,才幸得宣布,颖川党人可宽恕释出。
陈实居乡有年,平心率怀,遇到有什么争执或需要代上诉讼的事情,都力求在下面判断正确后进行,使得双方都能诚服,所以乡里人多受到感动。许多犯了错误的人,都说他这样处理和解决问题合情合理,宁肯自己受到应有的处罚,不能让陈实受到委屈。
特别还有一个突出的事情值得一提。当时正是个大灾年,农民歉收,有的连饭都吃不上,很多人在外面盗窃,甚至抢掠别人的财物。一次有一个盗贼也一股流进了陈实的家里,隐蹲在梁上,实际上早已被陈实瞧见,故意不惊动他。陈实想了个办法,他委人把儿孙们都叫来,不时全都聚集到了厅堂上。陈实说今天我要叮戒你们一番,他对儿孙们讲:“人不可不自勉,恶人非性所然,传染恶习,遂致不返,试看梁上君子,便可了然!”这时贼在梁上听着,心里受到感动,自思陈实所讲的话,句句是真理。我今天做贼,不是生成的,我染上了这种恶习可以改掉,又重新是个好人,于是便大胆投地,叩头谢罪。陈实对他说:“看君状貌不似恶人,若然改过近善,自可无虑 穷了!”乃令子孙取绢二匹赠与贼人。贼拜谢而去。这个事情自由那贼传了出去。劝告了那同伙免患,似乎感动了所有盗贼,于是一方安宁了。
前太尉杨赐及司徒陈耽人朝拜官。群臣陈贺毕。赐耽心里感到惭愧,而因为贤人陈实,曾在社会上颇有影响的人,都未曾进过三公,而自己到先登台辅,固引为惭恨。其实大将军何进等多次派人敦聘陈实,硬是不旨出仕,婉言谢来使道:“陈实我久谢人事,家中待终罢了,幸君尊为我辞!”以后即闭门悬车,栖尽养老。至中平四年(187)考终家中,吊祭诸徒,刊石立碑,谧曰“文范”先生,遗有六子,后并有盛名。
黄巾起义 实由权阉所招致
张角起兵,声势浩大,震惊中外。灵帝迭接警报,也不免焦急起来了。慌忙命何皇后兄,何进为大将军,加封慎侯,使率左右羽林军五营,出屯都亭。复就函谷、大谷、广城、伊阙、罴袁、旋门、孟军、小平津八关派员拒守,赐各为八关都尉。指令严讨黄巾!偏是贼势有增无减,官军多望风披靡,莫敢争锋。警报传入京师,却一日数至,并日盛一日。灵帝惊惶失措,不得已只好大会群臣,共议讨贼方法。时有北地太守皇甫嵩,方述职还都,也邀入朝与议。他首先发言,力请先赦党锢,并发出所有中央财政和,西园厩马,全力以赴为前线服务以,鼓励士心。独这两件事情,本为灵帝所厌闻。但到此步,也无可如何了,只好不便固执成见!亦没有当即表示反对,心想再听听他人意见。因再询诸中常侍吕强,吕强乘势发表意见说:“党锢久积,人情怒恨,若再不赦,恐有人与张角合谋为患,后悔无及。今今天应该先整顿内部,把贪官污吏清除掉,再大赦党人,虽有贼盗,亦无虑不平了!在此强大压力面前,迫使群臣包括宦官在内,一致通过决议。灵帝乃颁下赦书,尽放党禁,凡从前坐罪被徒诸徒,一体放还,独张角不赦。并诏求列将子孙,大发天下精兵,使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督领北军五校士往讨张角。再进皇甫蒿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俊为右中郎将共发五校三河骑兵,并募壮丁四万余人,分讨颖川黄中贼,三将表示热心报国,一经命令,当即分道进兵,进至中途,忽然有人探悉盗贼诡谋说:“尚有勾通内侍的消息。”大家无不感到惊讶,自然据实奏陈朝廷。
