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县至今一千七百多年,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四季分明的南丰,别号“嘉禾”。始建于三国时期太平二年(公元257年)。因其山清水秀适合蜜桔生长,风景绮丽西有比庐山还高出二百八十七米的军峰山,所以令人神往。
傍晚时分,军峰山的阴影铺盖了整个县城,张琳站在盱江索桥的东北边,看看夕阳正从军峰山山尖滑落,又看看唐宋八大家之一,诗人和散文家曾巩年幼苦读的墨池——读书岩。她无心欣赏此刻的美景,只是想着现实的生活:经常关照汪爱华发廊生意,住在市山乡家中是独生子的刘健会不会如期赴约。
是啊,生活就是如此,一个人追求自身的幸福有错吗?丈夫吴鸣所属的长红垦殖场已经彻底倒闭,去年江西日报已经刊登了相关公告,将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她心里实在没底。也后悔不该把县委招待所大门旁,正对着南丰宾馆的公用电话亭给转让出去,要不现在至少还有生活来源。也不至于将三岁的女儿交给年迈的母亲去照料,成了啃老族,在同学的店铺里面帮忙,借学习理发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瓜子脸廋弱的张琳从高大的盱江索桥下坡后,右拐弯经过涵洞往读书岩慢慢走去,晚风轻拂她齐耳短发,春末穿着短袖长裙的她,感到有点凉意,就双掌交叉抱了抱自己的手臂,不时腾出只手扶扶镜架,扭头朝身后看看,她多么希望英俊高大的刘健会猛地出现,再一把抱住她的腰,说声我爱你后轻亲柔柔地去读书岩山顶,眺望整个县城的景色,再看着盱江水缓缓地流淌倾诉自己快要失败的婚姻,憧憬美好生活的未来,让他带自己去浙江或上海开始新的生活……
日已西沉,张琳还在默默地等待。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心里默诵无数次《再别康桥》的张琳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快七点了,比她小三岁,英俊高大国字脸的刘健却始终没有露面,她只得返回县城中心在十字路口,靠西面的爱爱发廊。
汪爱华的爱爱发廊位于县城的西面,紧挨着县电影院。整个县城分东、西、南、北门四条街,因为是四条街的交接点,有百货商场、电影院、五味馆、文化馆、照相馆,加上正南面的盱江索桥也就是整个县城的中心点。西面街百分之八十都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的建筑,两边的商铺大都是用杉木建筑而成,所以门眉几乎都是黑黝黝的没有任何色彩,爱爱的发廊也不例外。只是经过装修,里面却显得十分明亮艳丽。在店铺里面的右边有一道小门,掀开门帘进去就有一个斜斜的楼梯,上到木板二楼,二楼正面是临街的两扇木窗户,右边就是两张按摩椅和一个用花布隔离的床。那是专门供客人临时休息的处所。
“他怎么没来?”张琳跨进店铺,看了看那道门帘,显得有些失望且身心疲惫:“说好四点半,我都等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她还希望刘健就在上面的床上休息,她也可以上去挨着心仪的人躺一躺。
“谁啊?”汪爱华双手泡沫正给一个男顾客洗头发,胸部不停地磨蹭顾客的后背,顾客侧双眼微闭,享受其他发廊里没有触电似感觉的服务。她有点想责备张琳:姐姐回家做饭,虽然请了两个乡下女孩子帮手,但时置生意最忙的时候,在这里学手艺,没想到她竟然会红杏出墙,可想想刘健是自己介绍给张琳的,只得冲她笑笑:“老同学,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叫爱情,那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初中二年级时被校长破了处女之身,一度咬牙切齿痛恨男人的汪爱华,很珍惜现在的家。李明辉比自己小一岁,却心甘情愿地在家里照顾一岁半的女儿,自己努力支撑着铺面。姐夫在城管局上班,姐姐也算是个股东,可总是要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患病的母亲和她两个刚刚上小学的孩子:“他五点半钟打电话来,说已经搭便车去浙江了。”
张琳心里咯噔,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完了,追求美好爱情才迈出一小步,就又往深渊里坠去,这算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不,因为有肉体上的交往,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虽然吴恬才三岁不到,但九四年春天那个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的男婴与她母体分离,便因为被脐带缠着脖子死去,在一个弹丸之地的县城,张琳也应该让不少人认识她,并知根知底。
汪爱华见张琳没有动弹的意思,忽地想起半小时前杨瑾贤来电话找她:“恬恬生病发烧,你妈妈已经抱她到胡医生那里打过针,看你也没心思做事,还是回去吧。”
张琳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来往大门外走去。她没有打“摩的”,也没有坐“拐的”。在橘红色的路灯下,本来十分钟可以步行回家,却用了整整一个小时。从发廊到了老车站宿舍,见右边柴房里有灯光,知道应该是妈妈在洗澡,就径直朝一楼左边妈妈的卧室走去。见女儿服药后安睡,便轻轻地抚摸了下她还是发烫的小脸,然后俯身亲吻了下女儿的额头,同时自言自语:唉,宝贝,妈妈一定要学会做饭做菜,还是回我们的家去生活吧。
“你死哪去了,打电话到爱爱店铺你也不在。你爸爸带着张鹏和张腾去阿强的新房子看房,我一个人抱着恬恬去看病,都快累死了。”杨瑾贤洗澡后,见女儿才回家,就数落着:“好好的电话亭不要,去学什么理发,看你就是吃不了苦的人,高考两次没考上,那时谁都想嫁垦殖场的人,你也学样。现在垦殖场倒闭了,可不许学样去离婚,我们家可丢不起这脸面。”
张琳心情烦躁,却静静地坐在床边缘听母亲数落着:是啊,在家里姐姐是老大,与程春宝离婚已经六年了,压抑得患上了癫痫病,现在广东顺德打工,听说病情没有再复发过,真是上天保佑!自己如果再离婚,那左邻右舍的指责和议论会让爸、妈更加伤心难过,张琳不想再让二老难过:“不会的。我也想去打工,和吴鸣在一起,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真的?”杨瑾贤看看已经二十六岁还不会做饭做菜的女儿,有点诧异:“吴鸣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工作,你爸爸已经给阿强打过电话,你也给小英去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如果有,也好关照关照。”
“妈,知道了。”张琳懒懒地站起:“我去洗澡吃饭,今晚你就陪恬恬在楼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