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床榻边上,青纱帐幔轻挂两旁,他就沉沉的睡在塌上,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阴影倒影在如玉的脸颊上,然而失去了明亮瞳眸的相伴,形影皆甚是孤寂,本是粉淡的薄唇,如今更显苍白无色,但时常溢出唇边的无情已不复,微微上翘,淡淡的温情噙于边上,柔美而满足。
轻抚着他的俊彦,感觉着他清冷的气息,让他的每一次呼吸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如同他的手带着微微的沁凉温柔的摩挲着她。
“若芙丫头,匕首没刺入心脏,可刀上有毒,但我已封闭了他的几大穴道,让其不至于毒发攻心,待到我大哥与嫂子带来解药,服下便成了。”月绫边擦拭着双手,边很是疲惫道。
宁韵寒如若未闻,静静的望着榻上沉睡的男人,小心翼翼的为他掖好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要陪着他,她要第一时间看到他醒来,她要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她,她知道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月绫拉起坐在一旁的宝宝,温柔的与他道,“宝宝,我们出等曾曾祖爷爷和曾曾祖奶奶来,可好?”
宝宝柔亮晶莹的眼眸看了看宁韵寒,可怜楚楚的小声唤道,“娘。”在征求的着她的同意。
宁韵寒没有回应他,她若那失魂的娃娃,空洞的银眸不再散发光芒,如似失去了光芒的星星,暗淡无神。
月绫一把将他抱起,“宝宝,让你娘照顾你爹爹,他生病了,让他好好休息。”
宝宝乖巧的点点头,自己抹去眼中的湿润,伏趴在月绫的肩膀上,不时的回首望着母亲依依不舍,直到步出殿外。
殿内一片静谧,令他们两人的呼吸皆清晰可闻,柔柔的呼吸在相互交融着,每一丝气息的流动,都如似他们间无声的交流,她也将自己的心声寄托在这每一次的呼吸中,随着气流而进入他的身体,告诉着他,她有多爱他,她会永远在他身边,等待着他醒来,哪怕那等待会很长很长……
殿外渐渐西沉的夕阳光芒将一道人影拉扯得分外的纤长,也分外的孤独,他就这么站在巨大的镂空花雕门旁,但人影微微一动,他也只是向内迈进了一步。
“为什么?”嗓音嘶哑而悲伤,但也很轻很柔。
可他的问,并没让那美丽的人儿回答他,她依然深情而专注的凝望着犹如睡美人一般的男人,仿若这是世上除了他,就再无别人了。
“为什么是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却也调高了几分。
他用手臂环抱着自己,如似皓洁秋月般的脸庞悲意浓烈,深深垂首在胸前,呢喃的继续低语着,“为什么会是他呀?为什么……。”
他深深吸气,“当我以为你对谁皆是无情之时,你却能对他如此情深,又是为何呀?为何你偏偏选择的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他放下双手紧握成拳,残红的夕阳,将他的倒影微微颤抖,“父亲,我们的父亲如今已是废人,你知道吗?全是因他。而……而我的母亲,也更是因他而死,如若当初他能将真相道明,我母亲也不会死的。”末了他几乎是咆哮的。
夏侯龙舜的眉宇微微韵出涟漪,如似被搅扰了,宁韵寒玉手一挥,一道气浪扑向那纤长的人影,只见那地板上的人影蹒跚倒向一边,一丝纤细从他的嘴角垂落,滴在他的阴影上,那黑与红的相衬,形成了深沉的悲切。
“滚。”她的声音很冷,几乎让他的血液都凝结了,也让他的心附上冰霜。
一手扶着宫门,拖着受伤的身躯,缓缓的转身离去,人影踉跄而扭曲,他悄悄的回首,希望她能给他一丝关注,但他看到的依然是她的深情,可那份深情却不是予他的。
背靠在殿外的墙上,慢慢滑坐向地面,她予身体上的伤虽痛,但却永远都比不上心底的痛。
“唉。”一声轻叹过后,月天越过他走进殿中。
轩辕沛涵悠长而深远的目光,看了他一会,蹲在他身旁,喂他吃下一药丸,轻柔的拭去他嘴边的猩红,无奈的叹气道,“这都造的什么孽呀。”
宁韵寒轻柔的将散发着阵阵芳香的琼浆喂入他口中,仔细的观望着他的每一丝变化,哪怕只是他墨发一丝的滑落。
就这么看着,望着,守着,盼着,天地间的日月交替轮回了多少次,她不知道,她知道他依然没有醒来,胡茬已在他的下颚印上了青青的痕迹,可为何他还是没有醒来呢?
