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国务院召开全国技术创新大会:关于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的决定。作为台湾商人的游小台,他非常清楚自己公司的走向:前几个月因为产品质量,严重影响到公司的前途,为此这几个月没少在飞机和旅途上度过。每次从任何一个机场出来,在去南丰的途中,就感觉到大陆日新月异的面貌,与童年时代想象中的记忆格格不入。只是南丰蜜桔的味道,却还是那么纯朴香甜,让人记忆犹新。
记得在台湾成年礼的那天,父亲告诉他:确切地我们应该姓张,为什么会姓游,是因为爷爷、奶奶生育太多,养活不了,而把父亲送给了临县一姓游的大户人家,也许是命里注定,父亲在游家受到良好的教育,十四岁就在赣州市蒋经国创办的少年从军里学习,之后转战南北,母亲是游家惟一的骨肉,十八年前在台湾因为癌症去世,老人家临终前再三叮嘱他要好好善待曾家人,是因为佬佬也姓曾。在于都县的这个村落里,都是没出五福的曾家人。皇天不负有心人,所有的大陆亲人都找到了,这次看见张毛毛叔叔,差点以为是见到了父亲:太像了!个头脸型,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相似。完成认祖归宗的奔波,他来到顺德市容桂镇南区工业区,自己的工厂。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白净偏胖的游小台尊从叔叔的话,一定要看看堂妹,因为在六个孩子中叔叔最偏爱张琳。父亲对这个小堂妹也特别关心,因为父亲为了她的婚事,九四年春末夏初还特意从台北赶到南丰参加她和吴鸣的婚礼。
张琳开始显得有点拘谨:“有一个多月了。”她看着三哥和嫂子陪同游小台有说有笑,也渐渐地自然起来:“我结婚时大伯说你也会过来,没想到你却去了洛杉矶。”
“对不起啊堂妹,生意人就这样,东奔西跑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你还习惯仓库的工作吗?”游小台用家乡话说,见张琳点点头又接着道:“前天我见到恬恬,跟你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我看她成了留守儿童,可不好。”游小台的家乡话更多的是从父亲嘴里学来的,因为离开大陆时才两岁八个月。到台湾后,父亲离开部队,到司法部工作才有更多的时间陪家人和自己玩耍。
张琳一刹那眼睛红红的,有泪水滑落:“我真的很想她。”
“好了,想她就想办法把她接过来就是。”游小台轻轻地拍了拍张琳的肩膀:“妹夫现在在那里高就?”
“他在樱花,离这里很近。本来他也想到开展来上班,可就是进不了公司。”张琳本来想要和吴鸣在一起上班,但听老公和三哥说樱花比开展强就放弃了。
“游总,你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下车间呀。”年近五旬瘦而又黑,总是理着老板头的曾凯子匆匆忙忙过来,头发有点凌乱地打断了张琳的话:“中午在容莲宾馆的洗尘宴准备好了,我们大家一起去吧。”
“琳琳,去通知你先生也过来吧。”游小台说:“都是亲戚一场,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张琳看了看阿强,有点难为起来:“星期六应该没上班,昨天晚上我呼他也没有回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放心吧,他每次双休日都会过来,没准这时正在一零六看电视呢,我现在就去看看。”阿强说:“哥、曾经理,那我过去了,你们一起先去宾馆吧。”阿强走出仓库,先用手机呼了两次吴吗,再踩着摩托车往一零六赶去。
星期六吴鸣和其他同事一样,都睡了个大懒觉。可能是昨天晚上与刘玉华和罗国庆宵夜时,一口气喝了大半支九江双蒸酒的缘故,到十一点才磨磨蹭蹭的推着自行车出了樱花公司大门,经过桂州中学大门时,他仰头看了看阴阴的天空,才极不情愿地奇上了自行车。
一阵凉风吹来,一片木棉树的叶子“啪”地打在吴鸣脸上,他一激灵想起了陈贞霖写的《谁做了秋天的落叶》,竟哼起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于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都走远??????
