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肯定有一种什么东西在作怪,以至于我们居然可以对与皇家攀亲都不屑一顾了。想想,这种能够作怪的东西可能就是所谓的权力欲望。权力,包括皇权,肯定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了。政治家,政治野心家,政治阴谋家,以及官僚、政客、党棍、军阀,都在垂涎,这很自然,因为他们具备那些基础条件;就是村夫野老,有时也会脱口而出,随随便便地说出一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话来。但是,问题却是在于权力不但有大小之分,还有集权与分权之别。当个鸡头,所拥有的那种权力是集权,尽管低贱如鸡头者,但在“一只鸡”的身上,一切由鸡头说了算;而作为凤尾,在“一只凤”的身上,凤尾仅仅只是分权中很是可怜的极小的一份。或许还可以进一步这样来理解,集权是专制的特色,分权却是民主的表现,在鸡头与凤尾的取舍上,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尽管整只鸡的权力可能还不如一片凤尾的羽毛,但在鸡本身,鸡头的权力却是至高至大的一种极权。可见,我们受专制的影响有多深,都在渴望获得并且掌控一种可以不受挑战、不受约束,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力,以至于形成了一种极为顽固的文化心理。在这种文化心理的驱使下,我们对权力追求几乎是病态的,非理性的,只要能得到权力,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而一旦失去权力,尽管可能收到一些廉价的同情和空洞的安慰,但在整个的社会评价上,却基本上是失去了权力也就表明失去了一切,就什么也不是了,于是又有了一句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鸡头与凤尾如何定价的问题了。鸡头与凤尾二者的价值与价格到底如何呢?
不知什么缘故,人们总是习惯地认为:当头好,当尾不好;当头优,当尾次。而且,当头与尾分别处在不同整体上时,人们也依然顽固地认为头是好的、优的,尾就是不好的、次的。其实,当头与尾集于一身时,都是整体不可缺少的部分,甚至是没有轻重与主次的区别。任何一种动物或植物,只要它的尾巴还是客观地存在时,就证明它的尾巴是重要的,是必要的;即使没有通常所认为的那种“尾巴”存在,但它的尾部也是必然存在的,对于尾部而言,也同样是重要的,必要的。
不能认识到尾的重要与必要,这将是不幸的,甚至是灾难的。在疯狂的“十年动乱”的年代,理性遭遇前所未有的践踏。依稀记得有一部叫做《决裂》的电影,里面有一个教授在讲解有关马的知识时,说到了“马尾巴的功能”,这不仅在影片中就是作为讽刺批判的例子,并且在电影播映之后,更是成了社会上对某种知识进行嘲笑的依据。但是科学的理性告诉我们,马尾巴的确是有它的功能的,而且还是一种极重要的功能,至少可以肯定,它具有保持马在奔跑时保持身体平衡的功能。当人们被明确告知谈论“马尾巴的功能”是可笑的之后,在人们的认知领域中,凡是尾巴就是无用的,乃至是有害的;并且认为凡事物都是有尾巴的,甚至连“主义”也是有尾巴的,比如“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主义显然是已经被我们赶跑了,但是却还在社会主义里面拖着一条讨厌的尾巴,为了保证社会主义的纯正,我们必须狠狠地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结果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并没有被割到,反而把社会主义必要的手脚都砍杀得鲜血淋漓,差点导致社会主义经济衰竭而死,断送了社会主义。
当然,从理性的方面分析,有一句至理名言,叫做两利相权而取其重,两害相权而取其轻。尽管这句话本身是正确的,但是对于鸡头与凤尾,却是处在不同的整体之上的器官或部件,具有“不可比”的特点,也就是说鸡头与凤尾之间不可能比出利害轻重来,因此,硬要做“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选择,实在是太没有理智的了。必须弄清楚的是,我们或者是在一只鸡身上,或者是在一只凤身上,我们不可能既属于鸡,同时又属于凤;如果我们是在一只鸡的身上,那么,可以根据自己的条件,或者当个鸡头,或者当个鸡尾,必要时或受某些条件的限制时,当个鸡毛鸡蛋也是可以的或应该的;同理,如果我们是在一只凤的身上,亦作如是观。
人的很多不幸,并不是不幸来选择自己,而是自己选择了不幸。由于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鸡的一部分还是凤的一部分,却是片面地看到头的风光与了得,于是就固执地要当鸡头,不当凤尾,结果是鸡头没能当成,连凤尾的位置也丢了,到最后甚至可能只是一堆鸡粪或者凤粪,假如凤也会拉屎的话。
