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小区,这是一个已经有三十几年历史的老小区,破旧灰暗的建筑和落后简陋的设施已经让这里成为了江川这座熠熠生辉的城市里的污点之一。
但即使在这样的污点里,也是有住户的,而叶策便是其中之一。
“咿轧——”木制的房门被风吹开,缩在电脑前写简历的叶策神经质般地突然怔住,然后缓缓地回过头,并没有看到感觉中的注视者。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懊丧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开始绞尽脑汁地把自己包装。如果一个星期内还不能找到工作,就算是南行小区这种地方他也住不起了。
在依葫芦画瓢式地按照网上各种简历攻略的指导挤出一篇像样的简历后,叶策却是一点底气都拿不出来,即便他应聘的仅仅是三流公司的一个小职员。
一般像叶策这种国内一流大学的毕业生根本不会看上这种工作,更不要说会在其精心准备之后还没有成竹在胸了。其中的原因也不复杂,因为叶策有着一位全国皆知的父亲——
一位罪犯。
叶家良,这个举止仪表都透露着谦谦儒雅的中年男人,即使是面对义愤填膺的群众和媒体,嘴角都依旧带着温柔地微笑。而就是这样一个连警察都感觉他宽和礼貌的绅士,却是一个双手流着十多名警察鲜血,染指过数亿赃款的惊天悍匪。
在叶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为车祸去世,他对母亲模糊不清的印象只有那天一直下到夜里的暴雨和一直父亲身上久久未曾散去的烟味。因为自己和妻子都是孤儿,所以为了照顾在母亲死后没人照料的叶策,叶家良选择了辞去大学教授的职务在家工作。
叶策也非常懂事,知道父亲的不容易,认真努力学习的同时还会替叶家良分担家务。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持续到叶策升上高中,叶家良叮嘱儿子自己照顾好自己便离家而去,一直到被捕都未曾回来过。除了每月账户上固定转入的一笔宽绰的生活费,叶策和父亲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一直到在无数媒体刺眼的闪光灯面前被逼问对父亲的态度时,叶策才发现自己即便已经相信了父亲是罪犯,却依旧无法对这个男人起怀恨之心。也就是那时候发自内心的回答,被为夺人眼球的媒体断章取义,叶策被扣上了“恶魔之子”的帽子。
而正值大四毕业求职季的叶策自然遭到巨大的挫折,再加上父亲的资产全数充公,失去了住处又找不到工作的叶策生活变得窘迫不堪,只能靠着四处打零工维持生计,几经辗转,来到了南行小区。
在这样艰难的生活里,往往长久的孤独才是人最大的敌人,不过,叶策一点也不曾孤单。
“算了,不去费神了。”叶策长舒一口气,从电脑前起身,想给自己泡碗面,如果不是一个乐观派,他的人生早在高中时代就结束了。
直到他瘦削的手指碰到空空如也的包装箱,叶策才想起早在上周这箱被吃光泡面就了。“得,一个星期是无论如何都撑不了了。”翻了翻钱包,青年病态惨白的脸上一阵苦笑。
“出去找点吃的吧,”叶策看了看天色,做出决定,“就当是为明天的成功提前庆祝吧。”
叶策锁上锈迹斑斑的铁门,揣着仅有的二百块钱便出了门。
合桥分局。
“什么?!”王组长的声音因为过度惊讶变得有些尖锐,朝着面前的光头警察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对错不了,我们组的几个成员都仔细看过了,”光头警察苦着脸,但语气却非常肯定,“监控器上面确实是死者何芳兰,而且时间确实是早晨七点。”
“我的天,这可是距离案发地点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的古河镇啊。”
“就算开车100迈也要六七分钟,这已经不是团伙作案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了。”
“而且杀人动机是什么?据调查这祖孙二人近期没得罪过什么人,就算是要说有仇人的话也已经快过了四十年了。”
“什么仇人?”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专案组讨论的洛颖萱突然发问,让会议桌上的众人一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办公室里混进了一个“无关人员”。
不过由于这个无关人员的背景和资历,在场的刑警都愿意有个人无偿帮忙破案,自然不会对信息有所保留。
最后说话的年轻警察微笑着拉开了桌子,绅士地示意洛颖萱坐下,眼里满是殷勤讨好之意。抛开洛长阜的影响,但是一洛颖萱姣好的面容和身材,也绝对会是男人追捧的对象,而这位洛颖萱都不知道名字的青年,正是追求者之一。
但一心只有案件,对男女情感木讷到极致洛颖萱丝毫没有看到对方的仰慕之情,她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意思是“我已经坐下了,你快说吧。”
但这在对方的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被这么一双盈盈秋水的双眸盯住,还是自己喜欢的女性,任哪个男人都会心潮澎湃,这完全是鼓励的眼神啊。这个在同事面前一向很放得开的年轻警察一下子拘谨起来,捉摸着是不是要送上一杯咖啡?要什么样的口味才比较好?像洛颖萱这样高冷的女人一定会很注重细节品味,要不要——
“请问?”洛颖萱并没有给对方继续在幻想里纠结下去的机会,语气变得有些硬,“何芳兰会有什么仇人?”
