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和尊重异类文化,是一个深度接触之后必然会发生的心理过程,不论哪一种文明,它都有属于它的独特魅力。
之后安切尔开始加倍努力学习语言,并强制自己用他们的语言在内心思考问题,用这些零碎的自语组成逻辑,并不容易。但是在不懈的努力和坚持之下,他的秦尔语言逐渐说得越来越顺畅,用词变得贴切,语句完整,并且发音标准。
有了这些基础,安切尔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越来越驾轻就熟。
在这里,在常年光线灰暗的神殿中结识了两个人,一个是伊那支·玛森,他是迪赫城的二王子,另一个是老太傅修马,
王子彻底扭转了安切尔的人生命运,他认为他在把安切尔的人生往好的一面扭转,实际上,安切尔借着他的力量和权利,把自己推上了人生的风口浪尖。
而太傅修马,他成了这场风浪的始作俑者…………
自从第一次听说太傅抓到了个异族人,二王子玛森就很好奇,很想看看,认识并且交流一下,他也是教徒,和太傅同样有着征服情节,让一个异族人给自己当仆人非常得能满足他的自尊心,虽然是个男仆。
神殿中擦肩而过的短暂见面并不是巧合,他是故意来看看安切尔长什么样子。
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和安切尔常有接触。
第二次是在一个早上,城堡外廊中,两名侍女伴着玛森在城堡外廊中游走,‘恰巧’看见了刚从外面笼子里走回来的安切尔,他刚给白乌送完食物回来,坐在外廊边上换鞋子。由于走过草地上,露水湿透了布鞋。
看守安切尔的侍卫见到王子来了,很恭敬的点头行礼说:“今日安好~。”
‘伊那支’这个词安切尔还没接触过,虽然明白面前这个衣装华丽的小白脸是个权贵,但是并不知道到他是伊那支级别的人物,他很随意的应付着点头行礼之后继续换鞋。
玛森王子对安切尔的漠视和无礼并不挑剔,因为太傅闲聊时经常说到他这个怪人,说他对人不卑恭,不讲礼节,非常随意大胆。
见到他粗糙的脚掌穿上细软的布鞋有些困难,王子哼哼笑一声说:“你名叫安切尔?”
安切尔转头直视他:“是的。”
玛森:“你会说话了?”
安切尔:“很少,复杂的不是能听明白和……说清楚。”
“呵呵呵。”王子一笑露出唇边白净透亮的牙齿。面前这个异族人虽然说话和正常人有区别,但是作为只学了三个月语言的人来说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是,玛森,迪赫城的————伊那支。”说完很大方得先对安切尔行了一个教礼。(意思是他是迪赫城的王子,在这里没有王子一说,伊那支是圣王姓氏,玛森伊那支就是王室成员的意思,但是他们并不是亲戚关系。)
平时阿绿不敢教他有关王室的姓氏还有称呼之类的东西,怕的就是他万一说错了意思。
所以安切尔并不明白伊那支这个词等用在玛森后面就是意思他是个王子,可是见到他对自己行教礼,安切尔正经起来,赶快穿好鞋子站好,右手臂弯曲护在胸前,左手臂盖在右手臂上小角度交叉,恭敬得朝他弯腰行礼。
现在的安切尔对教派非常尊重,见到有人对自己行教礼一定会毕恭毕敬的回敬一下。
打了一个招呼,互相微笑一下,安切尔拎着被露水湿透的鞋子直接去往要神殿,没再和王子有什么交流。
可是这一切让阿绿看见了,她堵在安切尔去神殿的小路上表情兴奋,大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彩说:“玛森,刚才玛森对你行礼!”
安切尔不以为然:“谁?谁叫玛森?玛森怎么了?”
阿绿:“对!玛——森!”
“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没见到过玛森对谁行礼。”
“哈哈哈!”她预感到安切尔会被王子所垂青,所以兴奋起来,非常的兴奋,但不好意思上去拥抱安切尔,她双手抓住安切尔的肩膀,手指抓进肉里很用力的掐!
