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杜啸风和师兄们的伤都已痊愈,但心境却与前大有不同。
特别是秦嗔,一直怀疑小师弟身世,想要解开这个谜。这天练完功,离晚饭还有段空隙,秦嗔将杜啸风拉到一旁,说要教他法术。
杜啸风自然高兴,兴高采烈地跑到树旁空地,让三师兄先将心法口诀告诉他。
秦嗔却说:“小师弟,我有话问你,你可要老实说。”
杜啸风认真地点头说:“那是自然!三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秦嗔看看周围,见没有别人,压低嗓子问道:“啸风,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杜啸风一愣,呆呆地看着三师兄,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不明白,三师兄教他法术,与他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呆了一会,见秦嗔面色严肃,定定地看着他,杜啸风才说:“师父告诉我,我是他从村里捡来的孤儿。你若真想知道,还是去问师父吧。”
然而,秦嗔不敢为这事去问师父。当初师父就说过,杜啸风是他从村里捡来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要大家多多照顾这个小师弟。
如果秦嗔现在去问小师弟的身世,师父必定会大光其火,对他这个弟子也会有不好的印象。
加之杜啸风遇袭受伤这件事,更是让师父对小师弟更加在意。或许小师弟的身世有难言之隐,因而师父不肯多言。这么说,可能这次遇到那魔物,也是小师弟命中注定。
秦嗔这么一想,心里禁不住凉了一下,总觉得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他在杜啸风身边坐下,仔细观察这个孩子,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杜啸风到山上已有八年,终日在练功场上被日头暴晒,与师兄们一起干活,居然仍旧是一副白白嫩嫩的样子。这让师兄们常常取笑,说他投错了胎,本应是个女娃子。
杜啸风倒也不介意,反而说他就是糯米团子转生,师兄们若无食物可吃,就把他吃了吧。
这些不过是玩笑话,此刻秦嗔却当了真。他问杜啸风,是否知道自己的前生。
杜啸风天真地眨眼道:“我的前生,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不然,今世的我,怎会如此白皙美丽?”
秦嗔摇头笑道:“小师弟呀,我的意思是,你上辈子是不是与什么妖魔有关?否则,怎会出这样的事?”
这话把杜啸风问得愣住,不知该如何应答。
他皱起眉头,小嘴抿得紧紧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来历?再说,遇到妖魔这种事,谁也不愿意。他也不是普天下唯一一个遇到的,跟他的上辈子又有何关联?
秦嗔见他不说话,看看他们身后这倒长的树,指着空中盘错的根结说:“你看,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树的根都是埋在土里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树木都倒长了。树枝树干和树冠都在地上趴着,而树根,却长在半空。”
说完,他感叹地看着这棵伴随他们多年的老树,眉间纠结,心事重重。
杜啸风受他感染,也看着这树发呆。看着看着,他仿佛觉得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树木不是这样长的,而是像三师兄说的那样,树根埋在土里。
或许,他“看”到的那个世界,就是他前世所见?那,他是谁,从哪来,父母又是什么人?
两人静坐了一会,杜啸风的眼眸忽然变作紫色,神情也透出几分狠厉。他一把抓住秦嗔使劲摇晃,嘴里发出“啊啊”声,像要把秦嗔咬碎。
秦嗔吓出一身冷汗,想起那日把小师弟救回,他便是这样,打伤几个师弟不说,还逮谁咬谁。难道说,小师弟真地着魔已深,难以医治了么?
一股寒气从心头升起,让秦嗔无法再把面前的杜啸风当成昔日那个可爱却有些笨拙的小师弟。他本能地出招,对杜啸风用了定魂术。
忽地一下,杜啸风两眼一翻,扑地倒地,什么声息也没有了。
“小师弟,你,不碍吧?”秦嗔声音略为颤抖,边问边去扶杜啸风。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其他师兄弟都各自歇息或去做别的事情了。秦嗔四处张望,心里有些害怕,他深恐杜啸风死掉,自己无法向师父交代。今天风和日丽,秦嗔却觉得碰到杜啸风的那条手臂又沉又寒,如同浸在冰水中。
过了一会,杜啸风才苏醒,眼眸也恢复原色。只是,他似乎有些疲惫,有气无力地要求秦嗔送他回房。
秦嗔关切地问:“要我给你送饭吗?或是,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见小师弟醒来,秦嗔松了一口气。只要杜啸风没事,他就不会有事。而且,他还要搞清楚小师弟怎么会这样呢,人若是死了,所有秘密就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杜啸风看着秦嗔,忧愁地说:“三师兄,我怎么了?为何我总觉得,体内有股强劲内力,试图冲破我的身子出来?”