年轻警察醒悟过来,拜托,面前的可是洛颖萱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定下心,正色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何芳兰的丈夫在三十几年前破产,欠下了不小的债务。而她的儿子何飞,在外省曾经打伤过****追债的人。要说结仇,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我不相信追债的人可以完成这样的案件。”洛颖萱相当的肯定。
“我就不相信有人类能做出这样的案件,”年轻警察耸了耸肩,“简直像妖怪干的。”
“那他们这一家子和妖怪还真有缘。”另一个胖警察插嘴道。
“嗨,张胖子,别再讲从你姥姥嘴里听来的故事了。我们都是信仰科学的人。”年轻警察可不希望有人打断他和女神的交谈。
“哦?是什么故事。”洛颖萱却来了兴趣,转过身去看着张胖子。看到女神漂亮的眸子看向了他人,年轻警察是一脸沮丧。
“嘿嘿,”胖子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显然是个讲述欲非常强烈的人,语调变得仿佛和当年他姥姥讲故事时一样,“何芳兰的男人叫陆德才,也是合桥人。原先是个搞玩具生意的,见到房地产赚钱便想在江川干这一行捞一笔。”
“可是啊,”胖子脸上浮现出夸张的惋惜神情,“这个陆德才居然选了南行这个地方动土。南行能随便动土吗?这是什么地方?三绝地里的秽土啊~”这个“啊”子胖子故意拖长,就是为了给听众提问的机会。
“三绝秽土?是什么意思?”洛颖萱问道。
张胖子见洛颖萱这么上道,高兴地拍了拍腿,唾沫星子横飞,讲得更加卖力。
“三绝,即绝灵、绝修、绝缘,这个绝缘不是绝缘体那个绝缘,而是断绝善缘,这些东西一绝,修行再高的人也和普通人没两样。造成这种的原因就是在这些地方有被大妖邪污染过的秽土,南行就是这样一块秽土。传说中的瘟鬼,也就是散播瘟疫的恶神,经常捕捉游离在人间的鬼魂并化为己用,最后触怒了南方鬼帝罗浮,被举兵讨伐。”
“大战就发生在我们现在的洪都省,瘟鬼以一己之力独战四十六员鬼帅而不落下风,因此魂飞魄散的鬼兵鬼将更是不计其数。最后,瘟鬼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而死,他的尸体和控鬼的玉盒坠落于若水,妖血污染了河水,方圆数十里变成了秽土,也就是现在的南行。”
“这些虽然是荒唐的传说,但是南行这个地方是真的是发生过邪乎,你随便选个地方往下挖,绝对能挖到怪碎片,而且之后准倒霉。这陆德才认定南行位置好,不听老人劝铁了心就要开发。你一个卖玩具的看得出来位置好别人还看不出来么?为什么江川那些有钱人不来开发啊?结果这一挖,没挖到碎片,挖出个黑玉盒,和古书里描绘的一模一样刻着森罗百鬼,看得心里发毛。”
“陆德才端着黑玉盒看了一会,又想起老一辈人的警告,越来越觉得不吉利,派人重新埋了回去。可是这个时候为时已晚,这种凡人碰不得的东西很快就让陆德才付出了代价:工地接连有人发生意外、生意失败、小女儿失踪。。最后落得个投水自尽的下场。”
张胖子讲完,年轻警察看他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急忙开口道:“这些都是当地老百姓凭自己想象力创造出来的谣传,胖子你别再说了,洛小姐又不会和你小时候一样害怕得做恶梦尿床。”
“喂!别在女神面前说我的糗事啊。”胖子有点尴尬。
“还挺有趣的。”洛颖萱轻轻笑道,这份难得的笑容让在场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其实尿床。。”胖子在努力地想关于尿床的笑料。
“看来南行是个必须一去的地方啊,不管是为了案子还是好奇心。”洛颖萱起身离开,留下了一脸错愕的众人。
南行街,老宅。
红衣少女阿怜缓缓地推门而入,脸上神情有些沮丧。
“没有发现么?”苍老的声音询问道。
“没有。”少女有气无力地答道,然后偷偷瞥了一眼捧着本古书的言,却发现后者也正瞥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
知道自己的办事不力并没有引起言的反感,阿怜放下心来,语气也变得活泼了许多,“毕竟妖对人类的辨别能力太弱了,如果对方有意隐藏,我们真的很难找到。”
“看来,需要培养新的中间人了。不过,”言合上书,眼神变得凌冽起来,“在此之前我们好像要迎接一下客人。”
“嘭——”一位高而瘦削的青年撞门而入,然后飞快地用身体抵住门,似乎在逃避什么。而他回头看到言和阿怜之后,表情一怔,发出了一声惊呼“这里有人住?”
“咦?”正准备将其扔出去的阿怜也是一怔,“你看得到我们?”
“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着发愣的青年,言的嘴角勾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