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鸣下午三点钟被带到城西派出所,进大院上了几级台阶,被小黄带到了左边靠右的一个房间里开始问话:“姓名、年龄?”吴鸣如实回答。“你知道为什么带你进来吗?”吴鸣茫然地摇摇头:“我只想是找梁峰谈点事,要回本该属于我的钱。”“那你看看这个。”胡长松进门到二楼下来,把一个信封仍到了吴鸣面前:“这是你去年你寄给他的吧?”胡长松说着掏出支烟叼在嘴上,见吴鸣点点头,便咧了咧嘴:“你什么都不用解释,这就是带你进来的理由。”吴鸣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说梁峰已不讲情面了!但能不能说出幕后的一切呢?他思忖着:梁峰既然敢这么做,那张有自己签名的纸条也应该在他们手上,或已告知了他们,他们会不会串通一气反咬一口,说是自己的主意,要求他们每次送油给樱花公司都少四吨呢?这样,就是在这个派出所,也逃脱不了他们对自己的指控。吴鸣心惊肉跳,后悔当初为了拿那一万块钱和两千块买手机的钱。在他不敢确定的情况下,内心只有咬紧牙关把复印的记录单都承认是假的。吴鸣心里盘算着:看来这笔账,只能同梁峰和陈光荣两人慢慢独自谈了!是啊,我们年轻的吴鸣因为软弱,没能把实情讲出来,怎么也没料到就是这两张材料纸,便给他带来几年的刑期,由头以来,就是为了隐瞒一万块钱和一部两千块钱的三星手机,他没敢说出实情,最终让梁峰和陈光荣也没受到任何的影响,自始至终都逍遥于法外。
吴鸣思忖的当儿,小黄已记了满满的两页纸。他看着小黄把信封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个银行存折还有复印的记录,才深深地感觉到梁峰已动真格的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在每页的下面签上你的姓名就可以了。”他接过小黄记录的两页纸,感觉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问话,他潦草地看了一遍便签上了他的两个姓名,随后又按了食指通红的指纹。可能吴鸣根本就没意识到签名、按手指纹带来的严重后果,只是还在不停地想梁峰为什么会这么做,就不怕鱼死网破?让警方知道他们每次都是用走私的“红油”来代替国产柴油,坑蒙拐骗地欺骗樱花公司?还是他们都有所防备?或已是狼狈为奸?要不要道出实情?吴鸣一时拿捏不定。
“我们有没有打你?”小黄问道。吴鸣摇摇头:“我认为你记录的有些不是这么回事,有几处地方不对。”吴鸣意识里感觉到有几处不对劲,就冲小黄解释道:“说我对他威胁,其实根本就不是事实,还有就是那些数据记录,其实都是子虚乌有。”吴鸣狠下心来,决定把事实先隐瞒下来就狡辩着:“可能是我一时糊涂吧。”小黄就又极不情愿地把两张纸递回给吴鸣看,在吴鸣接过看了一半时,胡长松从外面进来,就催促着:“还有什么好看?人家已报案,告你敲诈勒索,你再怎么狡辩也没用。”吴鸣快速浏览了一遍,指出几处不对的地方。胡长松在旁边看着,就要求小黄涂改,吴鸣在涂改处按上了鲜红的指纹后,胡长松长长地吐了口气,才让小黄把吴鸣带出了小房间,到大厅左边的一排木沙发上坐下,又用手铐把他的手腕和沙发扶手同时铐在一起,就回去收拾后,又再到二楼胡长松的办公室里去了。
吴鸣在木沙发是坐着,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如何脱离此境,当他无意识触碰到裤袋里的手机时,才意识到该给阿强或祥梅电话。他用左手摸出来先是打了阿强的电话,没想到暂时无法接通;再打祥梅的电话,好像是电话里特别吵,就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便挂了。吴鸣冷静了片刻,想到梁峰既然是翻脸了,觉得还是打徐勇强的电话好,要么来个鱼死网破:“徐队,我是锡山公司认识您的吴鸣呀,我现在在城西派出所,上次说我那朋友的事,其实就是我的事,我现在被带到派出所。有些事,我只想当面告诉你。”“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你要么与容桂分局的教导员联系,他可以帮到你,你信任我,就可以信任他,我马上发他的电话号码给你。”徐勇强这时正在为欧阳锦辉指派马仔,杀害举报人陈先生之事奔波,所以很快就挂了电话。
