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眩晕病，不过有好几年不发了，想不到今天突然发了。
张可和爸听了正后怕着，她接着说：“救我的大哥是个农村人，岁数比我还大，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进城找活干，不承想活没找到，身上带的钱却为我垫了药费，然后一直陪着我等到我醒来。”
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又说：“这是那大哥的地址和姓名，他先不肯告诉我，是我强行拉住他不让他走，逼着他拿出身份证后抄下来的，然后他就急急地走了。张可，那大哥一共为我垫了三百块，你明天就出发赶到他家还上，农村人攒点钱不容易，你还要买上几样东西好好酬谢人家，妈要不是头还晕医生不让动弹，明天我就去了。”
张可看着纸条嘴里嘟囔道：“这地儿可远了，得转好几次车哩，我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去啊，要不，咱把钱汇过去，妈说要酬谢人家，那咱就多汇点呗……”
张可话还没说完，头上早就挨了爸一记爆炒栗子，爸瞪眼骂道：“臭小子，做人可得有良心，你一向就是个冷血动物，可这大哥是你妈的救命恩人，你不当面感谢还是个人吗？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张可捂着头早已一迭声地叫了起来：“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吗？”
第二天一早张可就拎着一大包东西上了路，直到下午才赶到另一座城市里，那位农民大伯就在这市的一个乡村里，坐了大半天车张可太累了，不想再接着赶路，便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在宾馆里闲来无事，张可便开了电视看。正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忽然被一则本地新闻吸引住了，原来有人遭遇了车祸，因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可是那人的血型很特殊，叫R H阴性血，这种血型相当稀缺，全市直至目前尚未找到同类血型，目前伤者已危在旦夕……
张可听了心里一动，巧极了，自己就是那稀缺得不能再稀缺的R H阴性血，可是，自己太累了，再说，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献血给他啊？
这么着张可便关了电视，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第二天张可照着纸条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座村子里。当经人指点来到那农民大伯的门前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眼前人来人往，个个脸上一副悲伤的样子，哭声更是撕心裂肺地从屋内直传出来，天啦，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张可看到那家堂屋正中的门板上躺着一人，头南脚北动也不动，一身的寿衣告诉张可，这家人正办丧事。张可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这死的人是谁？
张可小声问旁人，那人含着泪告诉张可，死者叫牛满堂，昨天被车撞了，医院怎么也找不到相匹配的血型，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张可一听如雷轰顶，天啦，妈妈亲手抄下的纸条上写的救命恩人就叫“牛满堂”！
在别人诧异的目光里，张可“扑通”一声在死者面前跪了下来，一下一下地把头磕在地面上，嘶哑着嗓子痛叫起来：“大伯、大伯，您救了我妈，我不仅没有报恩，反而间接杀死了你，我就是凶手，大伯，我好悔啊！”
原来冷漠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
人生的答卷
一 冰
他是个农村的孩子。和很多的农村孩子一样，他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成绩不好的原因也不能全怪他自己，家庭生活条件差，学校教学条件也不行，他一边学习还要一边为家里和学校里劳动，放家里的羊和放学校的羊，割家里的麦和割老师的麦……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要他生在农村呢。
初中毕业，他的唯一选择当然是回归到他的父辈乃至祖辈的生活内容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大不了出去打上两年工，回来还得照旧。除了皱纹的逐渐增加，他的日子将一成不变。
毕业之际，他的班主任兼数学兼物理兼体育的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老师说他的体育不错，比如长跑，比如跳高，等等。老师希望自己的话能对学生将来的命运有所帮助，但并没有多少家长和学生把他的褒奖和鼓励放在心上。
唯独他的母亲记在了心里。回到家，她的母亲开了一个很不像样的家庭会议—也就是在全家人都在的时候。她拉家常似的说：“老师夸咱娃在体育方面有特长，咱们送娃去考体校吧。考上了，就有公家粮吃了。”
父亲一听说有公家粮吃，也来了兴致，他也同意。可是钱呢？去考试得有报名费、考试费，还有路费和食宿费。父亲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勉强凑了三百元，只怕刚够车费。
他说：“三百元就够了！”说着，抓起钱就走了。
到了省城，找到体校，考试已经开始了。他几乎是拼着命完成了考试。可是，他的成绩很不理想，有些项目甚至是倒数第一名。
体校的老师对他说：“你没有考上，你回去吧。”
他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简陋的行装，准备回家。老师看他狼狈的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想再跟他搭两句宽慰的话。老师问：“你家是哪里的？”