“龙。”她轻轻的呼唤他,“别睡了好吗?你已经睡了好久了,醒来好吗?醒来看看我好吗?”她与他说的话,很柔很柔,柔似晚风轻轻拂面。
“龙,前辈说你的毒已解了,伤不及心脏,可你为何还不醒来呢?你可是答应过若芙,不会丢下我一人孤独的面对未来的,如今你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执起他的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龙,你感觉到了吗?若芙在害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别吓我了好吗?起来吧,好……吗?”哽咽弥漫上她的轻柔。
一滴晶莹滑过脸庞,也划破了她这几日来,强装的镇定,“龙……别……丢下我,别留下我一人……。”哭泣声在深埋进他颈窝处,低低闷闷的溢出。
“龙,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现在在那?若芙……去陪你,如若你欲……上碧落,若芙……愿与你做那神仙眷侣,如若……你下得黄泉,若芙也……会追随……定然……不离不弃,可如今你……却让我茫茫皆然……不见于你,你要我……如何去寻你?”
殿外早已守候多日的人们,不禁用衣袖轻拭眼睛,唯有恢复了一身洁白的夏侯昽轩垂首而立,脸色虽依然苍白而无神,但已无那日嗜血幽怨的戾气,俊美而温柔的他已回来了,纤纤睫毛投下的阴影将他的瞳眸隐在内,不知他那明月般的凤眼是否也恢复如故了,可却能看到沾染在眼睫上折射着光芒的闪亮小水珠儿。
众人带着宝宝进入殿内,宝宝挣开月绫的手,跑向母亲,轻轻的唤着,“娘。”小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澄清通透的黝黑大眼,湿润满是,但他却努力没让那湿润离开眼眶。
宁韵寒抬起头来,望向紧抓着她衣裳的宝宝,凄楚熨在他的小脸,让人怜惜,他的年纪还那么小,却懂得了悲伤。
伸手将他抱进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脸,他与龙是那么的相像,恍惚间仿佛能看到龙又再对她温柔的笑着,不禁又泪水湿润了双魇。
宝宝用小手拭去她的泪痕,“娘不哭,娘不哭,宝宝乖。”
额头贴上他的小脸,低泣不成声道,“好……娘不哭,不……哭。”
让他坐在夏侯龙舜的身旁,慈母的温柔如暖流,告知他道,“宝宝,你要看清楚了,他就是你的爹爹。虽然他从没照顾过你,也好好的抱过你,可那并不是他所愿意的,因为他不知道宝宝的存在,但不管如何你要记住了,爹爹他很爱宝宝,他比谁都爱你。”
宝宝点点头,小手像抚摸母亲一般,轻轻抚摸着夏侯龙舜,也亲亲他,在他耳边第一次唤道,“爹爹。”
而静静躺在床塌上的夏侯龙舜,也如似听见了,淡淡的笑浮在唇边。
“若芙丫头。”轩辕沛涵走到他们身边,“月绫为舜儿占了一卦,舜儿应劫受难,苦尽就要归来了。”
“真的吗?”宁韵寒已害怕那希望再次成空了,太多次的失望,已让她心疲力竭。
“嗯。”轩辕沛涵慎重的点点头,“但还有一事……。”望向宝宝,又看看她,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道明。
“让我来说吧。”在一旁静默已久的夏侯昽轩走上前道。
闻声,她幽幽转过身体,为夏侯龙舜抚去乱发几丝,不语。
虽早已知晓她会如此,但心依然无法避免的揪痛,几番声呼吸后,柔声道来,“在我得知他欲离开曦国,动身来我国之时,我便在他国内暗中谋划了一场叛乱。”
凤眼轻觑向她,她依然淡然,除了那双沾染了悲伤的银眸在闪动着予那人的情深,再难觅得其他,落寞涌上心头,如若她听闻此,能激愤的瞪他几眼,甚至是像轩辕隆熙那般,将他打伤,他也是甘愿的,这样他尚能知道,就算她不爱,但也是恨他,讨厌他的,在她心里还是有着别样的分量,可如今她连一丝波动都不予他。
苦笑悲切,该放手了,他爱过了,努力过了,也争取过了,纵然没能和她一起携手,但今生也就无悔了。
“我诱引了他以往几个比较有背景与实力的姬妾,还有子嗣,趁其不在国内,一举夺下皇权,并散播他已驾崩的消息。”夏侯昽轩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
“故而现在,曦国内哄已起,”轩辕沛涵接着道,“怕是内战也不远了。”
“谣言更是四起,说冥帝已失踪,死生未卜,不少人更是开始蠢蠢欲动,朝中分成好几派,各自拥立舜儿不同的子嗣,政局动荡,百姓疾苦又将来了。”月天担忧的沉声道。
听闻了他们所言,宁韵寒依然不为所动,“这于我何干?你们以为龙会在乎这些吗?”
