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市是属于由江河冲击而成的河口三角洲平原,地势西北略高,处北回归线以南,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按往年这月份来讲一般不会出现台风的现象,可今年硬是一反常态,风浪几乎要把顺德港给彻底击翻。午夜的浪花,凭借助风的威力越来越汹涌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停靠在岸边的渔船,时不时地会发出呼啸的声音,似北风刮着窗台,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麻。
精瘦精瘦的冯磊再次紧了紧衣领,把脖子缩了缩低下头,借助远处容奇大桥的灯光,双眼朝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身材并不是十分魁梧的唐元标。在他的印象里,如果是唐元杰那么强壮,在下手勒死那个阻碍大家发财的人时孔武有力,他可以确信无疑。但怎么也不敢相信看上去身材和自己一样的唐元标会如此的麻利,这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呀。
“快点,小王的的士就在桥下面等着。别忘了斌哥的话,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小王问起,就说我们是去租船办事,没有租到。东西暂时放他们那。”唐元标声音沙沙的。他心里其实也恐惧万分,如果不是这人在吸够了****,神情恍惚谩骂不堪,他也没那勇气迅速将其窒息。他摸了摸手臂被死者临死前抓破的两道伤口,感到钻心的疼痛,才又觉得心里安慰了许多:“平时看你与那些小烂仔、打工仔们发生口角,冷不丁就冲上去给人家拳脚相加,到了办事关键的时候,却又慌了手脚。”唐元标回过头看了看冯磊:“人生遇上了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可别慌慌张张,我们虽然年纪相差大,但从此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种事连你老爸都不能说,一定要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知道吗?”
“标叔,那地方你清楚吗?”冯磊点点头低声问。他担心抛尸体的地方很快就被人发现,同时也担心那石块会不会滑落:“也不知道有没有绑紧。”
“那是三洪奇一带水位最诡异,也是最深的地方,打渔的船都不肯去那里下网。刚刚到顺德时,我在那附近做过搬运工,所以还是了解那里的情况。”唐元标放慢了脚步,待冯磊靠近身边道:“你犯浑呀,石头是用编织袋装好再绑上的,在水里如果编织袋都被水泡烂了,那恐怕连骨架都散了,肉早已给鱼鱼虾虾什么的饱餐、美味了一顿。即便是再让人发现,也不知道他是谁。”
冯磊点了点头:“老板人缘广,没想到顺德港老大的船说借就借。还给我们舵手。”冯磊说着回头看了看码头,已经是漆黑一片。
“你以为欧阳锦辉的这些船都是用来真正跑运输的呀,他能够做老大,那一定是另有发财的路子。”唐元标不想多说,便岔开话题:“待会回去你怎么跟你老爸讲?这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因为人命关天。”
“回去干嘛,深更半夜的,我们叫上小王一起去容奇夜市,吃点宵夜喝杯子小酒暖暖身,也给自己压压惊呗。”冯磊说着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开机:“万一我老婆打电话过来,我就去中山算了,好好休息两天。反正新开的药店已经请了两个工人,我老爸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老是盯着我,要我这要我那的。”
“是呀,你已经长大了,开药铺的钱都是你赚的。你老爸还能说什么呢?”唐元标知道时下里年轻人只要上过床就叫那女孩子为老婆,怕冯磊年轻不懂事,失口今晚的事便再三叮嘱:“千万莫胡说八道,你的命和我的命就系在我们的嘴巴上。”
“标哥,你放心,这我还是懂的。”冯磊说完把云烟掏出来给唐元标一支,两人点燃烟狠狠地吸着朝小王的士车走去。小王也不知道在车里面开着空调睡了多长时间,听到两人用力敲打着车窗,才猛然地醒来,慌忙开门:“回来了,还顺利么?”
两人没有回话,同时点了点头。唐元标坐在副驾驶室里:“走吧,我们去容奇夜市吃点宵夜。吃饱点,睡他个一上午。”
“去那干嘛。”小王说着松了松脚下的油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们还是去顺峰山庄吧,那里新进了一批山珍海味,老板昨天都去过那里尝尝鲜,的确不错。”
“是吗,那我们也去。”冯磊听唐元标说着吃宵夜,就感觉肚子在咕噜咕噜的叫唤,再听小王说山珍海味,就忙咽了咽口水抢道:“都大半夜了,我确实饿得不行,赶紧吧。”
穿过隧道小王麻利地左拐弯上了容奇大桥,因为台风天又是午夜,路上这个时候几乎没有车辆,所以没五分钟就到了顺峰山庄的门前,进入大门车还没有停稳,冯磊便迫不及待地下车,径直往大堂里跑去,在拐弯处没想到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
他定了定神,见是谢东的老婆,就赶忙笑道:“哟,俊英姐,你怎么也在这里?”饥饿中的冯磊闻着程俊英身上香香的味道,越发感觉到饥饿。
“曼丽姐也在。”程俊英一看是小老弟老乡,忙笑了笑一边整了整衣衫又拢了拢齐耳短发,见唐元标也来了就微微笑道:“她也是刚刚过来,都是四川老乡,那你们都坐一桌吧。”说着见冯磊和唐元标都点点头就在前面带路,到了徐曼丽落座的台子前。
冯磊与徐曼丽打过招呼后,就挨着她坐下,再次又闻着徐曼丽身上的香味时,就感觉到更加的饥饿,便站起来冲服务员囔囔着:“快点吧,都快饿死了。”几个人听后都也说笑着饥饿的话题。待汤菜上来,冯磊便不顾一切埋头大大咧咧地吃了起来。
唐元标倒是很淡定地坐在徐曼丽对面,有点像绅士一样地喝着汤,看看她身边的程俊英便道:“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明天不用上班?也不好好陪陪谢东?”
