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早晨,总是带着深蓝色的微凉。也难怪,太阳直射点已经从北半球移到南半球,北半球开始进入昼短夜长的季节。顾小七蹑手蹑脚地爬起床,带着浓浓着困意,眯着惺忪的睡眼,拖着似乎还处于快波睡眠的身子,傀儡似地洗漱着。心里不知暗暗骂了林寂有多少次,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有些什么阴谋。顾小七心中也觉得自己一把贱骨头,冒着分分钟不知道会被人卖猪仔到哪里去的危险,还顶着被叶小安嘲笑的压力,奇迹般地在五点半准时起床。顾小七掐指一算,这是继高三之后,最早的一次晨起。就算从前在高三的日子,她也未必醒得来,除非是为了吃到食堂每周三才提供一次的供不应求的让她魂牵梦萦的牛腩粉。
“白七,你去哪儿。”话音还是含糊不清,明显还在睡梦中,果不其然,没多久又传来叶小安的磨牙声。
“唉,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啊。大清早的,折腾人呀。”顾小七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回答了叶小安还是说给了自己听。
“金不换,你迟到了。”顾小七气喘吁吁地赶到后门车站时,林寂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顾小七看到他脸冻得有些发白,估计是到了有一段时间。
“我…我没有迟到啊,刚好六点。”顾小七喘着粗气指着手表的刻度反驳。
“迟到了30秒。”林寂微微地抬了抬颔,看得顾小七心里发毛,暗暗叫骂,林寂,你这个大变态,还按秒算。
“所以。”林寂看着顾小七,抬了抬眉。
“所以什么咯?”顾小七表情痛苦地问。
“你要请我吃饭。”
听到这句,顾小七顿时觉得被深深地挖了一坑,然后被埋的感觉。顾小七忍不住指着林寂的鼻子说:“奸诈变态的大叔。”林寂似乎对顾小七的这个评价没什么反应,倒是注意到她手上那双屎黄色麋鹿图案的手套,不由地皱了皱眉:“阁下的品味,鄙人还真是无法领会。”
顾小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没处发把气撒出来,只能郁结在心里,感觉像是有一口闷血堵在胸口。“你要带我去哪儿?”顾小七没好气地问。
“医院。”
“呵呵,你是终于知道自己有神经的诟病,所以知道药不能停,不能放弃治疗了么?”顾小七叉着腰戏说。
“知道骂人神经病是多么没水平么?”林寂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顾小七,看得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对…对不起咯,大叔您老人家千万别生气,千万不能冲动,千万不要掰断我的脊梁骨啊。”顾小七方才还叫嚣着的气焰瞬间“跐溜”地灭下去,还装出一副求饶的模样。
“我是说,如果你骂人脑子有问题,骂神经病的话病症就明显低级了。准确来说,应该是精神病。”林寂一本正经地说。
“呃?”顾小七一脸吃惊,想不到林寂这个闷骚男居然会把一句骂人的话跟专业解释挂钩。
谈话中,姗姗来迟的22路公车终于到达。由于首班车,空荡荡的车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于顾小七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单独相处的浪漫好机会。顾小七脑中曾预想过不下百种小说中狗血浪漫的情节,诸如一刹车顺势倒入林寂怀中,又或是各种小鹿乱撞与文艺侧脸碰撞出耀眼光芒云云。不论哪一种,即使狗血,都比从上车吐到下车好得多啊。
汽车终于到站,顾小七跌跌撞撞地逃出公车,她发誓要跟22路势不两立,这过程真是比凌迟还难受。
“果然是白眼狼,没良心的。”顾小七看着林寂马不停蹄地走进医院院区,丝毫不管她生死,暗骂一句,又拖着酸酸软软的身子挪去。
清早的医院,因为活动的人少而显得更加凄清与安静。走进住院区的花园,远远就看到一个老头正聚精会神地打着太极拳。在和煦的冬阳映衬之下,场面显得格外温暖。
“太极阿伯。”林寂笑着喊了一声,便迎了上去。
“哟,小林啊,你好一阵子没来啦。”老头乐呵呵地握住林寂的手,接着又看了看顾小七,“这个女娃娃是谁啊?”
“我的一个师妹,顾三七。”林寂介绍说。
“伯伯好,您叫我小七就好了。”顾小七也笑着说。
“好好好,你们常来看看我太极老头,我就很好了。”太极阿伯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伯伯是很喜欢打太极吗?所以才叫太极阿伯?”顾小七问。
“哈哈哈,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这么喊我,太极好啊,能强身健体。”说着,太极阿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看,我身子板不是很硬朗嘛。我可是每天都有练的哦,从不偷懒,哈哈哈。”
“那太极阿伯你都会些什么啊?太极拳二十四式?”顾小七兴致勃勃地问。
“哟,这可就多了。太极拳二十四式算什么呀,我还能耍太极剑和功夫扇呢。”太极阿伯如数家珍般骄傲地说。
“哇,好厉害。”顾小七忍不住称赞起来,看到俩人聊得如此高兴投机,林寂在一旁也由衷地笑了。
“哎,你要喜欢呀,有空就多来看看我,我传授你两招如何?”太极阿伯握着顾小七的手,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两人就聊得熟络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顾小七也愉快地答应了。
“对了,小林,小艾她还好吗?”太极阿伯忽然回过头去问林寂,又佯装生气地说“虽说小艾去了英国,但总归有个信吧?就没有提到我?这么快就把我这个老头忘了?亏我从前还待她不错的呢。”
“当然没有,只是她在英国功课很忙,有时也顾不得回信。她很好,也很惦记着您,尤其是您给她做的糖醋排骨。”林寂半解释半哄着老头,顾小七看得出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哼哼,就惦念着吃了,这丫头。”太极阿伯显然对这个回答很心满意足,又乐得笑眯眯起来,“你俩感情还好吧?你可不许在这里拈花惹草,我可都看着呢,不然我跟小艾都不放过你。”
“当然。”林寂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么地斩钉截铁。原来,他们的感情那么牢固,那么坚不可摧。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就算跨越了亚欧大陆的距离,顾小七都能明显感受到他们之间那不容外人侵犯的感情。想到这里,顾小七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多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把太极阿伯送回病房之后,顾小七再也没有展开笑颜,她觉得心中有些不愉快,却不知道是为何。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顾小七问。
“你说的,往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