任何一个物件,甚至任何一种存在,肯定不止是只有头和尾两个部分,事实上还有一个中间的部分。一分为二并不是无往而不胜的法宝。许多时候,我们也是很看重中间的部分,或者很重视中间的力量。
文无定法,但写文章也还是有一些基本的规律可循的,比如古人所言的“凤头、猪肚、豹尾”,就是经验之谈。写文章没有猪肚的功夫,只能被判为内容空洞,属于草包一个。
下围棋有金角银边草包肚的说法,但现在也有高手采用了天元定式;即使是循规蹈矩地金角银边之后,双方也还是不失时机地展开了中腹的争夺。
现在搞建设,讲阶层,为了能执好政,已经是提出了要培育扩大中间阶层的比例。
诸如此类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更何况还有善始善终、好头不如好尾等等说法,可见,人是不能被“鸡头”、“凤尾”困住的。看来,鸡头与凤尾各值多少钱,还真的不易定价。
荒谬
荒谬是一种状态,还是一种感觉?如果是一种状态,但是当我要来描述它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十分困难;于是,我想,它大概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极为个人化的感觉,就是说个人在私下里觉得某种事物是荒谬的。
既然荒谬是一种个人化的感觉,于是要通过描述来表达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是否可以借助某一种具体的事物来加以分析说明呢?比如,以钱币这种与人们密切相关的事物来说明荒谬,也许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俗话说,人为财死,而钱币却是财的高度集中的体现,因为钱币的功能之一就是表示财物数量的。在古代,真正不在意钱财的人可能只有皇帝一人,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钱财在谁的手里,说到底都是皇帝的。但在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要服从“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一“真理”。所以,用钱币来说明荒谬,如果能说得通,大家接受起来大概是要容易一些的。
钱币,更理论一点讲,就是现在人们都极为熟悉的“货币”了。货币是怎么产生的,这大概要多读一些《资本论》之类的经典了。但有一点是最基本的,那就是交换的需要。
起初,人们的交换都是物物相易的,比如一只羊换五个奴隶--当奴隶可以被交换的时候,他们是不能算人的,只能算物的;或者三包烟土换二十条枪等等这些,都是属于以物易物的交易行为,尽管最后一项在现在可以被细分为以实物换取服务,但是,妓女与奴隶是一样的,照样是不被当人看待,她们也仍然只是一种活的存在物。在以物换物的时代,人们之间的交易行为基本上看不出什么荒谬的,我把东西给你,你把东西给我,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更与道德之类无关。
人类社会被认为总是朝着文明进步的方向发展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交易方式的文明进展。比如物物相易之后,就有了金子银子之类的硬通货了。这中间大概还有一些过渡的环节,比如贝以及其他的什么被人们普遍认为的贵重的东西。但是,这个阶段的交易依然看不出什么荒谬之处,因为,所有那些被用来作为商品等价的替代物,还是实实在在的物,并没达到高度的抽象化、符号化的程度。
真正的货币产生之后,就是一种高度的抽象化、符号化的商品表示形式,这也是人类社会高度文明的标志。这种高度的文明可能也包含着极端的荒谬。
现在普通百姓使用的货币,大概只有纸币和硬币两种,尽管还有电子货币的说法,但是真正到人们手中的还是软的硬的的货币。这些到了人们手中的货币,无论是那个币种,那上面大都是有花纹图案文字的,附着于其上的这些,我愿意把它们通称为符号。这些符号所表达的大概是币值、主权以及其他一些足以唤起货币使用者崇高神圣情感的信息。
货币总是受法律保护,一方面要强制保证它的流通不受阻碍,另一方面要保证人们爱护它,并且在使用过程中培养统治者所期待的那种感情。破坏阻碍货币流通、恶意污损货币、亵渎货币是要被法律追究的。
不幸的荒谬由此产生了。货币上的领袖头像、国家标志、江山版图等等一些经常在庄严神圣场合出现的信息符号或载体,在使用者手中、心目中,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人们只在意表示币值的数字和直观判断币值大小的颜色或纸张大小。人们根本无视神圣的存在,包含神圣货币可以用来进行肮脏的交易,如毒品、人体器官以及军火等,人们为了防止失窃,有时也把钱藏在鞋里,踩在脚下。人类有多少污浊的场合,钱币就可能出现在那里。人们的虔敬的心情设计了庄严神圣的货币,人们在使用它的时候却经常伴随着罪恶和亵渎。这不算荒谬又是什么呢?
