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狡兔三窟?《宋史?河渠志》:“乃是狡兔三穴,自为潜身之计。”未出正月,为了更好地迎接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顺利召开。能源、交通等各部都相继在全国各地选拔先进单位领导人扑京学习观摩,作为顺德模范典型交通大队,李长斌破例被推荐去北京参加城市交通观摩学习。当他和徐曼丽从北京回来,先去探望月子里的田晓静,顺便带了礼物看看梁父梁母,便直扑济世堂而去。李长斌握着方向盘还在考虑如何把货物安全从云南运到顺德:根据目前形势分析,货的入境应该变换位置,因为云南直接的通道已经行不通,很多同行都相继锒铛入狱,看来只有通过四川转运才会万无一失。他睁大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看着前方:是应该在杏坛再设个点了,把唐元标和冯磊各安插在一处,唐元标在杏坛接货,冯磊可指挥童年耀和孙武派货。他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徐曼丽:她可以完全指挥杏坛的接货和容桂的派货,因为几个月下来,她熟悉了方方面面的情况,更何况整个人和心都已属于自己。徐曼丽看着李长斌的眼睛,迅即猜想到他有什么安排:“阿斌,我觉得你还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其余的事由我来担当吧。”李长斌右手抓住方向盘,左手伸过去轻轻地在她的大腿上拍了拍,觉得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女人在身边,特别是能够填充、满足思想欲望的女人,确实是人生的一种幸福,不由得点了点头。
袁芬连续几日牙痛得厉害,在陈清珍的搀扶下,母亲抱着露露跟在后面,蹒跚着到了冯建民的就诊台前:“不知是上火还是虫牙,我几天几夜都没睡个好觉,看过好几个医院一点效果都没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脸上痛苦地抽缩着,如打摆子人一般难受,这种痛确实像古人说的一样: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冯建民检查了她所有的牙齿。之后才缓缓地笑了笑,这种笑是同情和安慰的笑:“桂州医院和容奇医院都给了什么药?有单子我看看也可以。”他说完。袁芬妈妈将女儿前几天在两家医院医生开的药,一股脑儿地倒在他的就诊台上:“这药管不管用呀?”外甥女露露伸手去抢,袁芬妈妈拍了拍她的小手,往后靠了靠。冯建民脸上依旧笑笑地,他细心地看了看所有的药,并用笔在就诊本子上记录后才道:“这些药的确是针对你表面现状的,但他们忽略了更多的细节分析:“我待会给你开些药,保准你跨出济世堂大门,就立马不痛,而且还心里舒舒服服的。”他说着没像平时一样让边缘爱或覃旭婷去拿药,而是亲自到里面的药房架上,在靠最里面的一个铁盒子里取出些白色粉末和咖啡色粉末,各分成六包:“这些药你现在立马可以服用,等几分钟后就不会疼痛,回去好好睡觉,感觉到痛再服用,三天后炎症消失,不痛再过来我给你再开些药,以后牙齿就不会再有任何毛病。”
袁芬将信将疑,见边缘爱递了杯水过来,也未等冯建民把药包好,就拿起一份咖啡色粉末,将小方块纸卷成个半圆,仰起脖子张大嘴巴一口把药粉倒入嘴中,接过水杯囫囵吞枣起来,末了还像漱口一样咕噜咕噜几下,恨不能把几日来牙疼所受的苦,都一一吞进肚子里。
陈清珍看着心里难受,把脸转向济世堂大门口。视野透过大厅,见一个爆炸头黑影在正午的阳光下晃来晃去。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原来是一个蓬头垢面下体没穿裤子的女神经病在店门口转悠。陈清珍像看见男神经病没穿裤子一样,羞红着脸慌忙把头转了回来:“怎么会这样,也没人管管?顺德市难道没有这样的管理机构?”
冯建民扭头看了看大门外叹了口气:“还是本地人呢,也落得如此下场。人呀,真是三节草,不知那节好。”把药包完,他叮嘱了袁芬一些服药忌口的话,末了还是老规矩来了句:医者父母心,应以慈悲为怀,医德为镜。然后补上:“本来这些药最起码也要一百块钱以上,都是老熟人了,就收五十块钱吧。”袁芬妈妈把露露放下,从兜里掏钱,袁芬一手捂着脸,一手先把钱递给了冯建民。冯建民把钱搁进抽屉里的月饼铁盒子里后看了看大门外又叹了口气:“都说养儿防老,没想到做鸡会落得如此下场。”
也许是大麻起了作用,也许是袁芬也看见了门口的疯子,不由地来了些精神:“怎么会是她?不是在那桥下做鸡么?好像樱花还有些男人光顾过她呢。有一次在花溪公园与赵云和吴德品看见她,说是做鸡的。”她想起去年俩人说过刘玉华到光顾过她,就想像平时一样哈哈大笑,但看看女疯子怪可怜的样子,就不露声色:“她第一个老公的儿子怎么也不照顾下她?”
