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市锅炉水质化验中,是市政府特设的安全机构之一,其目的是为了使锅炉经济安全运行有一个明确的保障,每周由各使用锅炉的单位将软水和炉水送来检测,以确定其水质是否达标,其各项指标达标,则符合安全经济运行的要求,否则勒令其公司停产整顿。吴鸣知道其中的游戏方式,所以每次送去的水样均符合要求,带回公司的化验报告单均盖上市政府的大印:合格。
樱花公司锅炉水质分析一直合格,故不象别的单位一样每周要送两次水样,每周只要送样一次,且是任选时间。吴鸣在等待着去学习换证的时候,送水样再次到大良,也就是百昌制准冷设备隔壁。在乘七路公共汽车时,一位梳着长辫子的时髦的姑娘要上车,她刚挤上车就觉得自己的辫子被后面的人拽住了,姑娘使劲拉了拉,拉不动,显然是被后面的人拽住,于是猛地转身,给了后面那人一个耳光,被打者竟是位身穿军装的小战士(年轻军人)。那军人没吭声,只是红着脸笑笑,于是长辫子更气了,骂了一句:“流氓!”挥手又给军人一个耳光,军人仍没说话,只是红着脸指了指车门——原来姑娘的辫子被车门夹住了!姑娘的脸刷地红了,一时说不出话,军人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谅解,而且仿佛是为了不使那姑娘难堪。当公共汽车刚在下一站停下来时,那位军人就小心翼翼地挤下车,走了。吴鸣看着军人离去,也目睹姑娘流泪的双眼。
吴鸣在静悄悄的污水房化验台前坐定,更构思着写点什么,忽地想着公共汽车上发生的事,他猜想不出此后那位高傲的姑娘会发生什么变化,但可以肯定,即使一直走到天涯海角,她也不会忘记所遇的那一幕!吴鸣知道:高贵,有时是无声的。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格外惊心动魄!
新招聘进来的锅炉工夏世荣来上班已经一周,梁峰问过吴鸣:此人是否可靠。可靠的意思无非就是是否爱胡说八道,管他人及公司的闲事,如果吴鸣去学习,梁峰可不愿意他也插上一手——到柴油中去,到时就无法收手,会弄得更糟,一发而不可收拾。同时,也是在无形中告诫吴鸣不要将那些事说出来。吴鸣更是守口如瓶,,他懂得十块钱两人分好过三个人分的道理。
当夏世荣问他油从何处购买及油库由谁管理时,吴鸣都说不知道,只认真的告诉他,我们只是使用者,并很快地转换话题。至于当兵出身四川籍的夏世荣也理会吴鸣的意思,之后就不再过问此事。通常两人或在门口旁边一起拔草,或同开设备时聊天的话题就是关于社会。男性与男性相处,更多的就是聊男人与女人间的事。如千里姻缘一线牵,自古“红娘”的形象是美好的。“红娘”扮演着男婚女嫁搭桥的角色。虽进入二十一世纪,但不少少男少女还是怀着一种美好的心愿,到被誉为“红娘”的婚姻介绍所,希望从此地能找到一生的幸福。但一些无良婚姻介绍所却将情、理、法抛诸脑后,利用应征者求偶心切的心理,用欺诈手段大赚黑心钱。
“现在的婚介黑幕连连,搞得乱七八糟,特别是广州更是乌鸦胜凤凰,让人对婚介越来越怀疑,”夏世荣说话不紧不慢,幼黑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我有几个老乡,有的是独身,有的是已婚,他们在报纸上看完征婚广告都打电话过去,回答是过去见面。到广州后,再在电话里告诉路线,过去后一看是婚介,把情况一谈就是钱,交钱后有的只见一面就被女方给甩了;有的花了几百块钱,只是吃顿饭,连手都没摸一下;更有甚者,交了报名费,介绍所让你打个电话与对方谈,女方一句话:你等着吧。我那老乡,已快三十的人,以前有时间没钱,现在相反,在广州一连找了七八家婚介,都是竹篮打水。最后恨恨地不信婚介,到发廊找了位小姐,今年正月还结婚了呢。至于已婚的想去找婚外恋,婚介所的人则明明白白告诉应征者:想找二奶,我们也包办!只要你出得起钱,没有办不成的事。哼,这个社会也怪有趣的??????”
