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环境下,当我们以积极的心态生活,就会发现许多美好的东西;而当我们以消极的心态去生活,就会发现许多沮丧的东西;生活的快乐与烦恼,全在于我们对生活的态度:乐观向上,好运不断;失落沉沦,厄运陪伴。身处逆境时,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凡事往好处想。因为,好的心态决定好的命运,不管是在看守所羁押还是过所后等待判刑,或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下翱翔,我们都应当如此。”冼桂贤管教一番话让夏士荣茅塞顿开。虽然知道徐曼丽正在被佛山市公安局内部通缉,但他不敢告诉夏士荣,因为不利于他在这里安心地呆着,等待佛山市中级人民法庭的判决。虽然上次当庭宣判了,但现在是上诉过程,还是要耐心等待才行。
每周一至周五,只要是冼管教有时间,就带夏士荣在外面的小岗亭里坐坐,坐自然是在地上席地而坐,要不就蹲着,看管教坐在旋转椅上说话。因为进入看守所的第一天,只要是念过管理条例,就知道该怎么做,更别说过到二所。在二所,基本上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犯罪人员,所以必须蹲着同管教们说话,遇事报告也必须蹲下。如若不然,遇上管教心情好的就不理踩你,要你重来:举起右手虚握拳头在眼角和眉梢之间喊一声:报告!立即左脚前,右脚后地蹲下,陈述报告的理由;遇上管教心情不好,没准“飞毛腿”就过来,有好些犯人被一脚踢在心窝,痛得老半天才才重新来过一次,如果还不标准,要么立马又被送进监仓。
“你以前当过兵,知道部队的生活方式,如果一‘上场’,那就要同部队的生活一样,当然自由就不要和部队里比。”冼桂贤见夏士荣不停地点头便接道:“《打靶归来》、《团结就是力量》等等歌曲就是上了场,也还是要唱的。你现在做仓长,立正、稍息、前、后、左、右转还是要教教他们,免得那些人上了场,啥都不知道,临时去学习,没准天天被罚可就划不来。”夏士荣知道管教是为他好,也知道‘上场’的意思,不用说就是被送去监狱服刑。他想着摸了摸胡渣,冼管教便从抽屉里拿出电动剃须刀给他,看着他把胡须剃干净。冼管教见他感觉差不多了就道:“去叫下一个过来吧,都是爷们,别邋邋遢遢,是爷们就拿出爷们的气质。”夏士荣立马站起立正,把右手虚拳在眼角和眉梢之间,大声回道:“是!”
小岗亭到监仓有二十来米远,夏士荣恨不得每步用十秒钟时间去走,这样就可以多吸收外面的空气、阳光和看看周围的环境或看看花崽们是怎么劳动,特别是A29和A30仓的女囚犯们是怎么个模样。这时他见有两个女犯人被远远地押过来,就定睛看了看,觉得年纪大点的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想看看清楚,又担心管教会催促,就磨磨蹭蹭地回到监仓,他见刘德磊留着斯大林一样的胡须就冲他道:“刘哥,赶紧去理理胡须吧。”他说着咧嘴笑了笑。
“哼,你算个俅呀,老子在这个仓都呆了快两年了,除了理光头,啥毛也别想让我理。”梁德磊也笑了笑,挺挺宽大厚实的胸脯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下的胡须,接着又摸摸下巴,感觉有点胡渣,就用母指和食指甲不停地拔着:“除非斯大林来了,我才剃。”刘德磊的话立马引来其他犯人的哄笑。“静哥,该你了。”夏士荣合着大伙一起笑了笑,然后冲冷静道:“别让律师把你的形象传到你老婆耳朵里,可不好,以前你毕竟还是人民的公仆嘛。”夏士荣说着后面的一句用的是四川话,又引来大家的笑声。冷静不理会那么多,他总是为他那张爱长胡须的脸犯愁,有时候还特意要求去理,见仓长叫唤,便一步跨出监仓再慢慢地往小岗亭走去,心里不停地感觉外面舒适的空气和微热的阳光。见一名女管教带着两位年轻的武警战士在后面跟着,正押着两名女囚犯朝A29和A30监仓走来,两名女囚犯都理着男装头,个子差不多高,脸色都蜡白蜡白的,其中一位莫约四十来岁,另一位可能也就二十出头,还戴着细细的链条手铐,她们也正抓紧时间四下里瞅瞅。因为相隔二十米不到,他驻足看着一名花崽正在开A30的锁,然后就把那位年纪大的送了进去,接着又到A29监仓,在等待开门的刹那,冷静忍不住挥了挥右手,女囚犯就冲他甜甜地一笑,女管教没理会两人眉来眼去,只是看了看小岗亭。突然冷静听到草皮中央小岗亭的玻璃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知道是冼管教在警告他,忙踏着草皮上铺着的鹅卵石,快步进了去。
“你感觉二所的环境和中山马岭比怎么样?”冼桂贤知道冷静到过马岭看守所,看他立正报告蹲下后就随意道。“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关人的地方。不过女子监仓好像是离男监仓很远,不会这么隔里隔壁地在一起。”冷静声音不大,他说话永远都是一个音调:低沉平稳。“你认识她?”冼管教问。冷静微微笑了笑:“好像是在南环酒店陪伴客人K歌的。她怎么会进来?是****罪?”“好像不是这罪,为了不还债,她涉嫌谋杀工友****,那女人尸检报告为身孕三个月的双胞胎,所以造成一尸三命案。”“也太心狠了吧,有那么大的冤仇吗?”冷静想着与她在一起伴歌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时就感到格外恶心。“我侄子业攀在那做保安,那天下午我去我哥那,恰巧遇上他也在家,闲聊时他告诉我:那女子以前一直和****在一起共事,后来发廊查得紧,就同时到南环做三陪。”冼桂贤说着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白开水,透过干干净净的玻璃看了看A29仓接道:“那女子家里建房子,半年前她向****借了五万块钱,这时****想回老家结婚,就要她还钱,可能是催得紧,要知道她没****长得靓,嘴巴也没那么甜,收入自然就没有****多,不知是妒忌还是狭隘或是不想还钱,那天她从外面陪客人过夜回宿舍,见****正站在木凳子上挂窗帘,她门都来不及关,就借势把****给推了下去,才造成一尸三命案。”
