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从夜未央出来。这里最靠近一条叫西宫的马路,此刻正繁华地涌着霓虹灯和嘈杂声。西宫路口跟这里有一段距离,之所以让夏晞去那里接她,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看见她从夜未央里出来。
“老大,她出来了。”
巷口里一闪一闪的星光顿时被掐灭。他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那个人,她抖得厉害。
“现在撤手还来得及。”
她回瞪着他,面色苍白,“你敢放弃,我会找别人。”
她一步一步挪出巷子,来到巷口前的西宫路旁,站在明亮的灯光里,回望幽暗的巷口,眼里空洞的很。风吹了这一夏,她海藻似的头发飘荡而起,手腕上那条蓝色蕾丝也妩媚摇曳。
她从没此刻看起来这么美过,有些颓废的凄凉,有些揪心的憔悴,美得有些诡异···
刘也曾说,李泉水你一定是中了夏晞的魔障,他一定是个妖孽,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为他寻死寻活。是啊,我一定是有病,怎么遇到这个男孩后,我就怎么也不会快乐。我迷住心窍了,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无法自拔。
“泉···水?”她远远地停在她面前,刚好看清她身影的那段距离。
泉水却朝着她迎面走来。
这是没有预料的事,我和泉水时隔已久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么一个有风,偏凉的西宫夜晚。
“我在等你。”她终于停在她面前,她真的清瘦了很多,眼睛凹了下去,黑黑的,却没有光。“我···想跟你说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她总觉得泉水很奇怪,可是如果你是这样的我独自一人生活了那些年,你应该才会明白我是多么珍惜像爱花和泉水这样被称作朋友的人。所以她第一次在夏晞和泉水之间选择了泉水···
她们并肩走着,漫无目的,却好像离西宫的路口越来越远。她想过给夏晞发个信息,可是泉水就在她旁边。
“夏树,你知道我喜欢他,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多喜欢。”她轻轻地说,就像朋友在告知爱恋样的情节。
如果不是那个男孩,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做称得上朋友的回应,调侃她,或找个悠闲的地方说一整个下午的恋爱经,那是她想做很久的事了。可是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如果不是夏晞,该多好。”她突然一惊。这句话是泉水说的,只是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忽然,泉水的口袋亮了起来,手机在震动,她没有接,甚至没有理会。只是她开始有些慌张。过了一会手机自动挂断了,然后又疯狂地震动起来。
“泉水···”
“夏树,不如我们都不去喜欢他。”
其实她想说,要不要接一下电话。可是好像泉水突然迸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合逻辑。她眼睛里闪起了光,亮晶晶的,看着木讷在一旁的夏树。她知道拒绝一定是最残忍的,泉水眼里最后的那点光芒就在等她说,好。可是绝无可能,她不会为谁去放弃谁,尤其是夏晞。
她摇头。
泉水独自往前走了,她说,“夏树,你真自私。”
前面是个偏僻幽暗的巷子,所以她没跟上去,可是泉水还是一直往前走。
“泉水!”她喊她,也没有回应。
突然她的手机也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刚按了接听,就听见巷子里泉水在喊救命!她都没听手机里面在说什么,就往巷子里跑。只是突如其来的竟然是一只手,紧紧地堵住她的嘴,然后一根黑色的绷带缠上她的眼睛。
她没看见泉水,也没再听到她的声音。
“夏树,你在哪里,我是夏晞····”寂静的巷子里突然响起这句话。她想起那个陌生的号码···可是她说不出来话,只能不安分地扭动,发出的声音全都嚅喏不清的哽在了喉咙。
有一只手从她口袋里拿出手机,那一刻,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她却那么肯定是泉水····然后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发出嚅喏不清的声音,只是抬起脸,正对着眼前的人,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也什么都明白了。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泉水设的局。
“夏树?”他的声音是与生俱来的沉寂,穿过手机,带着些沙沙的嘶哑。一直没有回应,他头发里渗着汗,站在西宫路口来回张望···他最害怕的是手机会挂断···另一部手机上显示的红色坐标点,正在慢慢移动,他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夏晞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又开始慌张起来,泉水要走了···
她身上的衣服在被人撕扯,她突然蹲下去,发疯似的反抗,拼命地嘶喊,从喉咙里涌出一声尖锐的嘤啼。刘也回过头看她,缩在巷子的角落里,全身筛糠似的颤栗。
“她会死的。”他看着泉水。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暴怒,“李泉水,你别碰她!”