“她和谢东的缘分已尽。”徐曼丽放下汤碗,手里捏着勺子:“早已不在樱花上班。昨天我和老大来这里尝尝鲜,才知道她在这里打工,所以又特意过来看她,没想到你们也过来了。”
“那准备干什么?”唐元标有点吃惊,想着刚刚来顺德时那么羡慕樱花,没想到还有人心甘情愿地要离开她,他看着突然不肯开口的程俊英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想离开顺德,准备去深圳发展。”徐曼丽替程俊英回话着:“里面还有位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她也想去深圳发展,两人同时去,也好有一个照应。”
唐元标以为是她新的男朋友,就笑笑:“喊他一起过来坐坐呀,应该都是老乡吧。”不等程俊英回话,他接道:“顺便来一瓶马爹利吧。”
“不是,她是江西人,刚刚死了老公。”程俊英喝完汤终于开口了,她不想多说些什么,就站起来:“我进去看看,她有没有时间,她在这里打工都几个月了,从来就没有走出过山庄的大门,同事们都很佩服她的忍耐力。”
凭唐元标的第一感觉,当他听到程俊英讲那女人几个月都没出过山庄的大门,那这人肯定十有八九就是有问题的女人:“她不出来,我就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的忍耐力。”
时间不大,程俊英挽着身着黄色工衣的萧红英出来,冯磊一眼就认出,她曾经和吴鸣的老婆到过细窖那里找过他爸爸看病,两人当时是在开展公司上班的。便惊讶着:“你不是在开展上班吗?”
“没有的事,我是刚刚从老家过来的。”萧红英愣了愣,他不想惹出太多的麻烦,很快就一口拒绝,不承认在开展上过班,而且是第一次到广东来。借着开酒,倒酒的动作,她始终把头压得低低的。
冯磊疑惑地看着她眉宇间的大红痣,他确信肯定无疑。但听她刚才那么肯定的口气,就没有再争议:“哇,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朋友。”见萧红英头也没点,没有任何反应,就一边拿勺子往碗里添饭,一边在心里确切地认为:她一定就是见过的那个女人。
小王似乎不太饿,他喝了汤,随便吃了几口饭就搁下筷子,拿了支牙签在嘴巴里捣鼓起牙齿来,听徐曼丽告诉唐元标:谢东为什么会和程俊英离婚:“你们喝酒吧,我还要开车。”
“也真不是个男人,就他那武大郎似的身材和相貌,还嫌妹子的过去。为了要在樱花继续呆下去,又不受同事们的白眼,每次都是无中生有地找茬欺负她。”徐曼丽说着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生怕把唇边昂贵的口红给擦掉:“如果他不是我们四川的老乡,又和世荣在一起上过班,真的想找人把他给废掉。”
“别冲动,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间很多事情是难以说清楚的。”唐元标见冯磊吃完饭,就把酒杯冲他扬了扬,独自喝了一杯酒,再掏出玉溪烟给他和小王一支,同时他也点燃一支缓缓地吸了一口才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他们都回老家去办了手续,那以后只能是平行线上的两个点,永远也交叉不到一起。他选择了樱花就由他去吧。”唐元标说着看了看程俊英:“你选择了去深圳,就放心大胆地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能帮到的我尽量相帮。”唐元标经过今晚抛尸才猛然间发觉生命的短促,不应该管他人太多的事情,想问问夏世荣的情况也懒得开口。
“准备去深圳哪里?”小王吐掉牙签,看着低头不语的两个女人问道。
“罗湖。”徐曼丽说着从挎包里掏出茶花女式香烟给自己燃上。
“关内呀,那可是高消费的好地方。”小王随同李长斌去过所以脱口而出。
“是呀,如果不是为了世荣,像我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想过去。”徐曼丽说着,心里竟然有点伤感起来,看着右边的两个女人闷不吭声,就深深地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接道:“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没有目标的马拉松,谁都不知道终点在哪里。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在顺德生活了几年,还是个老样子,离开或许最好的选择吧,把顺德象做梦一样地给忘掉,应该会生活得开开心心。”
唐元标看着两个女人还是一声不吭,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行了,到此打住吧,都快两点了,小王你还是先送我们回去吧。”唐元标说完站起看了看徐曼丽。
徐曼丽缓缓起身:“你们也回宿舍去休息吧,深圳那边你们可放一万个心,明天我要老大给老板打个电话,把这里的工资接清,后天就过深圳去吧。”
两个女人点点头,心里都想着各自的事情:萧红英的事已成为过去——上车后,钱和身份证被扒,行李也无影无踪,而流落在此;可程俊英更为难过的是办了离婚证后,又发现肚子里已怀上了谢东的孩子,她很想做母亲,却又想去堕胎,在或多或少心里还是在惦记着谢东时,便决定带着肚子里的生命,离开顺德去深圳罗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