吴鸣与他在一起,吴鸣极少开口,更多的是问一句话,夏世荣会说上老半天不停:“你在哪里当兵?怎么也搞上这一行?”
“在山东济南军区九十六团。北方很冷,冬天营房里用锅炉输送水蒸气取暖,所以就干上锅炉这一行。当时,如果不是党员,还去不了学习干这活计呢。”夏世荣说着还四下里瞧瞧,压低声音:“其实我们以前学习的都是煤炉,油炉还是第一次接触,希望吴师傅多多教我操作和处理日常小事故。我只要在这里学会了,再离开樱花或去其他地方那也有本钱,对吧。”
夏世荣来上班半个月后,吴鸣对他也了解了不少,同时也把他带去涂装组与其他员工相识。
陈子彬的妻子袁芬和宋永泉的弟媳陈清珍是唯一两位女性,又是已婚,所以大部分是未婚的员工都称她俩陈大姐、袁大姐。袁芬说话口无遮拦,第一眼见夏世荣便很不礼貌,但很友好地送给了他一个外号:“木炭头”。言下之意,自然是指他的幼黑。吴鸣第一次听他姓名的一刹那,正在用夏士莲香皂洗手,故带他与大家认识,就开了句玩笑:“他就是大名鼎鼎,电视里经常能听见的‘夏士莲’香皂先生’”大家一笑而过。
夏世荣同样也跟着笑,一点也不恼,相反还会加上一句很逗的话:“女士们可别用我洗澡哦,到时吃亏的可不是我,男士们可得小心点,当心别用我的香味去诱惑女人。”大家笑的更乐。
刘玉华也不避袁芬和陈清珍在场,根据他的名字的谐音脱口而出:“吓死哝。”上海话的意思是吓死人,于是同样引来大家的笑声。
夏世荣等大家笑够了,再接口一句:“别把我说得那么丑,你们听过赵传的歌《我很丑可我很温柔》没有啊?哼!”说着大而平的鼻子小丑似的往上一提:“我很丑可是温柔得很呢,不知大家听过没有,四川的太阳,云南的风,贵州下雨当过冬。这就说明我为什么会这么黑是有原因的,望大家见谅,只可惜我没非洲人黑,不然们你可拿我当外宾,我会没意见的。”
在车间没生产时,中途有团体休息十分钟时间,大伙可在休息区的休息台前落坐,这个时候便是由袁芬唱主角。吴品德,刘玉华,罗国庆、方良特别是赵云、谢东等人更是佩服她的口才和组织能力。虽向人事部力举,可公司不成立工会,也只能作罢。但在涂装组的员工群里,没有不尊从袁芬意见的,因为她老公陈之彬在二课当课长,虽有科室之别,但同样是在生产部,亦会想象后果:自古官官相护。如那时不听她的建议,真的冲陈之彬吹吹枕边风,吃这种亏可不合算:“晚上到我那去打牌,赢出来的钱第二天晚上去溜冰。”
“每人交二十块钱,宋永泉过生日买礼品。”
“吴品德过生日,每人交三十元,给他买礼品。”
“赵子龙过生日,他女朋友一定想办法也要到场,刚刚从四川过来,那档次应该象样点”
????????????