月绫也近在她身旁,和蔼道,“若芙丫头,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都不及舜儿重要,也知道你也不是那贪图名利权势之人,浮华尘世于你也只不过是云烟,但是,你还记得我给宝宝算的卦吗?”
宁韵寒望着宝宝,“于他,以后将会有何等的功勋与成就,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
“可他已注定成那始皇,将给世人创造一番太平和乐的盛世。而如今曦国****欲起,如若不加以制止,他日定又重蹈覆辙,四分五裂战乱再起,宝宝那时再去一统,你忍心看到他双手沾染血腥吗?”月绫苦口劝说道。
战争,宁韵寒一震,战争她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你死我亡的残酷,难道她的孩子还要经历吗?不禁抱起宝宝,紧紧拥入怀中。
“若芙丫头,给宝宝一个稳定的格局吧。”轩辕沛涵也恳求道。
“我的皇位,将来也会让宝宝来继承的。”夏侯昽轩真诚的向她承诺道。
微微看向他,他呆望着地面,如似当年他尚在顾伶苑中时一般,总是低头俯看那地上的点点光斑。
“索菲亚是个好女孩。”宁韵寒只道一句,但她相信他会明白的。
夏侯昽轩一楞,后又勉强一笑道,“我知道,待到她伤势痊愈后,我便……便迎娶她。”
“嗯,唯今迫在眉睫的是先平定这场风波,”月绫继续适才的话题,“而能镇住曦国朝内政局,恐怕也只有你了。”
“你这长公主,当年在军中的威望与声望,是如今这些已被夏侯龙舜所遗弃的皇子们所不能比拟的,故而,唯有你方能坐镇朝局。”夏侯昽轩分析道。
“你要若芙丫头,以夏侯龙舜长女的身份重回曦国?”轩辕沛涵惊异道,“可是……。”
“这只是权宜之计,待到舜儿醒来了,一切都将迎刃而解了。”月天明白夏侯昽轩的用意。
宁韵寒神情淡淡,不答之,再次悠悠的俯身向夏侯龙舜,专注而温柔的抚摸着他,轻声与他道,“龙,你听得见的对吧。我们的宝宝他将会是一代贤君始皇,也将创造一番世间的盛世,但在那之前,我想给他一个稳定太平的世界,让他能在将来大展抱负,故而,我要暂时离开你了,待到我平定了国内的****后,我便回来陪你,那时你可要给我醒来哟。”
如似听闻了她的话语,夏侯龙舜的薄唇再次微微溢出淡淡的笑。
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也像是对彼此的誓言,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抱起宝宝如风一般的消失了。
曦国朝堂金碧耀眼,壁上祥云朵朵,群龙竞飞,腾云驾雾,遨游五湖四海,均以金箔帖之,殿堂之中高耸鼎立八根大圆柱,浮雕盘龙,升腾而上,中镶宝珠,旁绕于火焰栩栩,低奠以刻有浪涛汹涌的基石,令殿内顿显庄严肃穆,磅礴之势。
但今日殿堂中的火爆气息却比那庄严肃穆更甚,虽没剧烈的打斗,也没恶言相向的争吵,但满是敌对,怒目相向的狰狞面孔。
那高高在上的金銮龙椅虚空,但在那座下端坐着的几人,却神情高傲,仿若早已坐上了那象征的无尚高位一般,藐视一切,皆是不可一世。而在他们身后的各站着为数不少的朝臣,如此一来清晰可见各方势力了。
但仔细望之,似乎还有些人不与之为伍,独立的站在一旁,观望局势,貌似中立,其实非也,他们是在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准备着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做墙头草。
“我说表姐呀,按理说你我也算是亲戚了,你不怎么不帮自家人反倒是帮着外人来欺压我们家凌宵来了。”那女人浓妆艳抹,年纪看似不大,却趾高气昂,跋扈刁蛮得很。
