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的是,超市开业后,顾客很少,每天的营业额不过几百块钱。要知道,这间门面的租金每月就要三千块,再加上工商税务等等其他开销,我们根本就是入不敷出。这下我急了,催着老公想办法。老公也慌了,急忙采取发传单、让利销售等一连串的促销手段。一个月过去了,销售量有所回升,但也只是不赔钱而已,这样下去,早晚还是要关门大吉。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们终于明白生意不好的理由了。原来在生活区里,几乎每栋楼的一楼都有在阳台上开的食杂店,大多的日用品里面都有,现在交通便利,供大于求,他们的零售价格跟我们超市差不多,居民们买东西只要下了楼就可以,甚至有的小卖店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只有小卖店没有的货物他们才会到超市来买,生意能好才怪。
原因找到了,却没有好的应对措施。我气坏了,埋怨老公决策失误,老公也束手无策,我说实在不行,就赶紧把店转让出去吧。老公急了,说再干几个月,他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再行此下策。这天,老公出去了,我坐在柜台前看电视,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我问他需要什么,他说:“跟你商量个事,我看你家外边这个阳台地方挺大,而且也没什么用处,可以租给我吗?”
我的房东在一楼用塑钢窗的材料向外接出了两米,考虑用这块地方放货,但因为超市生意不好,所以货物不多,那地方就空出来了。我听男人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心想那地方闲着也是闲着,能赚点钱再好不过了。我说:“可以,租金每月五百。随时你都可以用。”
中年人吃了一惊,摇头说太贵了,问我可否便宜些。我说:“这价不高,外面那块地方有十多平方米,我只收你五百块,够便宜的了。”正说着,我看见老公从门外走起来,见了我们,他愣了愣,随即站在男人身后。
我懒得答理他,只听男人说:“我是个下岗工人,买了个卖彩票的机器,还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呢,一个月五百块的租金我掏不起,我还寻思,这样的门面一个月一百块就能租下来呢,你看你能不能再降一些?”
没等我说话,老公突然大喝一声:“老李?”
男人吓了一跳,一回头见了老公,惊讶地说:“怎么是你啊?你来这儿干吗?”
原来,这人是老公以前的一个同事,只是他们关系一般,所以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人。两人聊了一会儿,说到租金的事情,老公沉思了片刻,用力拍了老李一巴掌,豪爽地说:“既然是老哥们儿,说什么钱不钱的,你现在就把你的彩票机器搬来,我一分钱都不收你的,咋样,够意思吧?”
我在一旁听得眼睛差点突出眼睛,老公大度豪爽,我一直以为是男人的美德,可现在是做生意啊,这不是赔钱赚吆喝吗?我刚想说话,老公用严厉的眼神制止我,我才不管呢,说不行不行,我不同意。老李急忙说:“关系归关系,钱是钱,哪能一分钱不付呢,这样吧,我付两百块,嫂子你看行吗?”
两百块也太少啊,至少得三百块才行,可是,老公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威胁—当然,还有恳求的意味,再说下去,我就打他的脸面了,我只好恨恨地答应了。
老李走后,我扑到老公身上又掐又咬,说他是个败家子。老公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说都是革命同志,都是下岗工人,哪能不伸出友谊之手帮人家一把呢,让我千万担待。自从开店以来,老公就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温柔过,我心一软,就饶了他。
老李当天就把机器搬过来,老公跑前跑后帮着他张罗,又是弄牌匾,又是印发传单,反倒把超市的事放在一边。这条商业街不是县里主街,所以一直没有彩票发行点,人们买彩票要跑到县中心,所以老李的业务一开始就火了,每天从早到晚买彩票的人不断。几天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超市的销售额也奇迹般地翻了好几倍。那天晚上,我跟老公说起这事,老公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住老李?当然了,老交情肯定是有的,不过,生意毕竟不能跟交情混为一谈啊,当时我就想到,现在梦想发财的人这么多,来买彩票的人一定不会少,买完彩票后再顺手买点日用品,哈哈,就成全我们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虽然在兴头上,可我还是忍不住讽刺他说:“算了吧,明明是歪打正着,却腆着脸把功劳全归于自己,你脸皮可真厚。”
老公涨红了脸,大声辩解:“这真是我当时灵机一动的策划,只是前段时间你净埋怨我,说我的决策愚蠢,这样让人不可思议的策划,我怕说出来你又笑话,才说是帮人家的忙,我的良苦用心,你咋到现在还不知道啊?”