走在南国的秋天,吴鸣踏着歌声,虽然草还是绿的,叶还是绿的,但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气息,很快又有片片落叶随着车轮飞舞起来。吴鸣想着几年前,看到某报筹划了一期名人谢幕的栏目,直到今天他还记忆犹新:如邓丽君一夜之间,那些影响了几代人的甜美歌声都成了绝唱,那张永远不会衰老的脸,就永远地留在了吴鸣心中的秋天里。秋事秋韵太多:高枫走了是在今年的秋天,罗文走了,又是今年的秋天,李媛媛也走了,还是今年的秋天,他们像秋天的叶子听见季节的召唤,跳下了深爱的大树!像一声沉重的叹息,有多少依恋,又有多少的无奈!明明是一片红颜,转眼之间便被病魔销蚀成一楼楼青烟。只留下深沉的,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永远挥抹不去。
吴鸣重重地踩了几下单车,在沿江路人烟稀少的路面上行驶,思想依然摆脱不了秋天、树叶的故事。他想:谁做了生命中秋天的落叶?是梦中的《橄榄树》三毛?是《平凡的世界》里共创人生的路遥?是卡伦?卡朋特?是夏洛蒂?勃朗特?一切都不能重来,只有他们的文字和声音像秋天的细雨,年年夜夜敲打在心头!忽然他想起自己经常抱怨生活枯燥乏味;常常计较周围的人们缺少情趣;常常为这为那患得患失;常常因一点小事的挫折而杞人忧天。什么时候,把生命大部分时间,耗在了许多自讨没趣的细枝末叶上!等有所意识有所感觉的时候,青春已不在,生命也走到了秋天。这是南下打工的第一个秋天,吴鸣细细品味着一切:如果能行走,就不站着,如果能站着就不坐着,如果能坐着,就不躺着。吴鸣忽然又想起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说: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不由得吴鸣惊觉起他的多愁善感:看到落叶便以为秋天已经来临,看到花谢就不再相信还会有春天!
横穿广珠公路后,要下几个台阶,吴鸣下来步行,又有几片落叶在脚边舞动,他矗立片刻想想:谁做了秋天的落叶?不是为了祭莫明星们,已经远去的背影,而是告诉来路上那些匆匆忙忙的生命:活着,不容易。能够活着真好!
几分钟后吴鸣到了干部宿舍的大厅里,刚刚把自行车放好。杨乐乐就一把将他拉住:“总算是看到你了。你别走,阿强哥奇着摩托车正在四下里找你。”
“怎么了?”吴鸣十分纳闷:“出事啦?”
“是!。”杨乐乐像拾到个金元宝一样开心:“是好事,你大舅子的堂哥游小台董事长请你们去宾馆聚聚。这不是好事么。”
吴鸣点点头,看杨乐乐在办公桌拿电话的手都有点颤抖。他心里却平静得如没有微风吹的水面上一样:不就是吃个饭,有缘没缘,还不是那么回事。有缘本来早就应该在你的开展公司上班,或许老岳父也有为难之处吧。
阿强见到吴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传呼机怎么没有反应?不会只别在腰间做装饰品吧?”
“电池没电了,今天准备去换。”吴鸣回答着,掏出了给阿强看看:“这东西响的次数多,还挺耗电。”
阿强没看,只是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劳力士:十二点还差十分。就赶紧载着吴鸣往容莲宾馆赶去。到了宾馆的八零八包间,曾凯子告诉阿强:“你表哥因为车祸去世!游总接到电话,已经赶去广州了。”阿强听后,再没有往日那种在酒桌上的豪爽与豪放,只默默地喝着墨西哥太阳神啤酒:生命啊!为什么都那么的脆弱。回想起刚刚进入开展公司,和表哥相处两年的日子,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吴鸣因为昨晚醉酒,根本没有进食的欲望。张琳见老公脸色难看,就依在他身边,咬着耳根子:“你怎么啦?”
“没事,昨天晚上与同事宵夜可能多喝了点白酒。现在感觉头还有点晕晕的,没胃口。”吴鸣说着,始终看着曾凯子在劝酒敬菜,严然是主人的身份。张琳起身给他按了按肩胛骨,吴鸣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罗铭金回家乡办喜酒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一零六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