“二十岁不到就结婚,老公没半年就去世,留下个儿子现在格兰仕打工都快两年时间了。”冯建民说着见没有病人过来,就掏出支红双喜给袁芬妈妈,自己也点燃一支,深深地吸了口,看俩人还有听的意思就接道:“女人生活再怎么困难也不能那样去生存,报应呀,真的是报应。与第二个老公结婚也是没半年时间,大清早去上班被车给撞死。没隔两年她又结婚了,第一个老公是本地人,第二个老公中山人,最后那个是你老乡,莫名其妙地死于心肌梗死还生了个儿子,现在有十来岁,一直在湖南那边同爷爷奶奶生活。”冯建民说着看了看袁芬和陈清珍:“听来看病的几个本地老头老太讲,她是白虎星下凡,天生克夫命,除了头发,身上一根汗毛都没有,你们说怪不怪?”袁芬虽然是过来人,而且平时说话也口无遮拦,但看着冯建民的眼睛,脸上还是起了些许羞色。陈清珍听罢脸上已红晕一片,把头低下看看脚尖,微微扭头斜眼瞄了瞄大门外,果然那女疯子脏兮兮皮肤的下体什么都没有,只有被乱斧砍过一样的痕迹在两腿中间。
“是呀,都说妓女赚钱,她什么钱都敢赚,被朱启明和朱启晖骗到上佳市那小公园的角落里,要钱没要到,结果就弄成这样。听说他们还是你们的工友呢?”“难怪俩人忽然消失,上班没多久就离开了樱花,当时我问梁峰,他还说俩人家乡有事,没想到他还这么守口如瓶。”袁芬说着,陈清珍张大着嘴巴。
“是呀,大凡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每个人的命运都会不一样,但要看她去怎么样生活。”冯建民把烟灰往地上弹了弹,又吸了口。“那她家里人就不管她了?街道办这事也应该管管呀?”袁芬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明显牙疼有了好转,看了看大门外。
“来看病的人中,其中有个老太太是她的邻居,说街道办也管过这事,但时间一久也没办法管。她两个哥哥都有家有室,家里又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有拆迁、有股份、有分红那么有钱,平时都各顾各地忙忙碌碌上班。开始还会照顾下她,时间长了,想管也管不过来,把她锁在家里,不是闹洪灾就是闹火灾,吓得只能听之任之。这不,肯定又是从家里跑出来好几天了,要不身上应该是干净的。”冯建民说话,眼睛不停咪咪地看着俩人的脸蛋,陈清珍好像已被他的眼神剥去身上的衣服一样不自在起来:哟,医生的眼神就像要把人的心看透一样,怪渗人的。
陈清珍忙找出话题:“丹丹和冯磊现在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在这边生娃好,她妈妈却偏说要回老家去生。你知道她妈妈那个性,好多事都是说一不二。也难怪老宋不爱那个家。”冯建民把烟蒂扔在雪白的地板砖上,用脚搓了搓。陈清珍腼腆地笑了笑:“老宋就那阴阴的脾气,或许是看开了的缘故,所以对家里不管不问。任由老婆与以前的情人相好。”她说着很想把冯建民亲家母的事抖一抖,但还是咽了下去。袁芬听得明白,心里非常清楚,就露出嘴角边经常露出的刨牙,算是最好的微笑:“管他呢,反正是磊磊和丹丹在一起生活,等孩子出生大了点,还不是要和你一起住?”
“那是,那是。冯磊前天刚从老家回来,这边还有很多事都忙不开。”冯建民看着大门外说着站了起来。袁芬和陈清珍也站起转身看着大门外。女疯子似乎想要抱露露,吓得袁芬妈妈把烟头一扔,忙冲过去把外甥女抱起。
“衮开,怎么老爱在药店门口瞎转。”冯磊从外面回来见状冲女疯子吼着,并试图用手去推:“衮开,再不走就打断你的腿!”他说着,伸了伸脚,只想吓唬下女疯子。爆炸头不走,反而冲冯磊用本地话笑嘻嘻地叫着:“快点,快点跟妈妈回家,外面好多坏人。快点,回家。”冯磊一时不知所措,也不敢真打,只有往店里退去。李长斌和徐曼丽一直跟在冯磊后面,快到店门口,徐曼丽先闪了进去,李长斌挡住女疯子,一边拨打城管办的电话。他见过疯子的儿子,与冯磊长得一模一样,也难怪疯子会经常在济世堂门口转悠。他想:看来还是让他去杏坛比较好,虽说狡兔三窟,更没必要节外生枝。
徐曼丽进去看见袁芬和陈清珍,刚要张口问好,没想到袁芬却先开口:“哇,几个月不见,曼丽姐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我差点都不敢认你。”陈清珍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地看着徐曼丽张口:“哪呀,都人老珠黄了,还不是为了世荣的事,连过年都没回去过呢。”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袁芬好像没有了牙疼的感觉,说话又大声大气起来。“各种办法都用过,看来只能等待判刑,律师说最起码也要判三年以上,没准还要五年以上呢。”徐曼丽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现在又不能接见,也不知道判刑会后会送去韶关还是清远,只有等判了刑才能见面。”徐曼丽渐渐地脸色暗淡了下来,勉强冲袁芬妈妈笑了笑,袁芬也笑了笑:“管他呢,把当下活好要紧。走,和我们一起回爱德城去,再邀上蒋婷婷和洪槐花开一桌。”她说着女儿过来要她抱。“不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忙,有时间我一定过去,好好和大家聚聚。”徐曼丽说完朝几人挥了挥手,向冯建民点了点头,就上阁楼去了。袁芬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后悔不该问夏世荣的事,但又想想,那可是她自己先说的呀。
三个女人走出济世堂,正午的阳光有点辣辣的,都赶紧往榕树下走。李长斌向她们点了点头,见女疯子已经远去,进了大门便朝冯磊使了个眼神,俩人同时往阁楼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