看着老公委屈的样子,想起来他为超市跑前跑后绞尽脑汁,我突然觉得很感动,为了这个家,他太不容易了,我还总扯他的后腿,想到这里,我笑眯眯地告诉他:“宝贝,不生气了啊,我信你,我信你还不行吗……”
米奇的魔椅
邵陆芸
我本来是不想去取回那壶水的,可是这毕竟是在沙漠,水对人生命的意义不言而喻。都怪我的粗心,刚才大家停队休息的时候,我打了会儿盹儿。被米奇叫醒后,匆匆忙忙地上了路,走到这里,才发现水壶丢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可是不见水壶。当我掉转头去追大部队的时候,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我掉队了。半小时后,我彻底绝望,拼了命地跑也不见大部队的影子。我开始后悔最初的决定—
米奇是我的死党,外号“科学怪人”。这一次他求我参加一个他新发明的实验,就是跟着一大队人去沙漠探险。他说只要跟着大家,危险系数为零,而且可以减肥。我答应了。我被他带到一间屋子,他说在沙漠会很累,让我先在那张大藤椅上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去沙漠的车上了。
现在一切都迟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醒过来的时候好多张陌生的脸围着我。我跳起来,大叫:“你们是谁?”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些奇怪的话,但表情很真诚。一位胡子最长的老人走过来对我说:“年轻人,别怕!你刚才踩上了我们的防敌机关,而且由于饥饿、缺水、疲劳,你身体很虚弱,要好好休息!”看着这一张张充满善意又微笑着的脸,我的心踏实了。
以后的日子,通过与长胡子老人的交流,我知道了这是地球上唯一一个未被发现的种族,而他是这儿唯一一名懂外族语言的人。每天,都有新的朋友来看我,拿出家里的美食、药方送给我,还通过长胡子老人问我些有趣的问题。当我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我走出屋子看到一个全新而又美妙的世界。这哪是在沙漠啊!青山绿水,小桥人家,在这里没有猜忌,没有灾难,人们每天微笑,生活幸福无比。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相差无几,只是要先进得多。我教他们一些新的烹饪方法,他们尝后赞不绝口。只短短一个星期,我们就俨然一家人了。可是对亲人、老友的思念又开始袭击我,我开始坐立不安,心神不定。长胡子老人看出了我的心事,于是与我长谈了一番:“……你不是闯入我们生活的第一个外族人,但没有一个最终留下来,你们属于外面的世界,应该回去。我们可以帮你……”我被他带到一间屋子,他让我在一张大藤椅上睡下,这儿与米奇的屋子惊人地相似,我全身由于恐惧和无比留恋之情而不停地颤抖,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米奇充满怪笑的脸。“怎么样?这几天感受如何?你可是醒得最晚的一个。”米奇轻松地说。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又继续说:“好了!来,称一下体重,哇噻!足足瘦了1 0公斤!成功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的最新发明,集娱乐、减肥于一身的‘神奇虚拟世界魔椅’。投放市场以后,一定大受欢迎。”“虚拟世界?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根本没去过沙漠?”我疑惑地问。“当然!这都是你的想象,它们根本不存在,感谢高科技和我天才的脑袋吧!”我没理他,莫名地难过。我不相信,那位慈祥的长胡子老人,那些好客又淳朴的人们,那些如此真实地展现在我眼前的世界会是虚拟的。到如今,我还常常告诉自己,那是真的,在这世界上一定存在着一方美丽、纯洁,没被污染但还未被世俗的人们发现的净土。
