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整个藏梅山庄明明烁烁,悠长的长廊里时不时,有提灯走过的人,一池荷塘在月光下静静摇曳着。
有人行舟在荷间,将一包包的茶小心地放入花芯间,待明天清晨再来取……
宠儿换了一身的轻装,懒散的坐在梳妆镜前,把玩着九转玲珑簪……
梅庄主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摘下头上的发簪,将繁琐的发髻一缕一缕解开,然后一丝一丝地将发丝捋顺,梅庄子干的很是仔细,如若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没有任何的厌倦和不耐烦。
“十七,这发髻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忒麻烦了些,下次我直接用一支发簪,随意盘了就好,不用你天天的,因我这一头青丝劳心伤神。”
“无碍,刚好可以与你说会儿话。”梅庄主的手指依然在那三千瀑布里翻飞。
“十七,我要和你坦白……”
“说。”
“我今个在园子里玩儿,看到了一只雏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然后它就不停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恩,然后呢?就那会儿受了伤?”
“恩……然后我把抓住了他,他很害怕,似乎怕我烤了它了一样,我好不容易安抚住它,就想送他回巢,上树的时候很小心,将鸟儿送回巢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下树的时候,不小心被边上的树杈滑伤了……”
宠儿偷偷吐了吐舌头,生怕十七怪她贪玩,就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梅庄主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柔声说:“我的宠儿最善良,下次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了。”
“我爱你,十七。”
整理好一切,俩人收拾妥当就上床,闭了帘子歇下了。
宠儿拥着十七,轻声呢喃,“谢谢你十七,把那个支离破碎的我捡了回来。我爱你。”
“是我该谢谢你,把那么好的一个你送到我身边来。”说完就牵起她受伤的胳膊,在伤口处准备小心地吻一吻……
宠儿下意识地将手往回一缩,似乎是本能……
“怎么了?”
十七自然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于是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怕疼……”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像本能在害怕着什么……
梅庄主重新牵过她的手,在伤口处轻轻地吻了吻,然后去寻她的唇,细细品尝了一番她味蕾的香甜,然后拥紧了她一些,他说,“别怕,宠儿,你的病已经好了,不要害怕,宠儿,我爱你。”
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都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窗外的鸟儿已经开始“滴莉莉”唱歌了,梅庄主一直有早起的习惯,看着像猫儿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宠儿,不由地笑了笑,目光如水,润湿了一室的温柔。
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在她眼睑上轻轻印上一个属于自己的标记。帮她腋好被子,轻声出了门。
一整个上午整山庄出了奇的安静,平时一直叽叽喳喳的宠儿,今天居然没有出现?
“管家”
“老奴在”
“宠儿呢?”
“小姐,带了两个丫鬟,去东市采买去了。”
“罢了,让她玩吧”
管家踌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想开口却不敢开口,纠结的样子。
“何事?”
梅庄主翻了翻账目,没有抬头,语气寡淡地发问。
“恕老奴多嘴,这宠儿姑娘来庄子也有一年有余,老奴见庄主对宠儿姑娘也是尤为喜爱的,不如……不如早日正式收了入房,山庄也好热闹热闹,沾些喜气,也……也可以给宠儿姑娘一个名分……庄主,你看……”
管家战战兢兢地询问,一般庄主的事情外人都不敢多嘴,管家把梅庄主对宠儿姑娘的宠溺都看在眼里,所以想来个推波助澜……
梅庄主抬头看了管家一眼,清冷地启唇回答:“无碍,此事不急。”
管家默默地退下了,不再多提。
梅庄主看着条理清晰,收入支出的明细,有了一瞬间的沉思,名分?十七的后院从来都只有宠儿一个人……
想到那天,从死人堆里发现这一丝喘息,看到周围的尸体都被野兽撕咬的残破不堪,只有她,完整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好看……这血腥如地狱的荒郊野外,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他竟能想出“好看”这个字眼,梅十七暗自自嘲地冷笑一番。
之后她就成了宠儿……他挚爱的宠儿……
“十七,你来自哪里?是生来就是南婉国人么?”
梅十七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盯着他脸庞,眼睛闪闪发光的姑娘。声音像穿过山川和大海,一种古老又悠远的语调,他说。
“我来自湘西。”
“湘西好玩么?”
“十七下次带你去,带你看看十七长大的地方。”
姑娘笑的眉眼弯弯,脆生生地回答:“好!”
