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觉得微寒,起来将窗帘掀起一线,原来是下雨了。天只是青深的灰色,那疏疏的雨,檐头点滴,一声声直如打在人心头一样。
房子那样敞阔,静深如幽谷。悉碎的衣声仿佛是唯一的回音,窗外的寒雨清冷,点滴敲着窗棂。客厅里电话突兀的响起,划破如水的寂静,无端端令她一惊。
孙妈已经接了电话,静姝坐在沙发上不由的心里一紧,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无端的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过一会,孙妈的小脚咚咚的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
静姝转过脸,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了?”
孙妈气喘吁吁的却又像是高兴坏了。说:“电话,快去接电话。大少爷打来的。”
静姝脑袋嗡的一声响。反应了片刻,直奔向电话去。
她拿起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放在耳边试探的说了一声:“镜声?”
耳边传来一句温暖熟悉的声音:“是我,妹妹。”
静姝一下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双腿像是没有了力气。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回来。母亲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
“我已经知道了……姝妹,我也很难受,只是当时玉棠有了身子,我实在是走不开。姝妹……我也有难处。”
从电话那端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静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急是怒、“那你打这个电话又是为了什么?父亲年事已高,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你为人子息却舍弃父母逍遥在外……你……你打算何时回来?”
话筒那边他的声音依旧轻微:“姝妹,我这面有些事,你能否过来住几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静姝问:“为什么?”
顾镜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可奈何:“我被日本政府下了禁令。若是没有国内的人过来证明,我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静姝略想一想:“好,我去接你。只是你得保证,回来之后你不许再走了。”
“姝妹,这些年家里多亏了你……谢谢你、”
静姝的眼中突然浮上了一层水雾,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过了一会,才说:“你在日本过的好吗?孩子是男孩女孩?”
顾镜声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很好……玉棠生的是个男孩,已经六个月了,名字叫顾逸之。”
静姝笑出了泪:“逸之,好名字,父亲知道顾府添丁一定很高兴。”
挂了电话,静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哥哥有了孩子,真好,真是好事情。不由的笑出了眼泪。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现在已经差不多满月了吧,那回家两个孩子该有多热闹啊。
静姝侧着脸,窗上是米色夹金丝绒的窗帘,帘楣上垂着华丽的金色流苏,风吹过来,一点耀眼的金光,仿佛太阳照在河流上,水波粼粼,她的眼里却只有黯然。
她接过了电话坐在沙发上良久。孙妈接了顾镜声的电话,喜不自胜,想要问静姝她什么时候回来,但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在旁边笑着搓着手。一脸的笑意。
到了中午沈寅初终于回来了。还没有进屋,静姝便迎了上去,对他说:“临君,我有事情要同你说。”
沈寅初一脸愕然但还是点点头、随她进了内室。
遣开了众人,静姝关上门,对上他的眼睛,郑重的说:“临君,我接到镜声的电话了,我要去日本一趟,我要把他接回来。”
沈寅初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明白。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去,说:“不行,这太荒唐了,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太危险了。”
静姝走到他面前,执着的说:“临君我必须去的,我是他妹妹我了解他的,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他不会联系我的,现下正是个好机会,我把他们带回来,父亲也会觉得宽慰的。“
“而且”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和那位冯小姐,已经有了个儿子,叫逸之,有个孩子回家,能够儿孙绕膝,父亲也会开心的。”
“所以、”静姝对上他的眼睛:“临君,我要去的,也必须去的。他的我的哥哥。”
沈寅初对上她那热烈的双眼,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措,他的眼睛有些游移不定。过了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你是时候走,我来给你安排人手,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回来,不许有一丝意外。”
静姝点了点头,轻轻拥住他:“临君,谢谢你。”
沈寅初听了这话,眼底一黯,拥住她,轻笑:“说什么傻话。”
离开之前静姝打了个电话回睢阳顾府,简要说了些话。
顾父虽还存着心病,但听说顾镜声要回来了,还有了个孩子。只气呼呼的说了声:“看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
离祝如颐结婚还有三天,静姝忙着登船,于是选了些首饰教孙妈送了过去。此去日本,沈寅初包下来一整天游轮,并安排了几十个人组成个卫队保护静姝安全,出于孙妈年纪考虑,静姝此去只带了心莺一同出去。
心莺年纪还小,知道要出门去,自然是欢喜不已,只当这次出门只是出门游玩,睡觉嘴角都带着笑意。
静姝却躺在船上心事重重。
天气很冷,海风吹得人都要立不住了。船舱内通了热水管子,也还算是温暖,船在海上航行了三日,静姝每日缩在舱内,倒像是感知不到黑夜白天,只盼着能早日到达日本。
年后的大事莫过于祝姚两家接亲了。连沈寅初都一早来贺喜了。
一个是城防局长,一个是警备司令部部长,二人都是身居要职,又最讲究排场,儿女联姻,两家都是大操大办,从门口绵延几百米都是扎的牌坊彩绸,锣鼓喧天隔着几条街都听得到。
姚祝两家都住在金陵城中,这样一来,半个金陵城都被他们给包围住了,咿咿呀呀的唢呐声,炮竹声,好不热闹。
两家的巷口都有警察卫队执着枪,守在哪里以防意外。巷口还由几个马夲管理着车辆。城门口也有卫队守着,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城门。
这一场婚事看着既威风又热闹,街肆里也有人说这做的太过了,人都不能随意出门。但知情的人马上说了,这一切都是沈帅安排的,以示对两家的正视。
“哦”众人像是明白过来,“公子爷对下属可真是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