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撤县改市七周年,主要以工业为主。当地人口与外来工人口比例是一比十三。有人曾设想:如果外来工全部返乡,顺德的工商业、工厂将会是怎么样?那简直是不堪设想。
本地人有喝早茶的习惯,而外来工大都和在家乡一样,早餐随意在路边的地摊上买些东西填填肚子,将就下便过去。吴鸣也一样,在桂洲东路准备过广珠大道时,买了两个包子,还没有过完广珠大道,两个包子便悄无声息地落肚。到了文塔公园门口就发现少买了两个,现在吃了就象没吃一样。他看了看裤兜里没有表带的电子表,还有十分钟就七点了,忙按阿强说过的扬手招了辆摩托车。
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吴鸣,看着宏伟气派的桂州中学和室内篮球场,再看看对面待建的藳草地,一名二十多岁的后生崽正对着杂草尿尿,一些妇女和女学生都将头扭向自然新村,自然新村在吴鸣眼里,其实只是个牌坊而已。透过铁栏杆围墙,同样是杂草丛生,在平平的视线中,偶尔有几栋别墅在开工,搞着装修。红灯过后,右转弯到红旗路口,吴鸣便看见即陌生又熟悉的樱花公司,他用手往北大门一指:“师父,到那个门下车。”
郑洪美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从湖北理工学院毕业至今,也未改变。在上海昆山樱花(中国)有限公司,也正是因为早起晨练的习惯与总经理合拍,之所以一度得到公司重用。当然,更重要的是自身因素,虽然学历与他相同的人不少,但他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开会敢大胆高声发言,发现他人有错误敢大声呵斥,处理事情雷厉风行,决不手软。目前在华南公司,山高皇帝远,与仅有的一位上司关系也铁得出血,可还是保持晨练的习惯,他怕一米六七的个头,八十六公斤的体重会增加到一百公斤。
从爱德城慢跑出来,七点钟准时进入公司大门,门卫见了立正敬礼:“早上好!”
吴鸣看见如此这般,就不由得肃然起敬:哇噻,什么时候有人这样对自己,那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年轻的吴鸣不能预料未来,其实三年后也有许多的保安能这样对他敬礼,只是冲动的魔鬼把他的心灵扭曲,在今后的岁月里便一去不再复返,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人生,不懂得珍惜。
郑洪美记事能力特强,虽然几天前忽闪过一面,但还是记忆犹新:手持双证不讲究待遇,这正是公司发展所需要培养的人才。锅炉工招聘了十几位,有的上班半天就自离,说是管理太严格;要么就是说持双证件待遇不符,不超过每月一千二百块的试用期工资不干;要么说三个月试用期太长;再则就是郑洪美或诸慧华认为不符合公司发展的要求。昨天打电话让吴鸣过来面试,算算已是第十七位了。上海那边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说要抓紧开工,真的要开工,那所有的设备里,首先必须启动的就是锅炉和水处理设备。为此郑洪美对此事特别铭记于心:“你是来应聘水处理和锅炉工的?”他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多时的吴鸣道,同时算计昨天设备安装完毕,今天该可以开工了。
吴鸣有点紧张:“是,我昨天下午接到通知,应邀七点钟过来。”
郑洪美没再发话,只是曲扬着肉嘟嘟的右手,伸出肥肥的食指和中指往回勾了勾,示意吴鸣进来,随他去面试。
这时天空有些阴暗,空气中漂浮着似雾非雾的东西弥漫了整个天空。阳光始终不肯露脸,似忧郁症者的心,难以开朗、明和。郑洪美领着吴鸣到六号楼二楼,在大厅里让清洁工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要吴鸣去左侧的一个小会议室里等着。同时要去了他的双证朝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前走去。
吴鸣走进会议室,特意选靠门的一个位置坐着,这样可以一览整个大厅里刚刚开始忙碌的人们,更可以注视郑洪美的一举一动。
到目前为止,樱花华南公司暂时由台商卢文泉副理主管,他一边埋头签发生技中心的物控文件,一边接过郑洪美递来的两个证件,一边接着市电力公司的电话,一边用一只手在桌面上翻看司炉证和水处理证。他接完电话对郑洪美说:“现在的假证件太多啦,小学文化程度的怀里都揣有北大、清华的毕业证,还是打个电话去劳动局问问啦。”精干瘦瘦的卢文泉,满口闽南语的普通话,带着近视眼镜看着郑洪美的眼睛。
“劳动局那边一定要看了证件才能确认真伪。”郑洪美说着在办公桌上拿起盒没开封的“万宝路”,拆开扔了支给卢文泉,自己点燃支烟后又把打火机又递给他:“我看还是问问市压力容器监控中心或劲马实业有限公司的工程师吧。”
卢文泉把烟点燃,深深地吸了口,很快就接通了严鑫的电话,把两个证件的封面和里面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读出来。三十二岁的严鑫电话里听着,心里知道存在着问题,但为了尽快找到专业人员使锅炉启动和水处理设备运行起来,明知道锅炉证已经过期没有年检,水处理证件也快到期,还是一口口应承着:“是,是,是,可以,可以,没问题。我下午一定过去进行技术参数指导。”严鑫希望设备尽快启动,若是个半桶水,对设备不是很了解,在验收时就方便多了,不像内行会提出诸多的问题,又要联系安装公司,忙个没完没了。若是经验不足的,留下问题,待启动生产时提出来,安装设备剩余的款就可以尽早收齐了事,顺便还可以要维修费什么的。
卢文泉九二年春在台南高雄刚刚结婚,婚后不久因为一次车祸左脚短了几公分,因此步行前进时,肩膀便会一高一低地摇摇晃晃。他缓慢地走进小会议室:“你的证件啦,过得了关啦,但还要笔试检查你的智力和反应能力啦。”闽南语充斥吴鸣:“我想呐,能通过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啦。”
吴鸣象日本武士听从训话一样,不停地点头。在他眼里,除了与台湾的亲戚对过话外,与卢文泉的接触算是第一次与台湾人接触,失神惊恐中难免紧张起来:“好,谢谢经理。”
郑洪美听了就用一半是闹笑的口气:“卢经理,你看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我去拿试卷给他,让他十分钟做完后,我们一起去看看设备?”卢文泉知道如此称乎,是带有嘲笑的口吻,毕竟是个副理,与经理还差一个级别,就用闽南语说了句,谁都能听得懂的骂人的话:“扑哩阿妈。”然后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郑洪美也用刚刚学会的粤语,回了句“雷老毛”后就乐癫乐癫地去卢文泉的办公桌上拿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