思绪回转,梅庄主重新回到账目上,有一行小字。
“天水城谪仙楼,预购桃花酿,200坛……”
过了晌午,午膳都已经上齐了,还不见宠儿回来。梅庄主不由轻皱了一下眉头,正准备遣人去寻她回来,就有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汇报,说宠儿与人起了争执,梅庄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罗小扇!你简直没有良心!白附子他……他……你!”似乎骂的还不够解气,那女子竟要拔了剑去刺她,似乎只有她当即死才能解该女子心头之恨。
“啊啊啊啊!小姐!”宠儿身侧的丫鬟慌的直拿自己的身体去替挡着一箭。
“铛”地一声,在距离宠儿的喉咙还有几寸的地方,剑就被什么东西击落了。女七怒红了眼,直吼到:“是谁!?”
“姑娘如此当街伤我夫人,在下还没问一句,姑娘是谁。”梅庄主一出现,不少路人都一一作揖问候,梅庄主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她是你夫人?你莫要框我!她明明就是天水国的罗小扇!”女子有了一丝迟疑,依然不肯松口。
梅庄主踱步走到宠儿面前,小心地拥她入怀中,轻抚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梅庄主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了几分敌意,语气依然清冷低缓。
他说:“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大有人在,姑娘有何依据指证我夫人就是你口中的罗小扇?我夫人从小长在南婉国,怎就成了天水国人,还有,姑娘当街寓意杀人,是当我南婉国没有王法了么?”
语气寡淡,却字字逼人,女子瞬间慌了神,她也是一时间看到了,如此像的一个人,按耐不住愤懑才会出手伤人,如今再看,像是像,会不会真的认错人了……眼神开始闪烁……
“冬葵!胡闹!”匆匆赶来的老者呵斥了女子一声。
“爹!她……”
冬葵指了指宠儿,急得直跺脚!
老者定睛看了一眼,也不由地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不过,立马就镇定了。
向梅庄主拱手作揖道歉:“老夫乃天水国丞相陈氏,此次小女顽劣,让庄主与夫人受惊了,他日定当登门拜访,以示歉意。”
梅庄主回礼道:“原是天水国贵族,梅某只是一轻微贱商,简屋陋宅,怕是招待不起您这样的贵宾。”
相国大人难得得碰了一个软钉子,只得继续觍着脸道歉,“普天之下,论茶酒,只一家梅家,梅庄主为人高洁,更是为世人推崇。今天,小女见到已故许久的故人,难免一时激动,还望庄主海涵。”
宠儿小心地扯了扯梅庄主的衣袖,低语了一句:“十七,我想回家,宠儿不喜欢他们。”
梅庄主搂着她的手臂心疼地紧了紧,柔声安慰:“好,我们回家。”
在转身的时候挺到背后的女子冷冷地嗤笑一声,说:“你果然不是她。”
“冬葵,那场战役所有人都死了,仅活了一个现南婉国国主流音,你想知道真相,爹也陪你来问了,爹知道你不能接受白附子死了的现实,如今两国关系暂缓,但是谁知道这世道能太平多久,天南星如今王权在握,爹也准备告老还乡了,冬葵啊,爹老了……”
“爹……”女子痛哭着扑进老者的怀里,哭声戚然。
众人也都散去。
宠儿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似乎被什么狠狠地刺痛了一般。
白附子
死
了
。
为什么,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会让人窒息?
死了?
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是么?
死了……
就是没有了
心好像空了
漏了一拍
忘记了跳动
……
“怎么了?”梅庄主看着脸色苍白的宠儿,有些担忧。
“十七,宠儿这儿疼……”
说完戳了戳左边的胸口处。
梅十七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紧紧地扣在怀里,用体温去柔化她身边那些悲伤的空气,一点点变暖。
“宠儿,我爱你。”他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十七,我爱你。”
似乎生来就该是爱你的,似乎注定就应该爱你,爱了你就再也爱不了别人。
宠儿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爱十七的,而且是很爱很爱,爱得深入骨髓,爱的情根深种。
“十七,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当你睁开眼睛看我的第一眼,你的眼睛里有一片海洋,我坠入那片海洋,再也没能出来。”
“谢谢你,十七。”
“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十七,我爱你。”
“宠儿你是我的,只我一个人的。”
“好。”
为什么好想流泪?为什么觉得爱情似乎缺了些什么?这一切是梦境么?那就……别让我醒来,让我在十七怀里沉睡下去。
“宠儿,我带你去湘西吧。”
“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爱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