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宴开,姚家请了一处马戏班子助兴,各种奇珍异兽在驯兽人鞭子底下温顺的不得了。众人看着啧啧称奇。
姚昌喜拿着一双错金牙著,指着那跳着火圈的马儿,挤了挤眼。笑道:“想当年我跟着大帅打天下的时候,我也是骑着这样的一匹白马上阵杀敌。”
“只是现在呀。”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眼底闪着幽幽的光:“现在不中用啦,调成现在这个闲职,还没有一个旅长来的痛快。”
说完竟像是刚看到沈寅初一样,像是挑衅。笑着说:“哎呀,是我糊涂了,着实是醉了醉了,在公子爷面前说这个,莫要见怪。”
沈寅初呵呵一笑,像是浑不在意:“若要论起来,姚世伯也是看着寅初长大的,世伯劳苦功高寅初又如何会不知,只是前线生死在天,哪里有着后方的锦衣玉食。”
姚昌喜引了一杯酒,将愠色藏在眼底,慢腾腾的说:“公子爷说的是。”
过了一会,众人一阵低呼,原来不知何时从哪里运来一直巨大的豹子,怒目而视,看的真叫人害怕。
有几个女眷在二楼,临窗坐着,胆小的已经吓得哭出了声。纷纷跑开了。
可那豹子伏在那训兽人的鞭子底下一动不敢动,倒像只猫儿一样温顺。
沈寅初饶有兴趣的看着,姚昌喜拿起盖碗用碗盖一下一下撇着浮着的茶叶,慢悠悠的说:“公子爷瞧那豹子,明明一张口就能咬破那驯兽人的喉管,那皮鞭再厉害比的过它的利爪?却为何任人摆布,倒像只没脾气的大猫。”
沈寅初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道:“大抵是那驯兽人手里有那畜生要的东西罢,一朝的饱腹,哪里比得上长久呢。”
他嘴唇抿得很紧,说完这话嘴边竟有一抹笑慢慢荡漾开来:“它若要撕了那驯兽人的喉管,无异于是杀鸡取卵。那驯兽的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那畜生的命门在哪,它若是起了反心,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豹子选择?”
说完抹过头对姚昌喜笑眯眯的笑着:“姚部长你说是不是呢?”
姚昌喜的手抖了抖,酒杯里洒出了几点酒。他到底是久经沙场,很快便稳住:“公子爷说的是,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可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说完一仰脖,喝了那杯酒。垂下眼对着他说:“公子爷,我出去方便一下。酒桌怠慢,还请恕罪。”
“唉”
沈寅初摆摆手微微笑道:“姚公自便。”
姚昌喜点了点头,冲着邻桌的吕舜启抬一抬眼,便走了出去。
东厢房里有几个本府的姨太太在一起嚷着打麻将牌,姚昌喜一脚踢开门,冲着那群女人骂道:“都给我滚出去,一群臭娘们。”
四姨太最是得宠,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对着牌桌上几个姐妹招招手:“走吧走吧,都散了。”走到姚昌喜面前,嗔到:“你这老东西,心里不爽快,就往我们身上撒气,我可不要理你了。”
说完,果然一扭身走了。
姚昌喜怒气犹盛,自顾自坐在八仙椅上,气的脸都红了。
吕舜启走进来,乖觉的关上门。走过来。
姚昌喜拿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将嘴一抹:“吕都统刚才在饭桌上,你可都听到了。那小子可要骑到我的脖子上拉屎了。”
吕舜启本是一个小小的兵务司小司长。姚昌喜爱惜他的才气,给他提升到都统的位置。他这人主意多,又机灵。被姚昌喜当做小诸葛一般捧着。
吕舜启坐下来,笑了笑:“姚公不必生气,古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父亲依靠这一群老将打下的江山。到他手里倒碍手碍脚什么都不是了,半年前他枪决了齐师长的时候,姚公提了一次,我当时劝时机未到,不宜动手。”
他摸了摸自己八字胡,眼眯到了一块。嘴角微微上挑说道:“可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西北的定军正在扩张,虽说万大勇只有匹夫之勇,难成大器。但是若能联合他一起,也是一处掣肘。他这样伤了一群老将的心。已在天下失了理,到时候即使舆论言重,我们也有理可据。”
姚昌喜听了这话,还有些游移不定。“大帅在的时候,对我们也如亲兄弟一般的。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吕舜启摇摇头:“现在世道便啦,大帅躺在床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连话都说不全,怎么能管的着他呢。自从那小子当政,咱们这些人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又是削军又是减政。咱们这些老家伙被他收拾差不多了。”
吕舜启见他眉间还是带着几分犹豫,接着说:“姚公。说句托大的话,你与大帅是交过命的兄弟,那小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现在走了歪路,咱们就得给他拽回来。难道放任他把你和大帅拼命挣回来的江山败在他的手里?”
姚昌喜握紧了手里的茶碗。半晌狠狠的甩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好。就照你说的办。”
姚昌喜站起身来。说道:“咱们是给那小子指一条明路,可不算是造反。但他要是不听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吕舜启站起来。对着他抱一抱拳,轻声说:“那属下先恭喜姚公,祝姚公早执军令,一统四方。”
姚昌喜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脸上毫无喜色。过了一会停了下来,问:“那我该怎么准备呢?”
吕舜启笑了笑:“姚公不必心忧,属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你准备好什么?”
姚昌喜又惊又怒,捏着他的领子问道:“我姚某人一生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帅的事,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吕舜启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大帅都躺了快两年了。若尽情谊,那也只有保住大帅的基业,姚公被沈寅初夺了兵权,哪里来的实力与他抗衡呢?说实话我早已预见姚公与沈寅初的矛盾是迟早的。你不反他,瞧他今日在宴上的话,他也不见得容得下你。”
这句话像是说道了姚昌喜的痛处,手蓦地一松。缓缓坐在椅子上,问:“那你说……怎么办?”
吕舜启松了松衣裳领子,笑着说:“姚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敢不为恩公尽心。不瞒姚公,半月前便有定军的人来找过我,我觉得计划可行,便答应了他。说实话今日虽是二公子的大喜,但这和府上下处处都埋伏了人。到时候只要姚公一声令下,那沈寅初便会被打成筛子。”
吕舜启清清嗓子,邀功似的说:“到时候,那整个天下还不是如探囊取物?沈寅初的嫡系部队虽在近郊,但定军也是姚公手里的一张王牌。到时候几个老将一聚首,谁敢不听?”
姚昌喜听完已是一身冷汗。颤颤巍巍的指着他说:“吕……”
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浑身冷汗,不住的咳嗽:“吕舜启,你太无法无天了。”
吕舜启脸上没有表情,给他顺着气,慢慢的说道:“姚公,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咱们也该出去了。再晚一会,他就该生了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