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生命中会有很多次相遇,却只能选择擦肩而过。就像树叶的生长与堕落的过程,只不过是一个寂寞的轮回。当李琳娜开门看见穆芷桢时,感觉极为平常。但梁峰看来却有点异样,从她的举动和门铃的位置来看,应该是站了很久,如果正常的按门铃应该在左边,怎么会在右边站立?
与穆芷桢见面,这次应该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婚礼上,第二次是在庆祝顺德市成立十周年庆典的晚上。梁峰依稀记得像前两次见面时的场面,便堆满了弥勒佛似的笑脸。他知道这是对任何不很熟悉的人,特别是有些背景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所必须具备的第一印象。更何况身高一米七一,身材匀称,说话腼腆,笑带酒窝的穆芷桢。这个女人——让人瞧上一眼就记忆深刻。
他没有同穆芷桢太多言语,只是点点头说了声下午好就迈步下楼,田小静追了一步上去,声音像蚊蝇嗡嗡一样,告诉梁峰晚上尽量早点过来接她,如果时间允许,还是过来一起吃个饭,没准穆芷桢晚饭也和嫂子在一起吃,可更多了解下哥哥的情况。梁峰看着穆芷桢和李琳娜进屋,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告诉田晓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在她面前别乱说话,不要谈及我们家的任何事情,特别是我的事,言多必失,许多事都是祸从口出。”
田晓静知道老公说的她是指穆芷桢就点点头,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虽然穆芷桢大她几岁,结婚好几年都没有生育。因为叫唐秘书为叔叔,那自然就叫她为阿姨。回到客厅,她叫了声穆阿姨好,就在她对面坐下,和嫂子一起听她讲述中山的律师,告诉她唐秘书在马岭看守所的情况,她偶尔也插插嘴说说哥哥的事情,并陆陆续续把吴鸣如何敲诈勒索他老公的事也陈述出来,并且绘声绘色。
走出政府大院,下午的阳光有点暖暖的可人,梁峰坐进他的捷达轿车,心里忽然感觉到无所事事。现在身份不同,想的事情自然也不同,他觉得今天是周末,应该有点活动时间,把近期遇上不开心的事统统抛弃,给思想一个暂时的宁静。当捷达车下完顺峰山长长的斜坡,准备上容奇大桥时,手机响了起来,他把车速放慢,拿起来看了看是梁佩榟的电话,就漫不经心地接了起来:“有什么关照呀?痞子哥,我刚从市政府大院出来呢。”
“你时间宽裕,还是到我所里来吧。”电话里梁佩榟不卑不亢,声音里好像有不容拒绝的感觉,让梁峰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习惯性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问题,痞子哥要求,马上过去。”
过了容奇大桥没两分钟,梁峰到了旅馆门口,把车泊好,意外见梁福立的丰田也停在这里,才感觉到手机里梁佩榟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不容拒绝,看来是梁福立也到了。
“没办法,看来检察院那边也尽了最大的力,一条人命判十年,应该是恰如其分的。”梁佩榟看着陈光荣的眼睛有好几分钟眨也没眨过:“人家香港那边的陈女士,还叫嚣着法律不公平,一定要他一命偿命,看来这事确实难办。”
“没事,有立哥在后面撑着,花多少钱都不会在乎。”陈光荣说着用右手小拇指挖了挖鼻孔:“已贴出三四十万,也不会在乎再贴个十万八万。”
“那让我再考虑考虑,看那一步能不能行的通。”梁佩榟依旧保持冷冰冰的态度:“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是要看受害人家里成员是否能够原谅的问题。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杀害举报者,但他是主谋,毕竟是他指使下面的人去谋杀陈先生,好在下面的人又委派了下面的人去行动,这就是第三层的关系。”
陈光荣想想受害者也姓陈,就有点怨恨:欧阳锦辉去香港抢劫他人的地下赌场,你有必要去举报他们的行为吗?真的是无事生非,惹来杀身之祸,离开人世都半年多了,但想想梁福立的再三叮嘱,就微笑地冲梁佩榟道:“不管怎么说,立哥的意思你也很明白,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吧?”
