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参天,浮萍连绵,绿水悠悠,金碧琉璃,飞檐高挑,红柱净墙,本是一派清幽宁静的世外修炼之地,因一世俗节庆而变得门庭若市,香火鼎盛,而应是六根清静的僧道们个个红光满面,丝毫没有修炼所必受的磨难痕迹,笑迎众信徒们填灯油给布施。
名门望族一掷千金,僧道们自然为他们这些所谓的居士,礼敬有加,并诵经开光,弘扬道法,保佑其平安福到。
就像此时,夏侯城将整个女娲庙的颂德殿给包了下来,当然所捐赠的香火灯油,也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想象的。
颂德殿中香火冉冉,甚是极盛,一人身蛇尾之女性雕像塑于殿正中,神情温和慈眉善目,倍显怜悯众生之相,金身灿灿,夺目且耀眼,雕梁画栋缤纷五彩的壁画,甚比敦煌飞天图,顶上檀香高悬,丝丝烟火随风飘渺,忽明忽暗。
身着深紫色道袍的僧道们,盘腿坐于蒲团之上,看似虔诚的口中喃喃有词,为极具权势的夏侯一族,祈求平安。
夏侯龙舜与起十二位侍妾,均静坐在一旁高位之上,品茗作陪,特别是夏侯龙舜目光一瞬不离的瞩目着那美丽的人儿,尽显慵懒的妩媚,将他身边的侍妾们撩动的春心荡漾。
而夏侯氏所有的女儿皆端坐蒲团之上,手中恭敬的端捧着菱月,静静聆听着道法的高深,虚心接受着神明的提点与教诲。
唯有一人冷眼视之,她那双妖魅澄清的瞳眸,略带嘲讽之意,冷然逼视在她跟前的僧道,微显臃肿的僧道在她直逼骨髓的目光中,冷汗淋漓,全身无端轻颤,如那风中萧瑟的枯叶。
宁韵寒极力忍受着这无稽荒唐的所谓祭祀,双腿盘膝而坐,雪纺玲珑裙舒展地平铺在她四周,顿显她的典雅端庄,高贵脱俗,在门外宣泄而来的明媚阳光下,泛着淡淡圣洁的柔光,将她轻轻笼罩,清新而明彻,剔透而灵巧,及腰的青丝与那银白色的丝带,在柔风下微微飘逸,若那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可这仙子却有着那令人不敢逼视的冷眸一双,虽瞳眸清澄见底,但又是那样的妖魅摄魂,蛊惑众生沉沦于无尽地狱深渊。
为表虔诚,在祭祀前众人皆需滴水不沾,清晨至此快近午时,腹中的饥饿感令宁韵寒更是不耐。低下眉眼,望向手中精致的菱月,葱白玉指轻拈,往那娇艳欲滴的小嘴上就送,由于是早已做好的,还过了夜的,外皮已发硬,口感极其不好,令她那柳叶弯眉不禁涟漪连连,可她不知,此一举有着甚是惊人之效果。
先是,“啊﹋﹋﹋”一声惊叫,宁韵寒跟前的僧道只差没口吐白沫,即白眼立翻昏倒在地。
殿中之人皆齐望向于她,错愕的神情立显。
“姐……姐,你怎么把……。”若蓉也失声叫道,惊讶的望着她。
宁韵寒理所当然道,“饿了,就吃呗。”
“可,这是用来祈福的,姐姐。”若蓉赶忙将自己的菱给她,“你拿着这个吧。”
“傻妹妹,”尖尖玉指直指那女娲塑像道,“那个泥人若真能保众人幸福,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在上演了。”
她这惊世骇俗之言一出,又令不少僧道晕厥在地。
低沉且悦耳的笑声响起,一器宇轩昂的男子优雅的走向宁韵寒,他单膝蹲于地上,潇洒且不羁,妖冶的眼眸如秋水横波,白皙的指掌轻抚着她柔亮的黑发,声如她一般淡,却有一丝温柔在其中,“好吃吗?”
