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听到这,到似是被雷劈了,坐到了椅子上说道:“静姝,你说的可是真的。”
静姝只是点头,一双眼睛黑的吓人,却又看不到一丝的光彩,轻声说:“父亲不必为我忧心,沈寅初待我极好。”又低下头慢慢的说:“我也,我……”良久终于露出微笑来:“我也是愿意的,父亲你会祝福我吗?”
顾长明只是叹气,说道:“小姝,你是不是为了家里这批货?如果是因为这样,父亲可是会一辈子不得安心的。”
静姝笑了笑,嗔到:“又是多想了,门口的那些人已经打发走了,寅初派了些人在这里,那批货和那几十亩田也会还回来的。”
顾长明看着静姝心疼道:“这回你可是想好了的?”
静姝愣了愣,有些失神,轻声说道:“人生大事,自然是反复思量的。”
顾长明还想再说,静姝揉揉脑袋,说道:“坐了大半日的汽车,实在是乏得很,我先去眠一眠,显军那些人,还请父亲好生安顿。”
顾长明点点头说道:“你好好歇息去吧。”
静姝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道:“父亲,若是在遇着孙公子,麻烦替我给他道个歉。”说完便踏出门去,走了。
静姝看着这院子里,古木四合,芳庭幽翠,走的时候那茉莉本只鼓了个花苞,现在却是全绽开来了,直闻得幽香扑鼻。
静姝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是那么的一样,又那么的不一样。
坐在房中,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才短短几日,现在想着已觉得像几十年那样绵长,心莺见门没有关上,便悄悄的探身进屋,见静姝单手托腮,静静的坐着,便轻声说:“二小姐。”上前去递上一只小小的匣子,“这是孙少爷那日偷偷交给我的,让我勿必转交给你。”
静姝接过拿在手上轻轻的,不知道是什么,便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心莺想了想:“好像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来了,没有见着你,脸色怪怪的,像是要哭了一样,只问我小姐这几日过的好不好,我能怎么说呢,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我便说小姐这几日苦恼的很,他就将这小匣子交给我了。”
静姝听心莺这样说只觉得这匣子似有千斤重,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便索性将这匣子丢在一边,不去看它,心莺急道:“二小姐,你不看看吗?”
静姝也不说话,只摆摆手让她出去了。过了许久,回过头看那匣子还摆在那里,好似在那里生了根,想到孙存周似乎变成了那匣子,便伸出手,那匣子没有落锁,轻轻一掰便打开了,静姝拿起来一看,竟是本《义山诗集》。
静姝翻了翻忽然明白了,原来那日在竹丛的人是他,自己不过倚在栏边吟了句“留得枯荷听雨声”他便记住了。
静姝叹了口气,此时看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那时人,那时那物不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手中的这本《义山诗集》也不过是前半生欠下的债,也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静姝连着几日神经绷着,心力耗尽,现在到家了只觉得全身发软,躺在床上,只觉得安心,心底一松,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刚到厅中便听到父亲像是与谁低声的说话,徐绍安在门口守着,见静姝来了,打了个招呼:“顾小姐早。”
静姝微微颔首,答了声“早”
厅中却没有了动静,走了进去不由的惊了一跳,沈寅初已站起来冲着她笑道:“你倒是好睡,把我晾在这里这么半天。”
顾长明也嗔道:“这样没规矩。”
静姝对着他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寅初看着她脸色红润,越发显得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显得别有一番滋味,不由的笑道:“事情办妥了,我就连夜赶过来了,这样也能空出一天陪你说说话。”
静姝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轻声问道:“那你还饿着肚子吧,我叫小厨房给你备些吃的。”
沈寅初见她这样越发满足起来,笑道:“那我就陪你吃些吧。”
顾长明本以为静姝是委曲求全,今日见他们这样,也不由的放下心来,说与顾母听,顾母虽是觉得可惜了,但也无可奈何。
那小厨房成日里吊着鸡汤,他们即要吃,准备的也快,不一会便端上来两碗鸡丝汤面,宽汤细面上头铺着几片油油的青菜,清香扑鼻,并着几样小菜,看着实在是胃口大开。
静姝拿起筷子,吃的香甜,过了一会见沈寅初还未动筷,便问:“你怎么不吃?”