冷静隐隐约约中觉得应该见过****,好像是是费用最高的那位,不由得摇摇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世界上唯一可不劳而获的是贫穷,世界上唯一可无中生有的是梦想。这不,她做了个白日梦,把自己都梦进了看守所来了。才二十岁不到,为了钱锒铛入狱,真是可惜。”冷静说着有点惋惜。“没错,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幸福与金钱无关,百分之八十的痛苦却和金钱息息相关。像她这种案例,很多都是发生在这个年龄段,她们刚刚走向社会都想不劳而获,迅间思想上的异想天开,把人情扭曲了,这都是钱在作孽呀。”冼桂贤说着看了看周围那些漆黑色的大铁门:“这里面最起码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被钱给祸害进来的,你也不例外。”冷静点点头,沉默地想了想:“这次进来,钱财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家里会发生什么变化。”冷静听那几个几进‘宫’的人讲,大凡上过‘场’的犯人,家庭百分之九十的都会离婚,想起胡珂云来就叹了口气:“没准我都可能要从婚姻的城堡里出来。”
“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多少的家人在为你们担心,这就是犯罪带来的后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冼桂贤说着从抽屉里拿出电动剃须刀递给冷静接道:“没事,想开点,人生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如今的孤独本身就是一种美,在特殊的环境里,时常感受一下无名状的孤独,它会洗去浮躁,荡尽铅华也不错的。”他知道冷静曾经是广州外国语学院的高材生,他希望这番话能够给他以启迪。他说着突然想起今天上午,阿维托他带给梁锦园的一大口盅的梅菜扣肉还搁在进大门来的柜子里,他怕馊了,得赶紧给梁锦园拿去,就忽地站起走出小岗亭,他回头看了看冷静的光头接了句:“理完了,你自个回监仓去吧。”冼桂贤不担心他能跑出看守所,因为天桥上面的武警正盯着下面的一切,他路过两名正在修剪花圃的花崽,交代了句:“回头把那小岗亭的肥仔送进28仓。”便径直地向二所和一所相连的通道走去。
梁锦园这时正领着花崽们,在一所给各个监仓派发朔料花草的半成品。这些半成品都是“同富裕大酒店”附近的工厂送过来的外发单,看守所怕羁押人员在里面实在闷得慌,就拿些外发给他们活动活动手脚,也可让他们把固执的思想暂时得以解脱。“喏,这是样板,这四袋是不同的花花草草,按样板插就好了。”在管教的看守下,打开风仓门,梁锦园进去交待仓长:“马上派发,一个小时后就来回收。”说完退出来,后面就有四名花崽把四大包蛇皮袋装的各种半成品拖进风仓,由仓长给每一位羁押人员派发任务。
梁锦园从里面退出来,远远地见冼桂贤过来,手里拧着塑料袋,估计是冲他而来,就继续领着花崽们往下一个监仓派发。李管教见冼管教过来,就点点头笑了笑:“还是你清闲呀,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动动嘴皮那多好。”冼管教也笑了笑:“做思想工作可马虎不得,遇上脑子不开窍的,你就是说干了嘴都无济于事,还让你憋气难受。”两人说着说着到了跟前,相互拍了拍肩膀。“看看,这又下达了任务,等货收齐,交完货,我六点钟都下不了班。”李管教掏出红双喜,他知道冼管教不吸烟,就远远地抛了支给梁锦园:“一所每个仓都五六十号人,每人看守两个仓。还是二所好,每个仓面积小,人也少,都不超过二十人,你看守两个仓那多自在。”冼管教哈哈地笑了笑:“那你打个报告给所长,我们换换呗。”李管教也同样笑了笑,不停地摆动夹烟的手:“不行不行,我可没那嘴皮子。”他说着把声音压低了接道:“听说外面什么非典闹得厉害,这些监仓人员密集度高,那我们可得提高警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不管是什么人,他们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说人命关天,我们可麻痹大意不得。”冼管教点点头,见押解女犯人的江枫又带了名女囚犯过来,就冲她笑笑:“忙啊。”江枫用手理了理齐耳短发笑了笑:“她的律师接见。”说着把手中一窜钥匙晃了晃:“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每天算下来都要走几十公里呢。”她说着把脚上的工作鞋提起:“看看,鞋后跟很快就要磨平了。”两个男人同时都笑了笑,李管教吸了口烟:“江姐,立马给所长打报告呀,要不你们女警每个季度多发一双工作鞋呗。”江姐笑了笑:“行,那你帮忙写报告呀。”她说着笑了笑转身离去,她怕延误时间,因为还有预约的另外一位律师很快就要过来,没准把这个犯人带过去,又要带下一个犯人出来。
冼桂贤见江姐离去,就向李管教抖了抖手中的塑胶袋:“行,我也得过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他说着往回走,到了梁锦园身边把红色塑料袋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