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的榕树下,刘德华声声地叫着鸡婆,操场边的自行车载着台湾佬去找鸡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地找鸡婆。”《童年》这首歌美誉天下,在吴鸣更改歌词从嘴里唱出来,刘玉华听着开心大笑,知道为什么总是叫他刘德华。现在连同事们都这么称呼他,他可一点都不在意:“人家鸡婆也是人啊!她们辛苦地出卖肉体,还随时会被警察逮,又为性生活处理不好的家庭做贡献,特别是为我们性成熟的男人们解决问题,这容易吗?你以为她们天生就想做鸡婆?真的,她们也应该有她们的难处。”
旁边十几个同事更是乐开了花,很快一个笑传在公司里弥漫:的确,刚刚从台湾过来的一位部门经理,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同事们都目睹他在池塘边与一年轻漂亮的妓女谈好价钱:二十块!妓女就上了他的自行车。刘玉华几次与那部门经理打过照面,也算是同道中人,见了面都会笑一笑、点点头。或者会告诉对方:这妓女服务态度好,那妓女态度差等等。
张琳加班的晚上,吴鸣就会与同事们在饭后去散步,看看夜市,逛逛狮山公园,每次经过池塘边就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一切,说出一大串笑话或顺口溜: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年辰,笑贫不笑娼。失业叫做下岗,发财叫奔小康。危机是软着陆,亏损叫负增长。****名曰丑恶,****称为现象。除掉乌七八糟,统而言之扫黄。······没加班的时候,吴鸣就会踩着花三十块买的二手自行车去接妻子,到了南区然后慢慢散步回细窖,第二天再送张琳去上班。这种日子维系一个月不到就结束了。张琳住在开展公司女员工宿舍,吴鸣住在樱花公司七号楼A103宿舍。
公司的饭堂和宿舍开张了。一课和二课的员工们混杂着由人事部安排:四张木架双层床,四张写字台,八张折叠靠背椅,八个储物箱。因为都是靠墙放置,所以中央空间就显得较为宽大。公司每月扣住宿费每人四十元,每天三餐扣五元,双休日伙食自理。所以只要是夫妻的一般都会在外面租房子,然后在公司饭堂吃饭。
桂州镇和容奇镇合并为容桂镇,为了迎接千禧年,最大的变化就是桂州镇镇政府对面的大池塘变成了花溪公园,使名扬一时的狮山公园有点逊色,合二为一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附了来自四面八方,生活在其中的一切人的梦想,在梦想与现实的同时,蓦然发现大家之间已经没有差别,住在建得差不多的小区,身上穿着同样的品牌,喝着满街都是的流行饮料连说话的腔调、耸肩的姿势都如出一辙。这是进入樱花公司的员工被同化的事实,然而并不是每个人对此无忠于忠。实际上,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想只做灰调的基底,每一位员工都渴望着与众不同,渴望着出位,渴望着做万绿丛中出色的一点明星。
梁峰的秘诀是:不用冲破即有的规范,脱离现在的轨道,只要在工作的细节上花一点点心思,就可以出色兼出位。上班的第一天开会熟悉环境,一周后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召集涂装部所有的员工早会,说明他以后的管理思想和管理方法及整体运作的处理,重奖重罚是他倡导的主题。早会时郑洪美站在人群的后面,频频点头,在涂装部看来樱花公司将要渗入松下电器公司的管理模式。
下午下班后,梁峰和郑洪美同时走出办公大楼。
“樱花公司的管理模式是从台湾公司沿袭过来的。”郑洪美说:“华南这边我想与昆山和台湾都不一样。这样就要借鉴松下电器公司的管理模式,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五S现场管理之后,就如你在早会上说的那样:处罚不是目的,收到良好的效果才是最终目的。”
这时,袁芬和谢东迎面过来向他俩问好,刘玉华、罗国庆、吴鸣、吴德品等人则同时低头,很明显就是不想给郑洪美问好。郑洪美也懒得理会他们。听梁峰说:“上班归上班,下班归下班,今晚我女朋友邀同行举行一个活动,八点钟在海洋卡拉OK三楼十二房,到时过去玩玩,也算是认识几个人。”
郑洪美有点犹豫:此人刚刚上班就邀请,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光是联络感情?是不是太过于急促?一时拿不下主意。但听梁峰说卢文泉也会去后,才勉强应承下来:有卢文泉在,我去也只是个陪场,不碍事。其实这只是梁峰的拖词,他与卢文泉的关系,在未进入公司时,吴新华就对他讲得一清二楚:铁!
梁峰与郑洪美分手,朝停车棚走去,同时拨通了卢文泉的手机:“卢副理,我是梁峰。今晚有个节目,八点钟在海洋卡拉OK进行,郑课长也去,到时候过来,要么我去接你?”