沈寅初这才笑着拿起筷子,说道:“看你吃的那样香,我都忘记吃了。”
静姝被他瞧的不好意思,赌气道:“你不吃就算了,我吃完我就走了啊。”
沈寅初哈哈的笑出了声。
静姝慢慢的吃着,过了一会瞥了他一眼,说道:“真是傻气。”
沈寅初凝神望着她,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那么好看,半晌幽幽的说道:“和你在一起,我总是爱做这样的傻事。”
不几日,整个睢阳城都知道了顾府要嫁女儿到金陵沈家做三少奶奶了,那批货和那五十亩田也重新回来了,整个顾府上下一团喜气,顾长明忙着给静姝置办着嫁妆,整日里乐呵呵的。
临着婚期还有半个月,沈寅初带着静姝来到了金陵的百货大楼调选钻戒,那些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着光,只晃得人睁不开眼,静姝笑道:“这样多的种类,我倒不知道挑哪一个才好了,还是你来挑吧。”
沈寅初看了她一眼,笑着对侍者说:“拿出来吧。”
那侍者满面春风笑着从柜台里头拿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天鹅绒小盒,递到静姝面前,静姝正诧异着,迟疑着不肯打开。
沈寅初笑着推了推那盒子,说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静姝抬头看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带着一丝期待,只看着自己心里也是暖暖的,伸出手,拿起那小盒打开一看,不由的吃了一惊,一颗硕大的粉钻,美得炫目。
那侍者在旁边说道:“顾小姐真是好福气,这枚粉钻,无论是切工还是净度都是极好的,现在这种紧俏货,在市面上也都是有市无价,三少定下的,我们赶紧从法兰西运过来,要换做是别人,恐怕就难办了。”
沈寅初伸手给静姝带上,看她手指纤长,像葱白一样的手指戴了这枚粉钻戒指,煞为好看,端详着她,轻轻的问:“你喜欢吗。”
静姝抬起眼看他眼色朦胧,下巴冒出微微的青色胡茬,不知是在问戒指还是问自己,本波澜不惊的心里,像是被丢了一颗石子,温暖一片一片的荡漾开来。他的手是那样的凉,抚在自己的手上觉得像是母亲念经的玉锤,可反手一握,又不由的热了起来,静姝看着他的眼睛,不由的点点头:“我很喜欢。”
沈寅初心里快活极了,牵起静姝的手走到外头,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可还要添什么。”
静姝被他牵着手,看着他的脸虽还是冷峻的没有表情,但嘴角一丝上扬的弧度却被她看着眼里,心里不禁一甜,自己本身是报着宠也随他,厌也随他,可这几日自己被捧在手心里一般对待,只觉得如果这就是命,和他一起自己倒也认了。
一大早,心莺来替静姝梳妆,顺口提了一句映月楼的大师傅要回老家去了,以后那里的点心是吃不了了,静姝问:“为什么。”心莺努努嘴将一枝新开的晚香玉别进静姝的头发里,说道:“这个倒不太清楚,只是听小厨房的六子说的,这几日那里的人可多了,大师傅家在广东,以后不在了,那可是就吃不着了的。”
心莺冲着她笑了笑,“要不心莺替小姐跑个腿,让小姐尝尝鲜。”
静姝笑道:“你就是爱热闹,去吧,买些栗子酥,母亲爱吃那个。”
心莺答应了一声,笑着跑出去了,静姝踌躇了一会,叫道:“回来,我跟你一块过去。”睢阳旧俗,临出嫁的女儿是不准出门的,心莺脸色为难:“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去呢。”
静姝拉住她偷偷的说:“咱俩悄悄的从后门过去,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