赵云的外号是刘玉华给取的,叫赵子龙。因为在樱花公司半年多后,自从谢东和刘玉华在容奇大桥下遇上程俊英,他们带赵云去了一次,那赵云三句玩笑话就两句不离女人了。吴鸣则被刘玉华戏称为香港洪兴帮的洪老大,因为脸型极为相像。涂装组的员工几乎人人都有外号,时间长了也不分、男女都这样称呼起来,一是显得亲近随和;二也是玩笑的言语;三是在其他场合开玩笑也没外人知道是笑谁。
袁芬是毫不忌讳的女人,陈清珍则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内敛的东方女性。当袁芬大声直叫赵云为赵嫖时,陈清珍还是会循规道矩地叫他赵云,而从不叫他赵嫖或赵子龙,对其他的同事也是一样,所以在暑假她八岁的女儿过来,竟惹得全组员工为其买礼品,祝贺他一家人在顺德团聚,这都是袁芬的建议,也是看在宋永清的薄面上。
赵云作为三代单传,打工的钱自顾自用,所以在生日来临之时,准备为自己二十四岁的生日庆祝一番,因为认识一位广西梧州的女孩在奇特的环境中相识,后来为了方便就买了部手机。对这种年龄的他,要买就买好的,当时最流行的款式是“三星2400”,一狠心便花二千多块钱买了部。这回袁芬就更有说法:“手机都买了部这么好的,那一定要搞得象样点,到海洋或滚石城去,那样才体面,每人出三十,梁峰和我老公也去,他们每人交五十元,怎么样?”没成家的大声叫好,有家室的则会皱皱眉头。
夏世荣第一次去打麻将,手气一般般。第二晚去溜冰前,买了东西到梁峰家。之后,他再与他妻子去看电影。第二天上班,由郑洪美宣布锅炉房那边只能留一个人上班。吴鸣的证件都过期,而且没经过年检,夏世荣证件齐,虽然不是油炉证,还是由他负责两套设备。吴鸣则到车间去帮忙。
近段时间来,涂装产品质量下降,一次喷涂不合格率竟达到百分之九十八。有许多的返工件,如沙粒,桔子皮,油点,碰凹,焊接不良等各种不良品的出现,都需要手工仔细打磨。虽然已招聘了两位专业打磨的员工过来,但是人手依然不够。经郑洪美和梁峰合计:决定让吴鸣到车间来锻炼。郑洪美想:既然你已知公司决定让你去学习换证,苦点、累点这段时间你也不会在乎,有头脑的人这时是决不会捣什么乱子的。
吴鸣整天戴着口罩,穿着围裙,每天满头的白色或黑色的粉末,心里却一天天在祈祷早点能送去学习换证。在脸上淌着汗,心里暗自流泪的同时,凭以往的经验,每一次进柴油都未漏记过一次,他想郑洪美和梁峰同时这样对他,虽不能明问每一次送多少油来,但他记下实数,料想陈光荣他们每次也会挣不少。他想:反正记着,公司有底册,真的要查起来,那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事,到时想赖也赖不了,就看郑洪美和梁峰以后怎样对待他。之所以吴鸣每晚入睡前都要写点日记,将时隔近十年的习惯又搬出来,把他在外面的世界打工的生活和感想,每天都记录点什么。在公司进了柴油的那天,当晚的日记他一定会多记上一页。很多时候,他都会直叹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的富起来,因为张琳在他耳边总是埋汰他的贫穷,直至刺伤他的心灵。当然,他同时也会记录些洋洋洒洒的东西,如:丛中翠绿枝头满,盱江影红景斑斓。这是描与他梦中故乡桔园的风景;以虚度光阴不如脚踏实地,以知识赢取财富??????这是吴鸣挂在嘴边自勉的话,有时觉得该做点实事,便写写散文或诗什么的,在公司的宣传栏上登出,或电传上海中国昆山公司的企业文化杂志中发表;人生如游戏,游戏亦能体现成功的人生精粹??????这是吴鸣在溜冰、卡拉OK后回宿舍的感想。他最得意的作品一出来后,就会被袁芬“勒索”:“买东西来吃,那么小气干嘛,真的应了人家说的那句话:文联工作很清闲,提提笔杆就挣钱。”
吴鸣也会不客气地回敬一句玩笑:“妇联工作真不错,顺便还可搞对象!”
“******!”袁芬口气很大很粗,这是最易惹人逗笑的关键:“是不是把我当成街道办的,怎不往下说?工作越做越具体,老头老太都归你?”
大凡有吴鸣和袁芬争执的地方,就会有笑声飞扬,这也是吴鸣在涂装组打磨时最快乐的刹那。有时他会有一笔没一笔地记入日记里去,使日记犹如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在整体景致协调、幽静中透出庄严古朴,每当记录完一本,他都要从头到尾地看一遍,象看莫言或海明威的作品一样,细看细想或略作修改,主要是让妻子张琳有时看起来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