催花与摧花
花作为植物的生殖器官,是自然物;花开花落,是它自己的事情,与人无关。有意栽花花不放,自然物的花可以不理睬人,不买人的账。
但是,人有情,而且很多时候还表现为多情。由于人的多情,就经常要把花对象化。这样,人们在说起花的时候,就特别的有意思了。比如,寻花问柳,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春风吹得百花开,风雨摧花花更红,等等。这些被“比如”的花,往往就与美艳、色情之事相联系;更进一步地说得白了,就是一说到花,就不免有女人的影子在其中的了。
高尚些,圣洁些,道学些,正人君子些地撇开色情不谈,那么,花是美好的象征了。
花是美好的,显然是不须论证的;人们爱美,追求美好的事物,似乎也不会有人否认这一点。好像没有人会公然宣称他是喜好丑恶的,是追脏逐臭的。不过,世界上总不免要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才会让我们觉得生活的多彩与多味。美好的愿望,理想的动机,许多时候却是不幸地要结出与初衷相违的果子来的。
一种是催花。据说武则天皇帝就用过催花这种办法,也许当时或者她本人并不叫催花,而是叫诏谕什么的。但我以为那种方法就是催花,于是就以催花相论了。当然,武则天皇帝不是用科学的方法来发展种植业生产的,为农民增加收入的;而是以她帝王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令天下的百花在同一时刻开放,供她玩赏的。这一伟大举措的结果,确是达到百花齐放,争妍斗艳的效果,让她着实的看着高兴;更重要的还是在于表明她有这种能力,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不管做成的这些事情会给天下生灵带来什么厄运或灾难,只要她心里舒服,就是硬道理。
我想武则天的催花是有两个向度的:一是正催,提前花期;二是负催,推迟花期。但不管是正催还是负催,都是违逆花的意愿的,都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把催花用之于人,就实在是残酷的了。比如一些黑社会组织强迫少女卖淫,就使用某种药物来催促少女提前性发育,以便他们节约投入,增加收入。这方法也被称为催花。还有一种也是用药物控制女性的经期,以保证他们的正常营业,那也可以认为是催花,只不过是负催而已。
黑社会的催花,当然是犯罪,该杀。老百姓想杀他们,恨不得千刀万剐;政府为了保护老百姓,也在严厉打击黑社会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犯罪活动。但是,当年的武则天的催花,却是皇帝行为,你奈她何?
除了催花,还有一种对付花的办法是摧花。所谓摧花,就是对花的摧残。把这种摧花推而广之,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上去讲,就是对自然美好的事物实施破坏。这有我亲眼所见的实例。江南春旱。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当北国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际,南国却已是山花烂漫,欣欣向荣的了。某一日,上得街来,但见街道两旁,千树万树,争先恐后,赤橙黄绿青蓝紫地开着各自的花朵。眼见此景,油然而生对于栽花人的感佩之情。
但是,好景不长啊!当我正惬意地漫步街头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的三五个环卫工人,举着长柄笤帚,专业地、敬业地、全神贯注地扑打着树上花儿。随着他们笤帚的挥舞,花瓣儿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让人想起陶渊明《桃花源记》里“落英缤纷”的美景来。
尽管美景在眼,我还是满腹狐疑,于是上前打听,想问个究竟。结果,他们的回答,实在是让我瞠目结舌。
原来,近日要突击检查卫生,迎接文明城市的考评。工人们是朴实的劳动者,他们的解释太实在,太入情入理了。他们说:“因为花开花落没个准数,它爱什么时候掉下来就什么时候掉下来,我们根本就管不着。这样,我们前脚刚扫完,他们后脚来检查时却发现地上又有许多花瓣,又要说不干净,又要扣分了。你是知道的,扣分就意味着扣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了。既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些讨厌的花朵全部打落下来,一次性打扫干净,这不是更省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