将那硬得几乎能砸晕人的菱月递至他面前,“你尝尝就知道了。”
在她留下的月牙形的齿痕处咬上一口,那属于她的淡淡清新令他不禁留恋的望着她诱人的双唇,“不好吃。”
轻揽起她,“走吧,刘璜早备好吃的了。”携着小手与她一同在众人略显惊异的目光中离去。
庭院中的树荫浓密,凉风习习,空气顿显清新,与殿中的香烟浓稠令人窒息之感较之,甚是舒畅惬意了许多。
轻柔提起那裙摆,款款走向那金光耀眼的阳光中,闭目仰面朝天,深深吐纳,感受着阳光在脸上的恣意抚摸,慢慢的漫上全身洋洋暖意,舒适且安逸。
此时的她如同那迷失在无尽金光中的精灵,娇艳中不失纯真,欲让人将她捕捉进怀中温存。
“城主。”刘璜的声音如咒语般,结束了适才美好的一幕。
夏侯龙舜不悦,冰眸凝结寒气逼人,声如附冰霜,道,“说。”
刘璜近他跟前低声言语了几句,冰眸寒气倏然收敛,如觅得猎物般,绽放出幽深危险的光芒,宁韵寒不着声色的暗地里观察着他们。
“若芙。”轻唤在耳边,“你先随刘璜到后院歇息,吃些斋饭,我去去就来。”
“嗯。”
待那抹挺拔俊逸的身影走远,回眸望向身后的刘璜,他此时的谨慎与默然,代表着很难从他口中询问出些什么来,宁韵寒只能作罢。
“我饿了。”
“是,请大小姐随小的来。”
沿着那曲折的游廊,阶下石子成甬路,缓缓延伸进大株梨花与芭蕉围成那虚障,似隔而非隔,甚显那堂奥幽深的神秘,令人不禁探幽纵目。
循着那石子小路步向那幽深之处,抚开那梨花与芭蕉的虚掩,顿有那柳暗花明之感,那庭院深深深几许的韵味淋漓尽显。
一古朴自然的竹楼现于眼前,湘帘垂地,悄无人声,风起而飘扬,清幽雅致甚合她意,细细听之,还有那潺潺溪流与鸟语,如若笼罩在一片明媚春光之中。
“好一个所在呀。”宁韵寒由衷的称赞道。
“大小姐,这院落后,还有一活水荷塘,更是韵味十足。”刘璜介绍道。
“哦?好。”
“大小姐,你先行进去,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斋饭。”
“嗯,去吧。”
举步款款迈向楼中,撩起那如烟般的轻纱,一抹高挑单薄,略显孤寂的白色身影立于窗边,如在凝望着什么,也像是想着什么,出了神,连她的进入都没能察觉。
随着那和风而来的阵阵荷香,漫步向那窗边,“好兴致呀,先生。”
杨轩倏然回头望向身旁的她,凤眼中初时的淡淡哀伤如烟漫开,取而代之的是那令她莫名难解的惊喜。
“你……怎么来了?”温柔的声音略显结巴。
远眺那荷塘的美景,淡淡荷香沁入心肺,心情不由得放松了几许,淡然道,“我把菱月吃了,被赶出来了。”
杨轩一阵错愕,“那可是会触怒神明的。”
“神明?触怒?先生,那只不过就一堆泥。”澄清的眼眸中,满是那阳光下绽放的亭亭荷花,淡笑道。
“难道你不相信有神明,也从不希望能得到神明的保佑,从而获得幸福吗?”杨轩诧异于她的无畏。
蓦然回眸,那双瞳眸中映入他的倒影,是那样的清晰,令杨轩迷醉在那纯净如一泓雪水的瞳眸中。
“保佑?幸福?幸福能保佑得来,又怎么会每天都在上演悲剧呀?”她的目光忽然飘渺,如似穿透着他望向遥远的地方,“我的幸福?就是让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幸福,故而只能靠我自己。”
杨轩温润如玉的俊彦如蒙上了紫烟,花瓣娇嫩的红唇紧紧的抿着,如在压抑着些什么,后似崩溃般低低的吼着,“为什么你就不睁眼看看身边的人呢?四年了……,我总以为你小,还不懂,我错了,你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飘渺的目光倏然收回,一丝戒备顿显冷眸中,“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