卢文泉抱着几个月的儿子,声音轻轻地:“车不用啦,他去自然会安排好来接我啦。”卢文泉的回答拖延十几秒,思想也进行过一番斗争,但是一听郑洪美也去就应承下来。也算是同事之间或上下级联络感情,便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
这天,梁峰心情好得出奇,也许是昨天晚上玩得开心之故。心情便像秋千般悠悠荡荡,更坚信能把涂装部管理好。他来到锅炉房,见个头不高的吴鸣目光冷漠地看着他。心里真如涌出一股酸水:个子不高,样子不凡,怕是个难缠的主。难怪郑洪美老讲此人麻烦: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前一定要把他炒鱿鱼。
“情况怎么样?”梁峰绕着锅炉看了一圈,心里没底,不懂也看不出什么,只有语气上十分重视这压力容器:“有问题要及时提出来,我职权范围内能解决的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锅炉正在燃烧,各种电机的声音太吵,就到大门外。吴鸣跟随着出来:“上班一个人没所谓只是涂装中午不停,我吃饭就成了问题。锅炉出事,谁负这个责任?”梁峰一听觉得郑洪美指出的此人确实有点麻烦。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想把这第三把火烧好:“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下个月多招名锅炉工就是。”吴鸣听了觉得是个问题:“公司舍得花这钱吗?一个人开锅炉开污水处理设备,包做两边的化验,工资八百三,比车间员工才多九十块钱,真是廉价得让人吃惊。”
梁峰很坦然:“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当初的工资是怎样谈,我不知道,也无能为力,只是以后调薪,我第一个就会提你!”梁峰的口气很硬,吴鸣听了很感动:这种人做老大,没有理由不听他的调度。
“看你前额宽而又高,智慧不浅,官缘显然。上任三把火烧旺点,不然那鸟毛课长决不会饶你,他逮谁不顺眼就立马会炒鱿鱼。“吴鸣说完双眼紧紧地盯着梁峰。
梁峰听着,知道已找到一个反对他上司的人,也难怪郑洪美会对他不满意。这种人在梁峰眼里:即可用之,亦可弃之。为了缓和气氛:“什么官不官,大家都是打工仔,打工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生存。生存的第一要素就是钱,没钱,你什么都办不成!“
吴鸣觉得梁峰说得在理,索性引着他到污水处理房靠围墙边上的草地上坐下,坐在这儿,即可看到两条路上远处是否有人过来,又可避免噪音,更重要的是可以吸烟。公司规定:在车间里面吸烟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记过,第三次开除。从九二年在上海昆山发展至今都是如此。
吴鸣抽出支“广州湾”递给他。梁峰接过左右看了看环境,心里亦担心郑洪美和台湾人随时会出现,怕因吸烟一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从吴鸣吸烟的档次上就知道他的生活状况:“你经常抽这烟?”
两人把烟点燃,吴鸣深深地吸了口又慢慢吐出:“没钱,再说好赖一样吸,一天烧一包,烧好的可烧不起。”
“是啊,这世道有钱就是王道。”梁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家乡一般吸什么烟?”
“跑业务、搞采购时一般吸红塔山和阿诗玛,我们都叫红塔山为农民烟,叫阿诗玛为寡妇烟。”吴鸣笑了笑:“只是现在出来就沦落成这样子。”
“你以前跑过采购?”梁峰觉得这是一个可用之人。
吴鸣点点头,猛地联想到公司各种设备上的采购价格,他有意无意地问过卢文泉不少,基本上都存在很大的差异:“樱花华南公司刚开始发展,漏洞百出,我看郑洪美、麦章明和那个台湾佬一定联手挣了不少。”
梁峰左右看了看:“挣钱那是他们的事,有本事你也可以挣,别人挣多挣少,你只可睁只眼闭只眼,这是做人的原则。”
“我毛兵一个,算个毬。”吴鸣又重重地吸了口烟:“难怪郑洪美会那么讨厌我,是宋永泉告诉他:我以前跑过采购。你是主管,往后可就有得挣了,慢慢地你也会知道,他们是如何地挣回扣和贪污。到时候老大您有什么好的发财路子,可别忘了我哦。”
“放心吧。”梁峰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的想起陈光荣来,看来有路子可走。便猛地站起,一边应付了吴鸣的一些话,最后交待:“涂装部也是轮流吃饭,你自己看看谁比较合适,我派他过来帮你顶半个钟。”
“刘玉华吧,前几天拆洗油嘴卢副理看见,他说找人帮忙,就叫了他,这人不错。”吴鸣也站起来。
“行。”梁峰答应着转身离去,回头又笑了笑:“别把烟头乱扔,吸烟时看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