梁佩榟虽然声音冷冷的,但想到当初接的第一个案子,如果没有梁福立出面,接的第一个官司就可能以失败告终,如果坚持不下来,也就没有今天的这些成绩,多少还是个零散的数字。他觉得该还梁福立的人情,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既然是立哥的意思,那我明白,但这种事最起码也要判十年才行。”
“要那么久吗?”陈光荣听到十年就张大嘴巴合不拢:“法律不外乎人情,这是中国目前的现状,路人皆知。记得小时候,邻居朱佉子看完电影,两兄弟抢劫了一个外客几块钱,被派出所抓起来,詹夏池书记过去求情,没十分钟两人就出来了。”
“情况不一样,那是什么年代?怎么能跟十几年前相比,再怎么着国家法律还是在不断地完善。现在还遇上这事,派出所当班的敢放人,那他这身警服就甭想再穿了。”梁佩榟说着笑了笑,又冷下脸色接着欧阳锦辉的事道:“如果会做人,又勤快些,顶多五年就出来。”梁佩榟声音依旧淡淡着:“加上看守所呆的时间,基本上用不了十年时间。只是在里面呆的时间会辛苦些,其实也没什么,眨眨眼几年很快就过去,就当是人生的一次锻炼。”
陈光荣其实很明白欧阳锦辉与香港地下赌场陈先生结下的梁子,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陈先生太过于多嘴,才惹祸上身。在赌场丢了十来万,有必要那么大张旗鼓地“点水”?命没了,即便是把钱找回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让老婆与别的男人团聚时多有些资本?他想到这,只有喃喃轻语:“行了,只要你尽力了,立哥不会怪你。”
“谁那么牛叉,能让痞子哥为难?”梁峰上了四楼有点气喘,还未进门就接道:“容桂镇也不看看是谁的天下,那不是自寻死路?”
“你迟到了,怎么没带夫人过来坐坐?”梁佩榟坐的位置,第一眼就看见气喘吁吁的梁峰,立马回答了他的话:“周末了,你们都那么清闲,看看我还在上班呢?”他说着起身看了看里面的文员,文员很知趣地赶忙倒茶递烟。
“立哥怎么没过来?看着下面的丰田车,我还以为立哥也在,人呢?”梁峰左右扫视一番,一眼就把文员和梁佩榟的办公室看了个通透:“是不是又找他的老相好去了?”
“别瞎说,老大现在还在香港,这车是他送我的。”陈光荣说着压低了声音:“现在风声紧,几个贴身的都到北方去了,他的电话也是时开时关,车对老大来说已没什么用处,给我倒是废物利用。”
“丢,那么高档的车还废物利用?我干脆用捷达给你换算了。”梁峰说着把宽大的身躯搁在沙发上,沙发很快就沉甸甸地下沉了大半截:“啰,钥匙在这,我们现在就换。”陈光荣看着梁峰晃动车钥匙,没有换车的意思,就赶忙岔开话题:“还是我们的大律师实在,说说聊聊每天就日进斗金。
“律师工作每天劳心费神,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梁佩榟说着两边嘴角往上提了提,随即有沉了下去:“这不,连国家法定休息日都没有个安宁。”
“有你这么赚钱,我就是星期天上班,心里也美滋滋的乐意。”梁峰照旧爽朗大笑:“一年只要接几个案子,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埋汰人了,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梁佩榟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夏世荣的事已了接,他被高院驳回申诉,已送去清远监狱服刑。徐曼丽给的两万块钱,看看都快一年的时间,就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这么长时间,也可以赚到这钱,对吧?如果不是长斌关照下,怕是这律师楼早就要关门了。”说着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非常异样:“你的事还没有头绪,如果吴鸣那小子硬要把他知道的情况抖露出来,都不知道你要怎么去收场。”梁佩榟说着声音又冷冷了许多,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峰,似要把他亏欠的良心看透。
梁峰深深地喝了口茶水,心里不停告诫自己:淡定,淡定,再淡定。他把手中的红双喜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道:“都是些子午须有的事,你也相信?”他说着看了看陈光荣:“阿荣哥最清楚不过了。”
陈光荣不停地点点头:“这人脑子里就是缺根筋,好几次狮子大开口,我才懒得理他呢。”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次在看守所接见他就提到你,你是供应商吧,能逃脱干系吗?”梁佩榟说着把茶几上的红双喜拿起来抽出一支点燃,这时间他眼睛不停在梁峰和陈光荣两人脸上扫视,看见陈光荣一副紧张的模样,梁峰也露出不安,便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收他一万块钱,才不会那么****地去多一事,如果有个三万五万,没准他可以当庭释放都不一定。”他说着停了停,整个客厅静悄悄的,他见两人有点紧张起来就笑了笑:“当然,他当庭释放,那你们就注定要锒铛入狱。”
梁峰和陈光荣听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睁大眼睛看着梁佩榟。良久梁峰开口了:“都是自家兄弟,你不可能见死不救吧?”梁峰说着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状:“大不了也进去,和那混蛋在里面玩玩,逮住他就休了他的小命。”
“阿峰,千万别这么想,这不是有阿榟嘛。”陈光荣可不想进去,因为前年在增城与一女子在出租屋里被查暂住证,关了一天一夜,想想太可怕了,就不由得赶紧劝说梁峰,同时也要梁佩榟帮帮忙:“有阿榟在,不用担心,孙猴子再厉害还不是跳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阿榟,你一定有办法是吧。”
两人都定定地看着梁佩榟,希望他给出个万全之策。梁佩榟把烟灰在烟缸边弹了弹,优游地吸了一口才缓缓道:“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第一次我还没问他敲诈勒索的案情,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不是敲诈勒索,只是想要回他应有的那一份,你们是不是太过小气?”他说着目光犀利地看着陈光荣又看看梁峰:“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老虎都吃饱了,干嘛还让一只可以顶罪的狼饿着?”