他说了家乡的名字，老师说：“那地方够远的，车票买了吗？有座位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买票，我走回去。”
“走回去？”老师吃了一惊。
他得意地说：“来的时候我就是走来的—八百里路，我走了九天。”
老师感觉自己的心头被谁猛击了一棍，他颤声问：“你是……你是从家里走来的？”
“嗯。”他说，“我还以为要误了考试呢，没想到还赶上了。”
老师的喉咙有些堵：“也就是说，你一直在走，没有充分的休息，没有充分的准备，更不可能吃得很好……来了就参加了考试？”
他点了一下头，说：“我是考试的前一天夜里到的，我在学校的门厅里躺过一会，早上还差一点被保卫科的人赶了出去呢。”
老师的眼泪涌出来，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们一起去找校长！”
在校长面前，老师语无伦次，他说他见过很多参试的学生，考前请人帮助训练，饮食休息都有人安排，甚至有些学生还弄虚作假，还托关系走后门……老师激动地说：“但我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为了给家里省钱，他走了八百里路来考试！这个学生一定要收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份不同一般的答卷，这份答卷是用脚走出的、用爱滋润的，还有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而这，正是一个运动员必备的最重要的素质！”
他被录取了。他的学费也得到了减免。他没有辜负那位老师的知遇之恩，他努力学习、刻苦训练，五年后，他在国歌声中登上了奥运会的领奖台！
成功没有侥幸。你怎样书写人生的答卷，答卷就会回报给你怎样的结果。
永远的红围巾
临川柴子
女孩想要一条红围巾，想让它蝴蝶一样缠在脖子上，这个奢侈的念头像煮沸的开水一样在她心头经久不息。
可是红围巾骄傲得旗帜一样地飘动着，飘在女孩遥不可及的视线里，飘在摆摊老人高高的货架上。
老人的小摊逢圩就会准时地出现在小镇的十字路口，发卡、丝巾、线袜等一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将老人包围，老人安详地坐在小摊中央，像一颗岿然不动的棋子。
女孩蝴蝶般地落在小摊前的时候，棋子动弹了一下，老人笑了，露出了一口残缺不齐的牙齿。
女孩梳着两条细细的小辫子，一件花格子衬衣显得又短又小，已是初冬的季节了，她还赤着脚。女孩的眼睛落在货架的最上方，落在那一条鲜艳的红围巾上。
老人善解人意地将围巾取下，递给女孩。女孩有些羞涩地摇着头，老人不说话，将围巾给女孩围上，又将一面小镜子亮在女孩面前，女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围巾是羊毛绒的，又宽又长，围在脖子上既美观又温暖。女孩恋恋不舍地将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
“想买吗？”老人依然笑着问。
女孩却摇摇头，惊兔一样地跑开了。
隔天，老人又见到了女孩，女孩像只蝴蝶一样悄然无声地落在他的小摊前，然后她的眼睛又落在那条红围巾上。
老人又将围巾取下来，轻轻地围在女孩的脖子上，然后又亮起一面小镜，女孩在镜子前留恋了一会又将围巾取下了。
“没有钱？”老人问。
女孩点点头。
“送给你吧。”不知为什么老人心一热，这句话脱口而出。
女孩摇摇头，惊兔一样地跑开了。
打那以后，女孩没有再出现。老人依然会在圩日准时地出现在镇的十字路口。老人静静地坐着，迎来送往的人群中，老人总感觉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货架上的红围巾。
“这条围巾很漂亮，妈妈我要！”一个和女孩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牵着妈妈的手，嗲声嗲气地叫着。她的妈妈，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还没到真正意义上的冬天，却穿上一件裘皮大衣。
“乖，妈妈买给你就是。”女人用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指着那条红围巾说，“怎么卖？”
“不卖。”老人说。
“不卖？不卖你挂在这里干什么？”女人皱着眉，很不高兴。
“妈妈我要！”女孩加大了声音叫。
“多少钱，我不讲价。”女人说。
“多少钱都不卖。”老人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神经病！”女人斜了老人一眼，牵着哭闹的女孩走远，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冬天渐渐地走近了，风吹动着货架上的红围巾，像一面旗帜一样飘扬。
几年后，小镇上走来了一位少女，十字路口，小摊还在！少女蝴蝶一样地落在小摊前。
“我想买这条红围巾。”少女指着货架上飘动着的红围巾。
“对不起，非卖品。”摊主随着声音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为什么不卖？”少女问。
“我爷爷交代过的，这条红围巾永远不卖，它是送人的。”
“送给谁呢？”
“一个小女孩。”男孩说。
“那你为什么不送给她呢？”
“小女孩后来没来过呀，再说我也不认识她。”
“那你爷爷呢？”
“我爷爷死了。”男孩说，“可是爷爷交代过，这条红围巾不能卖，是要送给一位小女孩的，所以，对不住啦。”
“我就是那位小女孩。”少女说。
“骗人。”
“真的，不骗你，我就是那位小女孩，现在我长大了，我有钱买下这条红围巾。”
“那你不用买，我送给你吧。”男孩说，他相信少女的话。
“我妈妈的脖子上长着一个肿瘤，走路时歪着脖子，很丑很让人笑话，我就想买一条世上最漂亮的围巾给她围上，可是我没有钱，现在我有钱，我可以买下很多条红围巾，只要我愿意。”
“那你快买下吧，给你妈妈围上，这样就没人笑话你妈妈了。”
少女微笑着点头，她将钱递给男孩，握着围巾，在手里反复摩挲，然后递给男孩。
“你给挂上去吧，挂在那最高的地方。”
“你不是买给你妈妈的吗？快给她送去吧。”
“我妈妈走了。”
“去哪了呢？”