她怀中坐着一约莫三四岁的幼童,他已被朝堂中异样的气氛所惊吓到了,双眼通红,水汽泛滥几欲坠出眼眶,可每每欲出qu都被那女人狠掐一把,又不敢让泪水落下。
“噢哈哈哈……。”一阵刺耳且别扭的笑声响起,令人不禁全身鸡皮顿起,狂抖三下。
“表妹呀,不是姐姐我不帮你呀,你看我的那个小表外甥,怎么看就怎么不像有那做皇帝的魄力,就这么一下子,就要哭鼻子了,就算让他坐上那龙椅,他也撑不起那场面来,倒是让人笑话了去。”拍拍坐在她身边一十多岁的男孩子,“你看我们凌云就不同了,如此大场面依然不惧,镇定如若,这才是做那高位的人。”
“是呀,我说敏妹妹呀,凌霄尚小,不懂掌权到时被人欺负了,大权旁落可不见得是好事了。”还有一女人在一旁附和道。
最先发话的女人,一拍扶手,喝道,“哼,你丽清算什么东西?我林敏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修长指甲的手指一扫她眼前的人,“谁敢欺负我们家凌霄,我不说别旁的,就说家父那桃李天下的门生弟子,皆是支持的我母子两人的,就凭此还有谁敢在我们凌霄面前指手画脚的。”
“哼,”冷冷一哼道,眉眼满是鄙视,“怕就怕有人无出,欲立一无能傀儡,便于自己幕后操纵。”林敏这番话含沙射影,可也道明了是谁人了。
“林敏,你狂什么?你以为我冯淑怕你们这些儒生文人吗?我父亲旧时部下还尚在,多也在朝中掌握兵权,你想坐大,狂妄也看清了局势再说。”
这几人正是曾经旻国的丞相之女林敏,夏侯龙舜的第三十六房小妾;冯淑当年旻国第一飞将军冯昇的女儿,夏侯龙舜的第二十九房小妾,还有就是丽清,排行第十五。
话说当年宁韵寒的一缸保胎药,还真助林敏保住胎儿,次年生下一子,名夏侯凌霄,比宝宝大一岁。而冯淑无出,但如今朝局纷起,冯昇旧时的一些部下如今也得些势力了,她也欲抓住时机一举得势,于是她便推出丽清笨头笨脑的儿子夏侯凌云为幌子,与林敏一争高低。
可这几个女人都只是看到了眼前的权势,那看得清那局面背后的黑暗。朝中文武共分两派,一文一武,文臣支持夏侯凌霄,武臣支持夏侯凌云,无非是争得朝夕后,背后操纵大权的还不是他们吗?故而这几个笨女人被人利用了,还尚不知晓。
“诶,几位夫人,稍安勿躁。”一年长者出列道之,众人也不敢造次,此人乃夏侯氏族的长老,辈分高,这皇位继承人他也是能一言定数的,故而都恭敬待之。
老者一抚胡须,感叹道,“如今皇上行踪全无,生死难料,令人甚是着急,但正可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而臣等才欲选一君主主持朝堂,待到他日皇上归来,做那更甚之的太上皇。但其皇位继承人的挑选之法,在我曦国按古礼,首先必是拥有赤色妖瞳之人,次之必有蟒龙随之。”
“可是长老,皇上至今尚未有如此瞳眸的子嗣,这又做何种说法?”林敏迫不及待的道。
老者在抚胡须,徐徐道来,“如若没那妖瞳后人,必有那蟒龙者为优先。”
说到蟒龙,林敏与冯淑不禁想起了那冷酷无情的倩影,手持通体银白的白玉,傲然冷视于她们,都微微一震。
“有蟒龙者,唯夏侯若芙,可她也于三年前跌落山崖了,这又怎么办?”丽清问道。
思考片刻后,“如若两者皆无,唯有立长者为储。”老者一言既出,即给冯淑等一党人带来了喜讯。
可林敏背后的文臣又岂会甘心罢休之,见一人出列道,“长老,如此一来我等认为不妥,君乃国之主也,智慧与才能并存方能胜任之,也方能将我曦国开创一鼎盛,故而我等认为立君应立贤者,立有才者。小皇子,年纪虽小,但却两岁便能背诵诗词,当年长公主所作诗那首的赤胆忠心,更是朗朗上口,如此聪慧过人,应立为君者。”
“对,该立贤者,才者,该立小皇子。”文臣皆附和道。