吴鸣焦急地等待短信,想想还是打下阿强的电话,就拨了起来,电话通了吴鸣听起来,他好像是在车上,就长话短说,告诉他现在被押在城西派出所。小黄从楼上下来,见吴鸣在打电话,就径直过去一手把电话给抢了过去,他担心胡长松会责怪他太不会办事,怎么可以让嫌疑人打电话呢?他怕吴鸣上身还有什么通讯工具,就逐一检查了他的全身,把钱包、香烟、打火机和皮带都统统地一起没收起来,放进吴鸣背着的小包里面。最后,他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就拧着小包又上楼而去,向胡长松报告:“没想到这家伙还打了几个电话出去,胡所你看怎么办?”胡长松接过电话看了看上面拨打过的电话,觉得事情还是快点处理了比较好,就不紧不慢地告诉小黄:“没事的,只要峰哥下班过来一趟,就可以把他送走,不怕他耍什么把戏,证据总归在我们手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的漫长,吴鸣此时很想抽支烟,无奈上身什么也没有了。他焦急地等待时间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他看着其他科室的人员陆陆续续地离去,整个派出所渐渐地空荡起来,他见胡长松和小黄从楼上下来,就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两人。也许两人也正注意着他,胡长松用漠视的眼光扫了扫,像在对小黄说,又似在对吴鸣说:“峰哥应该快到了,最后看他和陈光荣的意思,我们只是秉公执法。”他说着进了左边的办公室,小黄也跟了进去。
十月份中下旬之后,日短夜长的时间渐渐地明显起来,当前台值班的女警官离去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有点灰蒙蒙,夜幕似乎就要降临。梁峰带着佘丸子跨上几级台阶,熟练地进了左边办公室。陈清珍挽着袁芬的手,罗国庆、谢东、赵云和吴德品几人站在院落里没有上台阶进来,只是惊奇地看着坐在木沙发上的吴鸣,眼光里流露出不知是惋惜还是心痛的神色。“该死,得罪谁都可以,干嘛得罪我们老大?看来他是脑子出毛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吴德品一手挽着谢东一手挽着赵云道:“他那老同学怎么也不过来看看?”赵云不习惯被人这样挽着就挣脱开吴德品的手:“我们都是在大门口被佘太君通知过来看热闹的,没准他还不知道呢,就是知道也很可能去通知吴老大的亲戚都不一定。”“有用吗?和老大过不去就是找死。”袁芬搂着陈清珍接赵云的话:“多行不义终自毙,粗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一个外乡佬和本地人过不去,那就是自找麻烦。”陈清珍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想与张琳相处的日子,面对眼前的一切便感到无所适从,她本来话不多,此时只有扭动腰身把袁芬的手挣脱,以示对她的话表示反感:好歹还在一套房子里住过几个月,袁芬怎么能这样说话?她一边想,一边看佘丸子从里面出来,到沙发前暴跳如雷地指骂着吴鸣,吴鸣只有猥琐地缩头缩脑在木沙发一角,用衣服盖住手铐,不让人发现他还戴着手铐,任由佘丸子用本地话叫嚣着。
这时小黄过来制止,梁峰跟在胡长松后面,害怕与吴鸣双眼对视。胡长松见佘丸子这副表情,也清楚他怒火中烧的缘由,毕竟为这事一条腿都短了几厘米,造成终身的残疾,走路一高一低,怕是看世界都会如此。就不由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别跟这种小人计较,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不是更好么。真的打他一顿能解决问题,那还要派出所干嘛。”胡长松说着扭头看了看梁峰笑了笑:“你让外面的人都回去吧,陈光荣在老地方等着,我们吃完饭再送他走也不迟。”胡长松在那带人还吃过两餐饭没结账,按说他不会答应陈光荣,考虑陈光荣第一次在那吃饭说过的话:“胡所喜欢这里的味道,往后尽管过来吃,单由我来买。”觉得是考验他的时候了,便轻松、愉快地答应了陈光荣的邀请,好把那两次的账一起接了,好把那两次的账单一起让陈光荣接了。
“现在流行非典,还敢在外面吃饭?阿荣也真不怕死。”梁峰努力地笑笑,自然明白老地方是在味美思蛇粥大排档,因为那天喝酒大家相互开玩笑就说以后这里就是大家的老地方,想想顺路就扯了扯佘丸子道:“没准梁老大也来了,你消消火,和我们一起过去吧,他们在樱花下车就可以。”佘丸子极不情愿地迈动两条长短不一的腿,在下台阶时摇晃得更加剧烈。
“老大,你没那么薄情寡义吧?”愤怒的吴鸣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他的音调一半是压抑在胸间,但在空荡的大厅里还是有些许回音在震荡:“难道你们就不怕鱼死网破?”梁峰终于扭头瞄了瞄吴鸣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胡长松觉得这人太过讨厌,也不想理会,就看着吴鸣对梁峰道:“他说什么都没用,材料、证据都在,谁还会听他瞎囔囔?就等着洗干净屁股坐牢吧。”或许是回荡的声音震撼了小黄,毕竟材料是他经手,就喧笑着:“胡所,还是你们先过去吧,他这样胡搅蛮缠、吵吵闹闹,不如我先送他出去比较好。”小黄说着看了看胡长松,胡长松听了觉得在理就点了点头,于是把吴鸣拷在木沙发上的手铐打开,牵着吴鸣到一辆破旧的警车上去,把打开的手铐拷在后排的扶手上,像载着风中的浪子,在海面上飘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