梁峰觉得无话可说,将目光从梁佩榟脸上移开,虚虚地看了看陈光荣回话:“这种人也太可恶了,为了这么些小钱,没完没了,也太讨厌了,一定要他吃吃苦头才行。”陈光荣有气无力地说话,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搁置在他的眼前,麻烦他:“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弄到这么个地步,好歹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吧?”他觉得律师思维明锐,会把捏分寸,大不了就是多给些钱,反正又不是他掏。
“我没让他说出他的缘由,只是短暂地问了问案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向公安机关的人员透露。如果会,那事情就可能很麻烦。”梁佩榟慢慢悠悠地说着,一字一句让里面的文员都听得详详细细。
“没问题,他要求翻供,我有办法。”梁峰把茶杯里的茶喝完,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外乡佬,想斗法?我会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梁峰说着往后靠了靠,希望两人问有什么办法,但没谁开口。
三人静默了片刻,梁佩榟把烟头捺进烟缸:“走一步看一步吧,即便是他翻供不了,如果在法庭上他要求重审,那可会把事情弄得大张旗鼓,如果媒体介入,这事怕纸是包不住火的。”
梁峰有点哑口无言,陈光荣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梁佩榟会怎么处理这事,都无声地看着他,就连墙壁上挂钟秒钟跳动的声音,此时听起来都格外响亮。文员下班的时间到了,默不作声地把里里外外整理整顿了一番,然后看着梁佩榟。
梁佩榟知道周末不能拖延她下班的时间,就笑笑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然后三人静静地看着文员,迈着娇柔的步伐款款下楼而去。
“荣哥,你看看法院有没有人,如果有人直接参与,事情就完全会不一样。”梁佩榟在沉默中先开口了:“那家伙的思想工作,看来只有我下次接见时再好好合计合计该给他洗洗脑,要他清官难断家务事才好,只是在定刑时不知道他会不会上诉。”
“上诉?那材料还不是要经过法院?如果法院有人,只需要让上面的人盖个高院的公章,他再接到通知书,维持原判就死心塌地了。”梁峰微笑着说,最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立哥应该有办法,汪爱华就在那上班,用钱没有办不通的事!”
“行!这样的话,我尽快再接见他一次。实在不行,可能要多几次。”梁佩榟说着顿了顿:“唉,来来去去觉着挺麻烦的,我那面包车烧油就像烧大额的人民币一样。看来这小子的事,还不得不费些心机,一定要抓住他说话的关键词,避重就轻才行。”
梁峰似乎看到了希望,陈光荣知道梁福立堂妹王爱华刚刚调那上班,心里不由得多了些底气:“这些钱没所谓,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你一年少接十单小官司都有得赚。”
“钱不是问题,我大舅子的事,你也要参与,酬金好几个五位数,你不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吧?”梁峰见梁佩榟拐弯抹角谈到钱的问题,就扯出田光辉的案子要他帮忙。梁佩榟自然满口应承了下来,也要了李琳娜的联系电话,最后他看了看墙壁的挂钟:“行吧,我尽快和你嫂子联系,下个礼拜再抽时间去看守所看看,去广监要申请手续,得费些时间,你们就等待好消息吧。”
两人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觉得梁佩榟挺能耐。三人便聊了些家长里短,梁佩榟更多地是问了田晓静身体的状况和李琳娜的近况,要梁峰好好善待田晓静,年后双胞胎降临人世,事情就多了,能动用的关系抓紧动用,别误了大好时机。
“这么大好的周末,那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吧。”陈光荣建议道。没想到两人都反对:梁佩榟说要去爱德城宋永泉那了解冯建民的案情;梁峰则说要去大良接老婆回家。于是三人同时下楼,到各自的车前离去。
梁峰启动车还没上容奇大桥,就接到田晓静的电话,说三个女人正在去新世界大酒店吃饭。他不由得摸了摸屁股上压着的钱包,想想要摸清穆芷桢这个女人的内心世界,看来钱包要干瘪不少还是值得的,毕竟她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面容是那么的迷人,但大舅哥田光辉的事是大事,别让秘书把副市长给坑了,还莫名其妙,得防着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