一武将出列,面黑似炭,吼声如雷道,“此言差矣,我曦国早在几百年前就定下古礼,怎么更改之,立长者便是立长者,应遵循古礼。”
“对遵循古礼。”武将们虽都不擅言辞,但也在声势上不输人。
顿时朝堂之上气氛被推向白热化,大有一拼拳脚之势。
老者左右为难,又难以调停,故而在众人纷乱之时,退到一边,大为叹息人心的可怕。
纷乱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冲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高台,欲抢夺那方国玺,场面极为混乱,平时高呼遵循圣人礼仪的文人君子,如今仿若市井泼妇,揪耳朵拉头发,叫骂之声不绝,可谓是丑态百出。
倏然间一道银白光影飞驰而来,将那被众人捧在高空的玉玺打落,数抹黑色的身影掠过,玉玺消失了。
朝臣大惊,回头望着,只见数位黑衣人手捧玉玺,单膝跪在殿门口处,似在迎接着谁。
片刻后方有人蓦然醒来,皆大声呵斥道,“谁那么大胆敢夺国玺。”
那几人不语,依然跪在门口处一动不动,那些为了权势争红了眼的人,没注意到在他们中间那银白。
一阵白影的飞驰,挤成一堆的人群被一一甩开,终让那高台龙椅空出净地来。
当众人从地上爬起,欲寻那肇事者,却皆然惊愕,只见一通体银白,身形纤细,似蛇非蛇,似龙非龙之物立于案台之上。众人皆见过夏侯龙舜的蟒龙,虽此物不似如墨那般漆黑,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大叫道,“天啊,是蟒龙。”
而冯淑对它的印象更为深刻,它可是几番缠于她的颈脖,与她有过亲密接触的,如今想起就只觉颈项间又泛起了那冰冷的触感,结结巴巴道,“白……白……白玉。”
“没错,”武将中有人也认出白玉来了,“是白玉,当年长公主所持的蟒龙。”
“不可能,当年长公主掉落悬崖,白玉也与之一同摔下,这是我亲眼所见。”又有一人道。
就在众人疑惑间,殿外一声高唱,“长公主驾到。”
众人皆齐望向殿门处,只见春夏秋冬四位掌管后宫的女官最先迈入,后恭敬俯身迎接着殿外的人到来。
“谁在这造谣,长公主早已飘逝,何来的长公主?”一看似官职不小的老者出列沉声呵斥,欲压制场面
一阵寒气随风飘进,那冷冽的无情,让人都不由得想起那抹记忆中的绝美倩影。
“谁说本宫死了?”冰霜般的声音从外飘进。
在光影交汇之间,一抹柔亮的黑影款款步入殿中,绫绸柔软飘逸,宽袖垂膝,边衬以红色的简易花形刺绣,在她行走间可见衣裳中高亮的暗纹凤凰,展翅高飞,长长的裙后摆,整齐平坦的铺在身后,一如绫绸的青丝,绾已公主发髻,简单而不是端庄,一镂金凤凰斜插于顶,叼一硕大黑珍珠垂下,轻轻摇曳,风情万种,可她那双冷眉寒目扫来,又顿时令人为之战栗不已,紧抿的红唇,虽娇艳欲滴,但无情也一同在其中,见过她的人皆叹道,她依然如故,可似乎比三年前更为成熟,却也更为气势逼人了。
而最为让人惊异的是她右手所牵的孩子,年纪甚小,但却与夏侯龙舜极为相似,在他眉眼间的眸光流转之时,仿佛夏侯龙舜再现。
只见她缓缓步上台阶,姗姗回身,顿显雍容尊贵,神圣而威严,美艳绝伦的脸庞寒气轻附,娇艳红唇轻启,记忆中她那冷冽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年不见,各位都长能耐了,连体统礼仪廉耻皆不顾了,也不怕传出去贻笑大方。”
她声虽不大,却犹如在耳边道之,寒气刺骨,渗入骨髓,也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人蓦然醒来,齐声高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不可能,她不是死了吗?”林敏惊呼道。