萨姑娘
唐丽妮
唐老爷丧偶五年,一直未续弦。这一年,忽然传出要续了。
娶亲那天,整个箩村沸了起来。男女老少在桂花飘香的唐家大宅外摆起了两条长龙,候着,迎着。
迎亲队进村了,八抬大轿红彤彤地盖得严严实实,头发丝儿都不露一根,但大伙儿还是兴致勃勃的。男人呢,听唢呐,看红轿,跟送亲的红娘逗逗嘴皮子,那洋洋的喜气就已经热茶般爽到肚底了。更何况,一颤一颤的喜轿里还时不时送出阵阵兰香。女人呢,自然是心中不舒坦,有心要挑出这个好福气的新娘的不是来。
新娘就是萨姑娘,李半仙的小女儿。
李半仙道行很深,方圆几十里都是有名的,迎嫁送娶,动土纳畜,掐得都很准。然而,有人说,萨姑娘掐得比李半仙还要准。李半仙有时拿不准,还得回去问他家姑娘。假如李半仙真是半个神仙,而萨姑娘起码也是大半个神仙了。但都是道听途说,没人证实过,也没法证实。萨姑娘做姑娘时就足不出户,没几个人见过她,当太太后,住在深宅大院里,就更难露一次脸了。问李半仙吧,他自然是三缄其口的。
但萨姑娘的头头尾尾,还是通过唐家下人的口舌,透露了些许。
嗨!我们新太太,神!张妈一拍大腿说,就这样,闭眼,手指捏两捏。就算好了!
那算出什么来了?
大旱!三年内箩村有大旱!张妈又压低了嗓子说,不过,太太说能避!让老爷丑时在盘龙山挖塘呢。
旱?不可能!这几年雨水那么多,不涝就好喽!有人不相信。
张妈白那人一眼,不答理。
那唐老爷信不?又有人问。
信呀!怎么不信?我们老爷在躺椅上眼都不开,说,挖塘,好!早该挖了的。唐仁明天就去办!
真的?过门才三天。黄毛丫头一个,唐老爷大她二十呢!会信她?张妈你不是瞎编的吧?刚才不相信的那人说。
爱信不信!张妈不高兴了,扔下话,转身就走。
信也好,不信也好,盘龙山脚那块地很快便归到唐家名下。三个月后,十多亩荒地就变成了大水塘。塘水满盈盈清汪汪的,盘龙山倒映在水里清幽幽的,看得清一草一木。盘龙山脚渐渐热闹起来,浣衣的妇人,洗头的姑娘,戏水的光腚顽童,还有饮水的牲口,成群结队的鸭子,若隐若现的草鱼鲤鱼……大伙儿都说萨姑娘为箩村办了件好事儿。
然而,两年过去了,箩村一直顺风顺水的,不显半点干旱的迹象。
第三年春,还下了几场大暴雨,洪水猛龙般从山里窜出来。
有人开始怀疑萨姑娘的道行,说她不过是为了博取唐老爷的欢心故弄玄虚而已。
此话也传到唐家。萨姑娘微笑不语。唐老爷皱起眉头,呵斥下人不要以讹传讹,还派人加紧修筑引水的水渠。
说来也怪,入夏以后,一直到秋,老天爷一滴水珠也不再下。太阳热辣辣的,仿佛一头巨大的吸水魔头,把田地里的水全吸了去。箩村外面的田地干得四分五裂,有的裂口能塞得下一个拳头。箩村里,除唐家的盘龙山大水塘外,其余的水塘也都干枯了。
更奇的是,那个大水塘,尽管五六条水渠每天引水不断,但塘水却不见降半厘,始终是满盈盈清汪汪的,水底下倒映着的盘龙山也依然绿幽幽的。
有人说,水塘这是接了龙脉了。
大旱持续到第四年夏天,箩村人因了大水塘,并没受多少苦。而其他村却苦不堪言,田地几乎绝收,河干了,井枯了,吃水要到唐家的大水塘挑。春夏之际,有的人家断了炊。
此时,萨姑娘说话了。
萨姑娘说,老爷,施粥吧。
唐老爷捋须颔首,行。
唐家大门外搭了个粥棚,每天烧两大缸粥,施与各村投奔而来的难民。后来,干脆开仓放粮。灾民们得以度过饥荒,感激涕零,都说土财神娶了颗菩萨心,是天造的姻缘。还有人说,萨姑娘原是月宫桂树下的一株灵芝草,投胎凡间是普救苍生的。
据说,此门亲事,的确不是一般的姻缘,是颇有来头的。
萨姑娘原先是定了亲的,跟泥瓦匠师莫家结的娃娃亲。李家跟莫家世代交好,莫家家境虽比不得李家,但莫家公子为人诚实,手艺精湛,才二十出头,名气就快赶上父亲了。萨姑娘若嫁过去,也是享福的命。李半仙这一头,是很满意的。
萨姑娘二十岁了,两家商定好了日子,准备好了彩礼,只等唢呐吹起,就起轿。
有天晚上,月亮清朗朗悬在天上。李半仙和萨姑娘在后院桂花树下喝茶。萨姑娘忽然站起来,轻移莲步,折下一桂,出得树外,以桂枝轻拂藕粉色长裙。然后,面对明月,合上凤眼,伸出玉腕,兰花手指合了开,开了合。片刻,凤眼蓦地睁开,亮如明月。
萨姑娘转回桂树下,对李半仙说:爸,退婚!儿的姻缘在唐家!
