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神色松动,道:“你此番的作为,不日的下场便是我这样。你为了救一人又增添多少冤魂?赌约一旦失败,你将坠入饿鬼道。”
“饿鬼道?这种飘荡四方,没有他的日子,与饿鬼道有什么区别?只要让宓儿和那个小小少年在一起,再添冤魂又何妨?”西凤大笑,“我赢了!你虽救了画妃又有何用?木已成舟,我,赢,了!”
大团大团的柳絮飘洒在半空中,随风而走。
她听见他在说:“你此局的动作我只当从未发生过,因为,你输了。”
这个夜,像极了那个冰冷的冬天。“宓儿因你,升位太快,且心思纯洁。画妃因你,半夜高烧。没活过十个时辰。宫中有心的人便一箭双雕,你,正好为那些人铺路。”
“你闭嘴!”西凤大吼,飘过的洁白柳絮让她看不清他,“她在哪儿,告诉我!”
看着那些染上尘埃的白色,青衣拂袖离开,他的声音飘荡无依,“花,要开了吧。”
火,烈烈大火,火中的人儿是那么安详。她发间的依米花仿佛渐渐得到生命般,舒展开六色花瓣,绽放出耀眼的色彩。她看见了她,她清澈的眼眸里透出对死亡的坦然接受,和义无反顾。
“这就是你当年的代价。”
她笑了,说:“我不后悔,我见到他了,他现在很好,我不悔”。
奇异的花香席卷整个离索城。树上的青衣抚着右手,淡淡的说:“花,终于开了。”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西凤望着这夜空,乌云密布。可她就是看见了,又有一颗星星消失在茫茫黑暗中,不辩踪迹。又有人死了,这是第几个了?小梧,现在的你在哪儿?
终是无人应答。
不追究此事,自己何苦自寻烦恼,西凤摇摇头,步入最后一个赌局。
又是一对年轻鲜活的生命。
“小蛮姐姐,当郡主好生无趣,这儿不许,那儿不许,”鸢歌抱着这月新结交的姐姐,说得好不委屈。
小蛮答道:“安定的生活不好吗?有家,有家人。我自小跟着班主走遍大江南北,居无定所,郡主,你一直很幸福。”
“那才好玩,可以见识很多东西啊!哪像父王总是管我,不过他做了一件最好的事,就是让我看见了姐姐,嘻嘻”鸢歌精致的脸上满是淘气。
“托郡主的福,我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呆了这么久,不过我终归要走的。”小蛮把被子往上掩了掩,“每个父亲都是很爱自己的女儿的,别多想。”
西凤坐在梁上,听着这些个稚气的话,开口问:“你们对自己的命运很不满?你想有家,她想游历。”
她看见女孩们有些害怕,便显身于空中,“想要改变命运吗?”
黑暗之中总会衍生出鬼魅的诱惑,露出惑人的芬芳。
鸢歌偷偷说了一句:“我和姐姐的,都可以?”
才说完,小蛮忙把她拉在身后,反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可以改写你们命运的人,小蛮,你想成为郡主吗?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是你不能爱上任何人。”
那个女子,美丽而圣洁,却说着无比诱惑的话。作为郡主的鸢歌太渴望自由了,她拉了拉小蛮,道:“我愿意。”
“我也愿意。”
西凤仿佛再度看见宓儿,她在火中说:“我不后悔。”随一阵凉意,“你们,终究还是孩童啊。”这是你们的路,也是我的路,不能后退,没有迟疑,只有前进。
睡吧,安静的睡吧,等你们醒来的时刻,一切便如你们所愿。顿时,河水倒流,历史回归,由秋到夏。
所有的过程,犹如安排好的一出戏,只等待主角的演出。鸢歌的《画凤》被郡主小蛮看中,两人结拜成姐妹。西凤笑得好不欢快,喃喃自语:“小梧,你说我们的命运是不是也被调换过?其实你应该好好地活下来的。是不是呢?”
时间平静的西凤以为青衣不会来了。当鸢歌以戏子的身份遇见太子时,西凤便知道那该死的命运又想走回去。于是她在鸢歌的梦里再度出现,预料之外,也许是预料之中,青衣的警告带来寒气:“你犯规了。”
也许是吧,西凤抱住自己吃吃的笑,道:“事到如今,你想怎样?”
“西凤,不可犯规,”他无数次说。
“我讨厌命运,它安排的太好了,不怪我,不能怪我的。”西凤说,便看见长廊里渐行渐远的正是太子!如果他死了,鸢歌就不会为情所死,小蛮也会好好活下来,只要他死。
青衣拦住她,叹气,“你何必再添怨魂,你已改写她们的命运,太子会娶郡主小蛮歌,那鸢歌只是个戏子,不会嫁给太子,也不会死去。”
“你对我心软了?”西凤暗挑眉梢,斥道:“你要有心,那个巫咒人偶怎么会自燃!宓儿就不会被她心中最爱的人活活烧死!我也不会····”
“命运总是兜兜转转,所有人都是被命运选中的孩子。”青衣安抚道,极轻极低透出一句话“放手吧。”
西凤尖叫,“我不能输,这最后一场赌局,系着小梧啊,青衣我恨你!”
“你疯了,”青衣暗使鬼术,“在这儿看吧,这命运你已改写,也无可奈何,不过每个人的命运就像一个圆,无论起点如何,无论中途如何改变路线,最终还是会转回预定的轨迹。”
“你放开我!”西凤冲头也不回的他叫道,“你蒙蔽双眼,何不让我走到底,一步错,我也要步步错。你放开我!”
她看不到的是青衣的手,已露白骨。
人升日落,西凤立在飞檐上动弹不得。随着太子的聘礼,她看见了小蛮的慌乱,鸢歌的爱意。她看见那对孩子偷偷出府,遭遇不测,以致双双落水。
她好像听见了命运之轮吱吱呀呀滚动的声音,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