可她话音刚落,白玉长尾一甩,便飞身一旁撞向门柱昏死了过去,众人大惊,但又皆不敢多言,关于她的残暴与手段,和夏侯龙舜如出一辙,这些他们也早有耳闻,且她又拥有蟒龙,她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虽至今尚无女子承袭皇位的先例,但按这位公主的魄力与才智,欲夺这皇位也不是不可的,想罢众人不禁惋惜,看来今后欲一掌乾坤已非易事了,可他们又甚是不甘心。
“那是何人,胆敢贸然扰乱朝堂?”宁韵寒故作不知那是何人。
“回公主的话,是陛下前邸时的一侍妾。”冬雪出列冷冷道。
这女人以为自己此次定能翻身了,故而一来后宫便作威作福,欺压她们四人,令她们恨之不已。
“侍妾?那就是无封号与品级了,”宁韵寒语调很缓很慢,可却让人听到神经紧绷,“这么一个旁人怎么就让她进宫了?赏廷杖三十,扔出宫外。”
“是,公主。”冬雪双击手掌,一队太监将林敏抬了出去。
宁韵寒悠悠望向已是惊呆的冯淑与丽清,“你们是想讨了打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将二人吓得连摔带爬的走出朝堂,而夏侯凌霄哇的一声,此时方敢哭出声来,宁韵寒柳眉微皱,秋风即知,向一旁使个眼色,就有一老嬷嬷将他抱走。
可众位朝臣尚在行那叩拜之礼,没得起身,宁韵寒也不紧不慢的低头整理衣饰,四婢也上前与她由头至脚一番仔细修饰,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也够让那些人跪得脚发麻了。
“都平身吧。”
一声冷道,让众人如释重负。
“谢公主千岁。”朝臣山呼。
宁韵寒貌似无心的继续整理着青丝,边道,“如今本宫算是大开眼界了,我父皇方一离开,诸位就各显通童了,能耐了得呀。”
“臣等惶恐。”他们虽嘴上那么说,可心里却在策划着如何将宁韵寒赶出宫去。
宁韵寒冷冷的扫视他们虚伪的嘴脸,他们那些想法她又怎会不知呢。她也知道,自己已离开太久了,宫中无自己的势力,是很难站稳脚跟的,就算将宝宝强行推上帝位,也难保长久,故而,要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各位大人的心情,本宫也是明白的,国不可一日无君,推荐储君也是对。”
听罢,众人一愣,本以为她会反对另立新君,没想她同意,皆为愕然,后又闻她道,“按祖制,新君必定有那妖瞳与蟒龙,可如今妖瞳之人未现,而拥有蟒龙者,唯本宫一人。”
停顿片刻,无力的叹息道,“可本宫一女流,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这皇位,故而,此次也是想到定有大乱方回来,果不其然,众位大人不负本宫所望呀。”
被宁韵寒这不高不低的声音一说来,也让他们这群大男人虚汗直冒。
玉手一挥,“好了,也不说些旁的了,本宫直言吧,这皇位本宫是没兴趣的了。”将宝宝带到跟前,“你们也看到了,本宫以为人母,故而也不愿多理会这朝政了,只望能安生教子度日。”
她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惊异,后又心中暗暗自喜,可又口是心非的齐呼道,“公主谋略过人,是那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请公主三思。”
“如若真为这权势,本宫也不会归隐三年之久了,好了,都不用劝了,本宫意已决。但是,本宫可不能让一无能一辈承袭父皇之位,到时不但毁了父皇的英名,也毁了父皇打拼下的这片河山。”拨弄着宝宝的发丝,边又道,“父皇不论是谋略还是武功皆为过人,后袭者纵然不能两者兼有,但也必具有其一。”淡淡环扫群臣,“本宫如此一说,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公主英明。”如今只要她不参与皇位争夺,何人当之他们皆能控制之。