听他这么说,秦嗔颇感诧异。要想有这样的内力,至少也要七层以上的真气。而小师弟,虽然到观中已有八年,却只学过拳脚功夫。凭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真气?
就算杜啸风有那支玉笔,也不过是初窥道门。若说他与那魔物无关,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小师弟,你实话告诉我,在岩壁那里究竟遇到什么事了?”秦嗔严肃地问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杜啸风犹豫片刻后说:“我,其实真的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我闲着没事,就到崖边看海。心想,师父既赐予我法宝,自当好好修行。”
正说着,会元真人从不远处朝这边慢慢走来。秦嗔忙制止住杜啸风说师父来了,快去见礼。两人迎上去施礼拜见,真人问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秦嗔看看杜啸风,觉得不便开口,噤口不言。杜啸风却心直口快,说三师兄问他的身世,他也不清楚,不如请师父细细说来。
见小师弟这般毫无心机,秦嗔心里着急,暗暗扯了扯杜啸风的衣袖。
真人看在眼里,问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秦嗔当然说没有,杜啸风却把刚才二人的对话一一告诉师父。
“哎!真是……”秦嗔无奈地扶额叹息,“你这个笨蛋,什么都藏不住啊。”
会元真人笑道:“在为师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更好。”
秦嗔与杜啸风相视一眼,犹豫了一会才说:“师父,我想问,小师弟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杜啸风嘟囔了一句,谁都没有听清。
会元真人道:“八年前,我下山办事。路经秦各村时,正好遇见那里突发大火。那场火灾,让村里损失惨重。而啸风他,就是这火灾的罪魁……”
“啊,什么?”
听说杜啸风就是当年村庄火灾的罪魁,两名弟子都惊讶地瞪大双眼,怎么也不敢相信。
尤其是杜啸风,他那时候才出生,怎么可能引发火灾?不,不,师父一定是搞错了!
秦嗔虽然怀疑小师弟的身世,却认为他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看着杜啸风一副委屈又说不出来的模样,秦嗔颇为他不平。
“师父,这不可能!”秦嗔大声说,“那时候,啸风他才出世,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引发火灾?”
会元真人叹口气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这事儿你们若不信,可去问村里人。那个村子,当年虽然遭了火灾,却仍有人幸存。”
秦嗔看看杜啸风说:“这,弟子不是不信师父。只是觉得,啸风那时候不过是个婴儿,怎么有本事起火,还让村里损失惨重。”
杜啸风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觉得三师兄说的对,便连连点头。
会元真人说:“我路过时,村里已是火光冲天,不少人又喊又叫,到处寻水。我也进去帮忙,用法力将水井里的水引出来灭火。当时我听到一间民房里有婴孩和女人的哭声,就冲进去救人。”
杜啸风感觉师父要说到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秦嗔也很紧张,捏起拳头静静地听着,气都不敢喘一口。
会元真人继续说:“我进去后,看到那婴孩正躺在榻上,对着屋子喷火!而他身边,一个女人又惊又怕,跌坐在地上,哭着哀求他不要这样。”
两人听得冷汗淋漓,情不自禁地把手握在一起。
会元真人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伸手摸摸杜啸风的头,又说:“那个孩子就是你,那个女人,是你的生母。可惜,被梁上掉下的木头,砸死了!”
杜啸风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放声大哭。他猛地甩开三师兄的手,朝山门外飞奔而去。
秦嗔怕他出事,正要追过去,却被师父拦住。
会元真人劝道:“这是他的身世,他迟早要知道的。即使我现在瞒着他,以后他也会从百姓那里知道。与其让别人把他当妖魔杀掉,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知道怎么回事,也好寻找解决之道。”
秦嗔不解地问:“可是师父,小师弟都跑了,怎么可能明白?再说,你也没说清楚呀。”
会元真人看着不远处杜啸风的背影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然,没多久,杜啸风就跑回来了。
他脸色煞白,双手紧握,严肃地问道:“师父,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