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的时候,一直是医生在说,殷圣奕在听,他听得极认真,偶尔会打断医生一下,询问几句话。
医生兑好了剩下的两袋药,放到床边的案子上,对殷圣奕和躺在床上的楚妍分别恭敬的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因为剧烈呕吐,楚妍的精神有些萎靡,想休息一会儿。
幸好下午殷圣奕陪她泡了澡,不然现在根本没力气去洗澡了。看看床头墙壁上嵌挂的金壳自鸣钟,已是晚上八点,她便打了哈欠。
殷圣奕拉过一张皮软椅,坐在床前摆弄着手机。他似乎在用手写笔发短信,边想边写。
也许是灯光的映照,楚妍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同寻常,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眼眸里不再有冰寒和阴鸷!散去一切杀气和乖戾,男子棕色的眼瞳就像纯净的水晶,有种近乎于童稚的天真。
发完短信,他将手机丢到一边,起身走到镂花仿古衣橱前换上了睡袍,再回到床前的时候,端了杯香浓的热牛奶。
“起来喝杯牛奶!”殷圣奕一手端杯一手扶起她,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送到她的嘴边。
正好有点口干舌燥,但楚妍不敢喝:“喝了会再吐的!”
这么漂亮的卧室这么舒服的大床,要是吐脏了太可惜了。
“不会吐了,挂点滴超过十五分钟就可以止吐!”殷圣奕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亲手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奶。
牛奶的味道很香浓,跟她平日喝的有些不同。果然,殷圣奕告诉她,城堡里养着奶牛,会专门供应她随时喝没有任何添加的最新鲜牛奶。
喝了点东西,楚妍恢复了些力气。她躺在殷圣奕的怀里,静静地,倾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
纤细冰冷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测着他的脉搏,菱唇扬起恬静的笑。
殷圣奕也弯起薄唇,问道:“你还会诊脉?”
“我妈妈的心脏不太好,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搭着她的脉门睡觉。一旦她的脉搏出现异常,我就会发觉。”提起逝去的妈妈,楚妍清眸中流露出忧伤。“我很怕失去她……可是,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女子无心的呢喃却让男子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说她怕失去妈妈,就搭着她的脉门睡觉,那么现在呢?她搭着他的脉门睡觉是因为……因为什么?他不敢妄自揣测!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他不应该奢求太多,此时此刻,她就躺在他的怀里,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冰冷的指尖慢慢被他灼烫的肌肤暖热,她已经睡着了,可是手指还是搭着他的脉门。她睡得极安祥,因为男子的脉搏是那样的强健有力,似乎可以搏动一千年。
祸害一千年!也许是睡梦中想起这句话,女子唇瓣弯得更深。
又换了一只盐水袋,殷圣奕听到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便起身拿过手机,原来是裴忆凡回复他刚才发过去的短信。
“恭喜殷少总算如愿让她怀上孩子,你说这趟‘蜜月亲妻’计划都是我的功劳,鄙人不敢居功,因为楚妍怀上孩子全是靠你的不懈‘努力’。”
寂静的卧室里竟然响起愉悦的低笑,殷圣奕意识到那竟然是他的笑声!好久没有这样失笑过了,裴忆凡说话真的很逗!
这家伙越来越不惹人讨厌,殷圣奕庆幸当初查明他的身份之时没有痛下杀手。
从小在孤独的环境里长大,他的身边充满了杀戳、心机和竞争,唯独缺少手足之爱。
因为父亲殷凡惨死于两义弟之手,他吸取这个深刻的教训,再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对待帮中的弟兄或者老臣,他都有所保留,就算对待他最信任的安淳风也一样。
他可以给予安淳风一定的权利,但却绝不允许让他跟他站在同一高度。安淳风始终喊他少爷,这也就始终确定了两人的主仆关系,永远地将三合会第一猛将安淳风排除在主位之外。
另外,他飞扬跋扈的性格,翻脸无情的狠辣手腕,都使他在香港令人闻名丧胆。虽然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小心奕奕,对他唯命是从,但除了沈浩轩他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意识上的朋友。
跟沈浩轩四年同窗之谊,两人情同手足。
沈浩轩从小失去妈妈,他从小失去爸爸,两人惺惺相惜,互慰亲情。其实他很清楚,假如性格同样强势的沈浩轩留在香港发展事业,他们坚固的友情将前途堪忧。
他们一个在香港,一个在r市,分开各自占地为王,所以可以做一辈子最铁的好朋友。但若同在一地发展,沈浩轩也受不了他专横霸道的脾气和作风。
殷圣奕知道自己的性格的确不讨人喜欢,但他无法改变自己。外表冷酷的他,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友情和手足之情。
裴忆凡真的很完美,不浮躁不虚荣不势利,在他墨玉般深邃的眼眸里完全看不到任何杂质,永远那么温淡恬静,好像不含任何烟火气。
事实可以证明,裴忆凡的建议完全正确。在他的“指导教育”下,他开始改变自己以往的独断作风,试着跟楚妍用平和平等的态度沟通问题。
这次法国之行就是裴忆凡的主意,而且还帮他制订了详细的准则,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条是,绝不可再对楚妍行施暴力,否则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他深刻铭记这一条,在普罗旺斯遇到夏子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