封胥、徐奉曾私交贼党马元义。事后被人认出为贼面孔,义已在京城诛死。两人慌忙得很,只恐谋泄并诛,因将所得金帛赠与张让或由他代为转园。让即为向帝前寥寥数语便把封、徐两人的逆谋刷洗净尽了。可是又接得三将从行军中得知的消息奏报,灵帝且又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首先便召诸中常侍责问:“你等常说党人欲危害社稷,概令禁锢,今党人且为国用,你等反通贼!应斩与否,可令你等自说。”诸常侍连忙跪下叩头流涕道:“这皆是先前王甫,侯贤所为,臣等实未知情况请陛下恩!”可遭他们这样一推诿,且又叩头流涕不止,灵帝又不忍情,又令起身。便将封胥、徐奉两人下狱治罪。诸常侍尚怀疑惧,陆续求退,各召还在京外子弟,不令为吏。灵帝目睹举动,越被吓坏了,慌忙安慰,叫他们安心守职。独吕强看不过去,少劝灵帝不要心慈手软,应该速整逆党,毋再养奸。灵帝不得才勉强下令诛去封胥徐奉。余皆不问,这一来有赵忠和夏恽又被直接触动。因赵、夏与封、徐交谊颇深,两人又再合起来,共诬吕强,说吕强要与党人共毁朝廷,屡读《霍光传》志在废立!灵帝听言不察真伪,便令小黄门持剑吕强。强不免动怒:“我死,内乱不可复止!大夫想尽忠报国,怎能坐对狱吏枉受死呢?”说着便取过小黄门手中的剑向颈一挥,流血毙命。小黄门见强已自杀,当即返报。赵忠等又进谗言道:“强未交待罪行即自尽,显然是情虚,畏罪惶急轻生!尚有强亲族留存,便再加刑,不准他漏网!”灵帝因复收强亲属,没入财产。侍中向栩,上书,论事,讽刺阉党,又为张让所诬。说他“与张角通谋,欲为内应,”即收送黄门北寺狱,把他处死。郎中张钓,复上书指斥宦官:“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意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的多放父兄子弟亲宾典客,拉帮结派扰州郡,谋财贪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只好聚众造反。今宜斩十常侍悬首南郊。以谢百姓,布告天下,只有这样做才能调动抗寇的积极性,一举消灭敌人。”
灵帝得书展示张让等人,叫他们自阅。让等人看后吓得形色仓惶,只好叩首谢罪,乞求自己去洛阳下狱,并出家财补助军响。鬼知那灵帝又心怀不忍,好叫起来,照常办事。反对张钧发愤说:“钧真狂奴,难道十常待中毫无一善人么?”张让等才谢恩退出。只有那张钧却不敢死活,见言不入还是坚持申疏如前。亦惹动权阉怒意,便明嘱御史构成钧罪,拘系狱中,被指为孕黄巾道,而榜死杖下。前司徒杨赐复拜太尉,代许馘后任。灵帝召赐入问,讨贼事宜,赐说:“禁外寇先黜内奸,偏灵帝心怀不悦,意将赐免官了事,改用太仆邓威为太尉,并黜司空张济,特遣太司农张温为司空。中平二年,张温出征又起杨赐代温司空职,赐不幸月余便殁。时有豫州刺史王允出征讨黄巾。搜得贼中文件,有中常侍张让的私通书信,面交灵帝,灵帝不得不召张让指责,让叩头力争否认,且说:“书从外面来,安知非作,不能作确让。”说得灵帝也持怀疑,仅被让花言巧语骗去。张让好容易过了这一关,便要反诬王允了,说允“欺君瞒上应该逮治”。灵帝偏信张让言,逮允下狱。又有前司徒陈耽亦尝反抗宦官张让、赵忠,索性将他罗织在内,拘系狱中亦被掠死。赵忠反超任车骑将军,赵忠的权力更大了。又与张让一起害皇甫嵩。他们诬嵩讨黄巾贪污军响,那灵帝不分青红皂白收嵩车骑将军印,降嵩为都侯。原来嵩讨张角时路过邺中,见赵忠宅居豪华,曾奏请没收,张让又向嵩求贿钱五千万,嵩亦不允,两人由此生恨!反过来忠让便追论讨贼功臣,从前并未从军,只教是阉党走狗,并给自己多的贿赂的人都说成是参予了讨黄巾,奏请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