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玉倩的谈话最后以她得意的离去结束,她觉得无助,这一切的一切就算真相大白也让人无助。她坐在路边,看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在想这生活到底该怎么去过。这座城市,她住了这么久,久到想不起来时的陌生,想不起她跟夏晞相遇的大院子。可是,果然这钢筋水泥垒作的城堡,终究是冷的,终究是薄情,一定要辜负他们全部的年少时光。
她在苍白的风景里归去,那些纠葛就如他们一样任着过了,的确不能为WM平反,然而最心疼的事却也不是WM了,是她明知道宋玉倩在伤害她身边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地听她高明计谋。连说的人都没有···
街上依然在放着欢快的《柠檬女孩》她以为那必定是用了百般细腻的情感,才能刻画这么一首歌里欢乐美好的女孩。然而,那个欢乐美好的女孩,此刻正裹着一身黑色套装在娱乐圈这趟浑水里挣扎着。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谁的一生,就连自己也不能事无巨细地体味是真的痛还是甜的。
WM风波后,夏氏酒店的股票垂直下跌9%,持续了几天,撤资,转卖份额,闹得人心惶惶,可是这一切与他无关了,反正董事会已经将他踢出了局,他倒像得了逃脱。夏父出来主持大局,先是为墨夏的事道歉,又着手整改,于是形势终于稳住,只是亏空了不少资产。
他没想到夏晞会拿出秦氏的资产来抵,那个孩子把他母亲的家产看得那么重,对夏氏一向不屑一顾。这一出到让他受宠若惊,措手不及。
他拿着秦氏的抵押证明,上面清秀的隽写着夏晞的名字。“这是你最后的资产了,夏氏的份额你说都卖了,现在把秦氏也抵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只冷清地坐着,平淡地开口,“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了用处。夏树···不需要我在这面为她打算。”
他喷出一腔闷气,“我都说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你不该想这样的事情!”
“把金院长的研究组也撤了,做科研的资产能抵一个WM了。”
“不可能!你想逼死自己吗?”
“如果有用且来得及,秦氏的资产早就去了那里。”
他沉闷下去。确实,这么多年了,从他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没停过这研究,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不过像根稻草,他死死攥在手里就以为有了一线希望。
许久,他凝眸望他,那个男孩面无表情地坐着,风轻云淡。他便更觉心里难受,闷得厉害。“那个女孩知道了吗?”
他突然眸里尖锐,唇上干裂,抿出血来。“毫不知觉才最可怕。”
夏父的眼里也讳莫如深,那个女孩的确不是个迟钝的人,她跟夏晞朝夕相处,怎么会毫不知觉。“这么说,她可能已经知道了?”
他脸上冷清,苍白的唇上裂出丝丝细细的血痕。
入冬之后,下了第一场雪,轻轻飘着,掩去长年劳顿。终于快到头了,这一年真的磨人得厉害。他站在窗户边上,女人在给他针织密密的线衣,这些年来她总喜欢做这样不必要的事,明明他可以自己买到,冷暖自顾。
她在身后唤他,“墨夏,闲下来就稍微放松放松,别总是紧绷着自己。”
他转过来笑着望她,“我都放得下。”
她一针一线地交织变换,一脸认真,手法娴熟。
他看着,忽然觉得安谧,觉得暖和。“妈,给夏晞那小子也织一件吧。”
她忽然一怔,木讷望他。
“不为别的,可能他这辈子也没穿过自家人打出来的毛衣。”
自家人···
这样的话竟会从墨夏嘴里说出,她觉得惊喜,可又有那么些心痛。
“墨夏啊,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欣慰,这么多年了,你们冷眼对着,其实我心里也痛苦了这么些年。”
他走来坐到她身边,沉静地说,“以后都不会了。”
已经进入考试月,下了课她还要去图书馆坐一段时间。窗外飘着精致的雪花,她一个人坐在一处安静的角落,无人问津。这段日子夏晞时常不在,她尴尬地躲着,给他腾出空白的时光来去自如。
书页的纸在手里不知不觉的过,密密麻麻的字在眼里成了模糊的标识,扭曲的纹路,跳动的音符···她想起去年冬天,他在窗台边上,给她弹了一首“雪之梦”。他坐在钢琴旁的样子,真像个光里走出来的王子,却不该如此波折。
有人拿着书坐到了她对面,她抬起头,愣住。
爱花。
她淡淡地笑着,“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好像还是关于《胭脂扣》不过我终究还是相信了人鬼殊途。”
闻言,她觉得心上苍凉,她其实是在说泉水,可是那两边纠葛的情绪却拉扯得她争着不休。
“爱花···我没想过你还会来。”她微笑着说,“就像这辈子,我以为泉水不会再来,你便与我隔绝。”
她也笑,“我也没想过,只是都已经冬天了,泉水死的时候还是盛夏,这么久了,我怕再不来我们就真的永无来往了。”
她抿唇,“谢谢你爱花,在这时候来。”
“最起码说起泉水的时候,我们是最默契的人。”
她红着眼眶点头。
“夏树,记得最后一次我们说的《胭脂扣》吗,割腕那次她问我有没有看过,我骗了她说没有,其实我只是不想赞成她赔上性命为这场轰轰烈烈的飞蛾扑火。你不知道泉水那个烈性子的丫头为夏晞遭了多少罪,甚至去死,她其实不知道死了就什么就没了,连幻想的念头都没了!”
