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院的上空有红霞漫天,如火焰起舞,帝都中的人,麓山脚下的百姓们聚集在大街上抬眼望天,无不发出感叹。人人都被这天地异象吸引,更为真一院又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显得更神圣,更令人向往。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红霞翻滚的深处,一个白发身影负手而立,他鹤发童颜,眉心处一枚火焰印记灿灿生辉。少有人知,此人就是大漠以北的那个帝国中最大的魔头,阳明教教主,白显。
他看着脚下那处残破大阵中一个个倒下,一个个杀戮成狂的身影,无声在笑。此火由他而起,此天由他而立,此地众生皆在一手之中。
有一剑穿云而来,有一红芒闪烁迎上,双双在红霞边缘失去了踪迹。这剑引不起白显的注意,更不值得他动手。有个麻衣老者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是白显要等的人。
麻衣老者皱着眉头步步逼近,红霞被隔在一丈开外,那一丈天湛蓝。
“显化二圣,你这个显出手了,不知那化在何处?”白显看向麻衣老者,淡淡的道。
麻衣老者不耐烦道:“你个老不死的不好好呆在北国偏偏出来搞事,闹就闹吧,哪里不好又偏偏来我真一院。”
“莫非你白显真以为我真一院无人了?莫非你以为大周真会如南疆一般被你再弄出个十六国来?”麻衣老者嗤笑一声,轻挥手,一丈化十丈,那天显露得更多。
“你都知道了?”白显有些惊讶。
麻衣老者更不耐烦了:“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了,不久后人尽皆知,你白显可就天地难容了。”
“呵。”白显不屑一笑道:“那又如何,我若天命这天地不想容我也得留我。”
“你已经疯了。”麻衣老者摇摇首。
“谁说不是呢。”白显眼中闪过追忆迷茫,可很快就变得坚定。
“他们的路我也能走,我这就要走下去。”
“没得说了,那东西我得留下。”
麻衣老者轻叹一声,还在迈步接近,短短十数米的距离竟像是有无限远,他身后有残影蔓延。
“倒是想瞧瞧是你这登过九重楼的天命强还是我这无暇通玄强。”白显轻笑一声,红霞更盛,淹没了天,淹没了他二人的身影。
这一刻,天地突变,滚滚黑云聚集而来,有闷雷响彻,经久不绝。真一院前的那些个贵族们忙碌了起来,骏马嘶鸣着拉着豪华的大马车向着帝都而去,有人大骂晦气,这贼老天不等大比结束就变了天,很少有人知道这天会变仅仅是因为两个人。
真一院后山却是无人注意到天气的变化,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杀红了眼,有人躺在血泊中抽搐着。
当一个黑衣人一刀斩了眼前的少年时,他疯狂大笑,双眼微微泛红,充斥着暴虐兴奋。
“大周就这么几个人!可够爷爷我杀?!”
“我等阳明教众,你们这些劳什子的狗屁天才给爷爷们记好了!”
“杀。”
“杀杀!”
有真一院的教师死了,有大周的天骄死了,每个人都很迷茫,这些黑衣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五年一次的盛会竟化为了一次杀戮盛宴?谁能告诉他们,谁能救救他们?
第六路,一群人拥挤在王座上,死守着唯一的一条路,但他们的人越来越少,黑压压的黑衣人却太多了。
“师姐怎么办?”人群中的真一院学生看向同样浑身血淋淋的少女。少女的年纪并不大,却是在场真一院学生们唯一能想到的人。
不为什么,只因此女是在场最强,死在她手中那把秀气的长刀下的黑衣人不计其数。
“还能怎么办,跟我杀!”少女神色冰冷,望了眼王座下厮杀的人群,她能看到那些人在看向她时眼中的****。
如今只有一条路,大阵下谁也走不掉,谁也走不出,只能杀,只能染红了那白玉阶梯,让血花灿烂绽放。
在第十条路上,这里的武者都是最弱的,也有那少见的几个想要轻松夺下前十名号的人选择这条路,可是太少了,在杀红了眼的黑衣人下,这些人反而死的更快,因为旁人太弱,因为没有帮手。
没人注意到,一处台阶上尸体堆里一个静静躺着的中年人抽搐了一下,他胸膛上血淋淋的口子在缓缓愈合着,本早已了无生气的他竟然渐渐焕发了生机。
火令下,大漠以北的人杀红了眼,十条路,条条都有血流淌,有漠北的血,有大周的血。。
“咳。”苏尤咳出了一口血来,紧紧地抓着砍入自己肩膀的刀,看向那名少年的眼神黯淡无光。
“你快死了。”桑昆语气平淡,轻轻抽手,锋利的刀刃划开了苏尤的手,那条血淋淋的臂膀无力垂下。
苏尤贪婪的呼吸着,闻言努力的瞪了一眼桑昆:“就你知道,我也知道。”
“那就不要反抗了。”桑昆皱了皱眉头,他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左手摸向了右手的那把剑。
“我发现你就喜欢说屁话,哪有人会等死的。”苏尤不满的回了一句,左手摸到了右手的剑,颤巍巍的举了起来,剑尖直抵桑昆,突然感到面上一湿,抬眼望了望,下雨了。
天空雷鸣巨响,电蛇划过,照亮了那把剑,照亮了那个血人。
苏尤看了看另一边,漫天雨幕中,那个大个子也躺在地上。一个矮小老头狂笑着,黑气弥漫的手时不时的划一下,每一下,都有血飘飞,每一下那个大个子都会抽搐一下。
“齐粦是吧!”
“半步通玄是吧!”
“逼得老夫以命换命!”
矮小老头疯狂笑着,笑着笑着哭了。雨水泪水混杂在一起,竟分不清彼此。他突然吐了一口黑血,声音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要死了,老夫还真有点佩服你了,呵呵。”矮小老头虚弱的呢喃一声,最后望了一眼宛若死人般的大个子。他的身躯龟裂了开来,有璀璨光芒涌出,在这大雨下,阳芒中化为了飞灰。
苏尤眨了眨眼睛,面上有些无奈,还是他输了,矮小老头死了,而他的对手还活生生的站着,那把刀依旧有力,他的剑却发颤了。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当他的剑被轻易地拨开再也举不起来时,苏尤看向桑昆,有气无力道。
“问吧。”桑昆眼中有复杂,这一趟南来中原,有个无名的真一院学生留在了他的心里。
“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上去。”苏尤向着王座方向努了努嘴。
“不会。”桑昆摇摇首。
苏尤笑了笑,并没有再问,如他所料,只是有些无奈:“这一个个的都不是要登顶的却偏偏都来了,齐粦走下来了,你又来了。”
“还是来杀人的呀。”苏尤颓然躺下,让这天水给自己洗了个脸,洗净了尘,洗净了血。
雨水哗哗,雨幕模糊了视线,却阻拦不了那把缓缓举起的刀,这刀如月,如血月。
“要死了呀。”苏尤心中轻叹。映春还在他的背上,在山上他拔不出来,在山下还是没有拔出来。
“不知师傅会不会想我?”
“师傅那半吊子不会想着给我报仇吧,可不行呀,可要好好活着。”
“师姐跟师兄不知道走完了没。”
“唉,我是走不完了。”
苏尤脑中出现了老道,出现了穆子馨,陈风。他嘴角渐渐有了笑。
“要死了呀。”
最后的一声轻叹,苏尤闭上了眼,隔开了雨,隔开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