她慌张地扔掉手机。他知道了···她瞪着刘也。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当他发现丢了手机的时候。那个男孩从来没有过这样生动的情绪,他最开心的时候只是抿抿唇,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皱皱眉。那一声狂吼让她局促不安地害怕起来。她脸色煞白的站着,一动不动。这是最尴尬的局面,没有进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泉水,就这样吧。我会去自首,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一个人去伦敦。”
她站在那里不说话。
“老大!”
一个人正在她浑身上下的摸索,听到声音顿时撤回手。
她毫无生气地缩成一团,紧紧地蜷缩着,像一只刺猬。
突然有人解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对她说,“喂,赶紧跑,越快越好,如果再被抓住···”他还没说完,她就像打了激素一样,弹跳起来,往有光的方向跑去。
泉水捡起地上的手机,按了回拨,“夏晞,在中巷。”
巷子里还是很安静,手机屏也暗了下去。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那一个人总是刘也。
“你不走吗?”她回过脸望他。
他蹲在她身边抽烟,“反正已经无路可走。”
“也就你笨,你当时要是真放弃,谁会愿意跟我做这种交易。”
“我也是后来才想到。”他吐了一口烟,微微闭起眼睛,“只是怕你会上当,有的人吃过了不认帐。”
她瞪着他,他朝着她嘿嘿地笑。
“李泉水,反正我都是要进去的人了,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那么点感觉?”
“没。”
“哎,你这个女人,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好吧,那就有。”
他灭了烟,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哎,李泉水,说不定我出来的时候还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那时候考虑下要不要对我负责。”
她没说话,他也没等她回答。
最后我才明白我多自私,刘也的身影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像她这样傻的人,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夏晞···
他满脸都是汗,额前的发也湿湿地垂了下来,胸口跌宕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她人呢!”
他朝泉水走来,一双杀人的目光逼视她。
“已经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没多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不比此前的来势汹汹。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来?”
他不说话,也不回头。
她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耳光。就这么完了?夏晞,我差点害了夏树!”
他背后袭来一阵凉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的汗被风吹干了,所以体温被蒸发了,更何况,晚风本就有些凉。
“泉水,不要指望从我这里找安慰感,我很累。”
“那你原谅我···”她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小声地哽咽,“夏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么这么的喜欢你···”
他掰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西宫路口,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路灯下。头发很乱,衣服也满是褶皱,风一吹,她就浑身颤栗,瑟瑟发抖。
她一定又陷进了像当年那样的无助中···不哭喊,只是怔怔地流着泪,敏感地缩成一团。
所以,他知道他一定要像那时候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世界···
可是事情总有出人意外····
当一辆大卡车嘶叫着飞奔过来,带着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手背,他突然想起身后安静的泉水···
而此刻好像一切都太迟了,夏树还蹲在路灯下,灯光把那里的场景照的更是清楚。她穿着白色的褶裙安静地蹲在那里,看着身旁的路面变成了血泊···那辆大卡车停在她面前,车下碾压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不知道是什么,系着一条蓝色的蕾丝带,飞溅过来····
她还没明白眼前的景象到底怎么了,突然被人抓住胳膊拽起来,塞进了怀里。背后嘈杂起来,她被按在怀里,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有人说,“是我,别怕。”然后抚着她的背和头发···
“夏晞···”
“嗯,我在。”
怀里的她突然颤栗起来···
他的衣服上有血腥味,不,是身后···有一大片血泊···还有一条蓝色的蕾丝带···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抖得更厉害···
“夏晞,泉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