她垂头。“爱花,你知道吗,此刻我觉得《胭脂扣》是个好的故事,也想真如那里面说的那样人鬼不会殊途。”
她诧异望她。
她突然转变话题,“上次网站的事,也感谢你,在那样的时刻收容了我。”
她敛起面容,变得严肃。“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宋玉倩的记者?”
她也关注望她,“她也招惹了你?”
“没,只是来问过泉水的事,我一句没说。”
她眼里凛冽,“她现在站在我的立场来说不算个好人,爱花,你要躲着她。”
她嗤笑,“第一次听你用不好这个词评价人。”
可是,她估计错了···
考试前一天,一段视频发到她手机上,还是宋玉倩那个匿名的信息。她说,“这段视频在地下市场卖得可火了,我有资源,免费给你。”她怔怔望着封面,泉水跟刘也赤-身-裸-体。
不是爱花···
竟然是泉水,她已经死了,还要被人拿出来做这样的文章,只是当成宋玉倩报复她的游戏。这个人真的不择手段,真的走火入魔。
爱花打电话来,哭着对她说,“夏树,是泉水!是泉水!”
她哽咽着回,“别哭,记住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她的家人,还有刘也。”
明知道泉水的父亲还曾跟她联手过,可是宋玉倩就这样不讲人情,还料定她一定不会对泉水的家人说得出口。她就是比她多了那么点人情,就那么一点,非要整得她无处遁形。
考试的时候,爱花的位子空了,她放下试卷,冲了出去。
爱花的手机一直关机,宋玉倩的也是。
她犹豫着,还是打给了墨夏。
“喂?”
“墨夏,快找宋玉倩。她把爱花也带走了!”
他拧着眉,关掉那段莫名涌出来的不堪视频,眼里深得可怕。宋玉倩这种女人一定要用这样恶心的手法对付王小树,她当然会输!
“怎么样?做不做这个交易?”
她靠在廊里的墙上,虚脱无力。
她捏着她的下巴,逼视着,“张爱花,你以为你有的选吗?别为了可笑的所谓友情出卖了你自己,你记住,你还不如李泉水跟王小树的背景,我动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你真的疯了,除非你一直赢下去,不然,你会永世不得超生。”
“呵,我的未来不用你打算。”
她喘着粗气望着旁边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狠狠点头,“好,我做这个交易。”
她便松开手,把一个陌生的手机递给她,“只要按下发送,并介绍下里面的人物就可以了。”
她痛恨望她。
当一个人邪恶还会算计,就十分可怕,宋玉倩就是这样可怕的人。她能把自己置身度外,能在这样的漩涡中安然无恙。她甚至痛恨上天这样眷顾这个作恶的女人。
视频真的在地下市场流出了,就在此刻,经过爱花的手,她咬着唇打出介绍词:泉水跟刘也。她也成了罪不可恕的人,可是,真如夏树常说起的“别评论任何人,因为自己遇上的时候指不定比他做得更好。”她没办法豁出自己,做无私的挽救。最终,她要保全的是自己,这辈子,她都说不出谁自私的话,因为她也狠狠地自私了一回。
长廊里吹来冰冷的风,她给夏树回拨了电话,“我在家,别找我了。”
墨夏站在她旁边,拧着眉,看她。
“好,我们可以谈谈那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