“那好,既然众位大人皆无异议,那就从明天起,但凡我父皇皇子,皆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诸位大人从中挑选谋略武功卓越者,再进行优胜略汰的比试,最后胜者为新君。”
“公主英明。”群臣再次山呼。
接下来的日子,宁韵寒即放任他们去折腾,她在一旁冷眼旁观之,也难怪夏侯龙舜弃他们于不顾,皆资质平庸者居多,但有一人也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就是夏侯凌空,记忆中他比她小几个月而已,是夏侯龙舜的第三房侍妾所生。
在试场上他虽表现不出众,但也保持再前几名,如似故意为之,隐藏实力,懂得那避其锋芒的道理。
只见他上前向她一抱拳,“凌空见过皇姐。”
“嗯,今日你又想论何谋略呢?”宁韵寒幽幽冷冷道。
“凌空斗胆在皇姐面前,论一论皇姐所创的空城计。”夏侯凌空自信满满道。
此言一出,也引得百官点头称道。
宁韵寒冷哼在心,欲讨我欢心,可见他也是那能忍辱负重之人,此种人最为可怕,一旦其得势必定会报复,且这人将来对宝宝也是一大威胁,留不得。
“嗯,说吧。”
斜靠在椅背,单手托腮,妩媚而娇美异常,眉眼间的妖魅更是脉脉勾魂,令夏侯凌空失神一怔,后又很快的恢复,侃侃而谈其论调。
他说些什么,她也无心听之,恢复了黝黑的瞳眸淡淡相思的寂寞漫上,迷离而诱人。
龙,你如今怎样了?可否醒来了?还是依然沉浸在你的梦中?龙,快醒来吧……
一片寂静的幽暗中,阵阵温柔的呼唤,暖进了茫然徘徊在黑暗中的男人心里。
谁?是谁?谁在叫我?若芙是你吗?
为何我会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为何我的心中总有某种牵挂,每每欲想起都心痛难耐呢?
一道金光倏然出现,光芒中如似有一人,可金光刺眼,令人难以看清。
只闻那人声如洪钟,震人心扉,“阿修罗王与罗刹王,终因好战,挑起帝释天主的战争,被贬入人道轮回,如今历练得成正果,感悟情感,但杀戮过重,冤劫缠身,此劫过后,圆满。”
阿修罗王?罗刹王?好熟悉呀,脑海中模糊的闪过一场激烈的战争,狰狞而丑陋面容的人,在不住的挥刀杀戮,就在混乱的战场上,一抹娇艳噬魂的身影也在其中。
她身手矫健,却也冷血无情,她所过之处,皆无人生还,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罗刹王,但她那冷傲的嗜血无情,却又是那样的熟悉,与若芙那般的相像。
他刚想问之,却见金光在慢慢的扩大,将幽暗驱散,也将他慢慢的吞噬,一阵温暖袭来的,传来一旁有人在低语。
仔细听之,是外公与外婆的声音,若芙呢?她在那?
极力睁开眼睛,光亮微微刺眼,令他不禁用手遮挡光芒,可他的举动也惊动了一旁的人。
月天与轩辕沛涵回头,一望倏然惊呆了,月天口中的丸子更是掉落下来也不自知。
望着他们过于惊呆的表情,夏侯龙舜不以为意,冷眸搜索着心中的倩影。
“舜儿……你……你……。”轩辕沛涵手指颤颤抖抖的指着他道。
夏侯龙舜摸了下自己的脸,除了感到背后尚有疼痛外,似乎没什么不适了,“我怎么了?”声音微微嘶哑。
“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终于把话说完了。
“我的头发?”夏侯龙舜伸手抚之,却见几缕银丝柔亮垂落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