“和你爷爷一样，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男孩看着少女，看了很久，然后他小心地叠着红围巾，不一会便将围巾叠成一朵花的样子，他认真地将“这朵花”挂在货架的最高端。
男孩看看少女，少女看看男孩，两人都笑了。
红围巾高高地挂在货架的最上端，像一朵开不败的红玫瑰。
喜宴上的伤心事
赵 谦
大林的同学张炜要结婚，大林当然要赶来喝喜酒，并发狠一定要好好闹闹新娘子，一报当年自己结婚时老婆被闹哭的一箭之仇。
由于火车误点，大林赶到时，婚礼已经结束。他就直接来到酒店。没想到新郎新娘还没有见到，倒见到了昔日的同桌王小翠。这让大林很惊喜，两人就坐到了一桌。王小翠热情地跟大林打招呼，并且很愉快地聊了起来。大林的心也就回到那令人难忘的中学时代。
那时大林很捣蛋，老师让他当班长，想利用他的威望把班治理好。一开始还行，后来眼看着整个班要被他带坏了，老师才果断宣布免去他的职务，让一个块头比他大的同学当班长并跟他同桌。可没过多久，新班长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找老师辞职，老师坚决不同意，可人家的母亲却不乐意了，找到班主任说：“老师啊，你信不，再过几天你一定能把大林培养成个杀猪的。”老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把大林叫到办公室。大林很诚恳地认错，并建议让语文课代表王小翠当班长兼他的同桌。“理由是什么？”班主任不解地问。大林很认真地回答：“因为大家都这么认为。”其实让王小翠当班长的确是大家的想法，可是当他的同桌恐怕没人这么想。王小翠不仅是班花，学习也属第一，性格温柔大方。
最后，班主任竟然同意了。说来也怪，自此之后，大林像变了个人，不再惹是生非，原先不擅长的语文也有显著提高。当然这些功劳都是王小翠的。
眼看就要毕业了，大林跟王小翠的关系还只停留在“同桌”这样的低水平上，每次当他向王小翠投去火辣辣的目光要表达点什么时，换来的总是她冷冰冰的教训：“别开小差，背课文。”大林知道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因为打王小翠主意的不光他一个人。于是他写了封热情洋溢的求爱信，鼓足勇气夹在王小翠的课本里，然后就是揪心裂肺般的漫长等待。他从早到晚不停地翻课本，十几天过去了，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以后就传来她考上中专的消息，大林的心都快碎了。后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投向了班内的二号美女李芳，他发挥自己的才能，用尽所有美丽的词汇，写了十几封情书，让哥们张炜帮忙传递，但总是泥牛入海，没有回音。
此刻大林高兴地跟王小翠喝起酒来，王小翠妩媚地笑着说：“我那时很崇拜你呢。”大林有点醉眼蒙眬，问道：“真的吗？我给你写情书你怎么没回啊？害得我好等。”
王小翠说：“我给你回了呀，就放在你铅笔盒那层垫纸的下面，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连看都没看就把铅笔盒送给李蒙当纪念品了。”
“什么？李蒙？”大林有点懵了。
“是啊，李蒙，”王小翠莞尔而笑说道，“我现在的同事兼老公……”
大林“啊”了一声，一连闷头干了三大杯。
这时新郎新娘来敬酒了。张炜说：“你小子竟敢迟到，看不罚你多喝几杯。”大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要说话，看看新娘，大林的眼一下直了，原来面前站的竟然是李芳。大林说：“你，你小子不地道啊，竟然……”张炜笑着说：“哥们你不能怪我，你让我传的那些情书里面没有你的名字，每一封的外面却是写着我的名字。”大林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才突然想起来，由于大部分信是上课时写的，他要隔着几个同学给张炜，为了方便，就在信的外面写上张炜的名字，让中间的同学递给他，没想到竟成全了别人之美……
看这喜酒喝的。大林酩酊大醉，回去后又一连病了好几天。
谁能让我忘记
侯德云
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怎么忘得了呢？
高考结束了，我闲在家里，苦苦地等待。我在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哪个大学无所谓，只要肯录取我，它就是中国最好的大学。
我很焦急。比焦急更让人闹心的，是无聊。那可真叫无聊。连小说也读不下去。心里有事嘛。
现在我才知道，无聊，其实是人生的一种痛。
那个命根子一样的录取通知终于来了。
我让自己的心情很尽兴地激动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那封金光闪闪的来信。
信上没多少字。很严肃，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把信上的字，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又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周围没人。陪伴我的，是偶尔的几声鸟叫，几声蝉鸣，还有一株小白酒草，两株苍耳。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我踏实了，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了。我将光芒万丈悬挂在刘家庄的上空了。
我没有急着回家。没有。我知道，我的父母也都在烟熏火燎地盼着这个好消息。我的想法是，反正他们已经盼了很久，再多盼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走到村外，去看望那棵老槐树。我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默默地流泪。看见老槐树，我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我听见了自己在老槐树下读书的声音。往日的声音。它们没有走远。它们有着露珠一样的鲜活和清亮。
我不是看望老槐树。我是看望我自己，往日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