萨姑娘的故事,是六婆太(曾祖母)告诉我的。那时,我还很小,五六岁模样,在给六婆太捶腿。月光下,老摇椅里,老得记不清岁数的六婆太没牙的瘪嘴巴随着摇椅的晃动一张一合,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也跟着一颤一抖的。
六婆太,萨姑娘是真的吗?我仰着小脸问。
细妹儿,月亮是真的吗?六婆太指指天上反问。
那您见过她吗?
要能见上萨姑娘一面,六婆太愿少活2 0年呢!六婆太慢悠悠地说,慢悠悠地摇,慢悠悠地合上老老的眼睛,睡了。
笑 脸
田洪波
常小云爱笑,整天挂着笑脸。
在二人转戏班,常小云是台柱子。他一出场,嘴歪眼斜,腮帮子边的肌肉也跳。戏没唱出口,观众早笑倒一片了。
他的师兄强生,从不爱与他配戏,一配戏就憋不住笑,就会挨师傅骂。常小云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眉毛就一个上,一个下,两只大耳朵,前后一扇一合,本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大忽小,鼻子也扁了,一条小辫也跟着动了,随之,瓜皮帽也在头顶上转。强生就会乐得哈下腰,唱腔跟不上调。可气的是常小云却变本加厉。他会对强生说:“我转过去吧,你别看我了?”可他转过身,脖子后面也有戏。脑脖颈那坨肉,一耸一耸的,辫梢上拴着的两个秃大钱,会随着辫子立起来,有节奏地晃荡。别说强生会笑喷了,观众也常有笑岔了气,笑掉了假牙,甚至笑得从凳子上摔下来的。
常小云的媳妇红姐就是他笑来的。红姐家所在的村子有个大车店。那天正赶上二人转戏班来演出。正是做饭的当口,红姐一边往锅里贴大饼子,一边就横跨着门框,支棱着耳朵往大车店瞭望。红姐就听得入了迷。观众的笑声更把红姐的心撩拨得痒痒的。结果,“趴”的一声,一张饼子糊在了门框上。
这事儿就传到了常小云耳朵里。常小云就打听起红姐,就痴迷上了红姐,就开始偷偷跑到红姐家给她一人唱戏。红姐就笑喷了。红姐就用小粉拳捶常小云。红姐就笑进了常小云的怀里。
常小云于是把红姐带进了戏班。颠簸的日子就在笑声中度过。
那天,常小云两口子已经睡下,门却被突然撞开了。强生裤腿往下流着血,跌跌撞撞歪了进来。常小云急忙把师兄扶到炕上,惊问强生怎么了。强生咬了半天牙才如实相告,他去镇上给地下党送情报,被敌人发现,挨了一枪,险些被抓到。
第一次有愁云漫上常小云的脸:“强生,你没把我当师弟呀。你与地下党有联系,如果我们知道,我想会有人帮你这个忙的……这样吧,明天我出城去试试,只要你信得过我。”
强生笑了:“你去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