疼的安切尔直往后退:“啊!诶!啊!我没说错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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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绿的预感没有错,从第二次见面开始这个帅气的小白脸王子就插手到了他的生活当中,安切尔的原本在笼子里,双手虽然没有枷锁可是完全被束缚住了自由,而太傅为了他的目的逐渐的卸掉了他身上的几层枷锁。
他可以不用关在笼子里,可以每天任何时候探视白乌1小时,可以出入神殿中,可以在到处都是花园的城堡院落中散步,原本的这些几乎涵盖了他一天所有的时间,所以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自由但是也没觉得生活有多大束缚。
可是玛森王子给了他的权限是,他可以在侍卫的看护下随意的,自由的出入任何一座建筑中去,甚至可以登门拜访他们。
着可是非同一般的权限,要知道迪赫城堡每个月只对民众开放一次,而且仅是圣歌夜上的那么2~5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改变对安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并不想去拜访他们,也不愿意进入那些富丽堂皇门口站着侍卫的建筑里去,所以之后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认真的在神殿或者阁楼里学习,每天出门一次看望笼子里的白乌,直到有一天阿绿为了让他明白他已经可以出入神殿以外的其他建筑,硬拉把他拉进了自己生活的房间。
她休息的房间在一座独立的建筑当中,进去之后,过道上有很多其他女仆人,他们见到阿绿带着异族人进屋子竟然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关心,由此想到阿绿和她们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一路阿绿都在拉着自己的手,虽然安切尔已经情愿跟她走了可是她还是拉扯着,并且用力握住手。
走廊的尽头北角的一个木门打开之后就是她的房间,安切尔一进去脸上就带着微笑,白色岩石构筑的房间,岩石开凿面有很多细小的五彩斑斓的反光点,把房间映射得色彩绚丽。
这里有一铺床很大的床,大得夸张,几乎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它是正方形,想怎么躺都可以,在上面翻一个跟头都不会掉在地上。
他倒是也没客气,一松开手之后仰头背身往床上蹦,他想享受一下大床的感觉,可是后脑勺刚一碰到床垫子,咚!!!坚硬物碰撞的声音,隔壁房间都听得到。
安切尔疼得蜷缩在床上双手捂着后脑勺。
“呵呵呵——哈哈哈!”阿绿捂着脸大笑起来,可是她的手很小,捂不住她的大嘴。
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撞得他,一把掀开床毯发现大床上面只有一层毯子,下面是硬梆梆的木头。
“哎我去!”他揉着脑袋把床毯铺回原样。
“哎——呦”她笑得都站不稳了,伸手过来揉着说“哪有你这样上床的??”
毕竟是女人的手,她揉得比自己揉要舒服很多,安切尔坐下之后仔细得观察着整间屋子,然后他就变得像一个二鬼子进了寡妇家一样,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东翻一翻西看一看。
四壁的石墙上有非常多的凹槽,这些凹槽是专门砌出来的,有的大有的小,用来摆放东西。小的里面摆满了各种她喜爱的小物件,大的里面是衣服和袍子之类的,
安切尔忽然在墙上找到了自己雕刻出来的小雪人先生,它过于干燥之后起了裂痕,安切尔拿起来之后又发现了自己在托盘上画出来的白乌侧身象,时隔2个多月再拿出来看看别有一番滋味。
看看这些,在看看阿绿,安切尔肯定了自己努力的价值,他要继续下去,直到有一天能有机会把白乌放出来。
第三次和王子见面时是第997天,
在迪赫城里生活了107天,安切尔已经适应了他们,随着每天说人话和人交流,头脑越来越灵活,不再像以前那么对语言反应迟缓。
今天迪赫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她来自王城,目的是找安切尔。
她是个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年龄40岁左右。她面容憔悴却衣装得体,她的孩子们也是。
神殿反常得在白天开了天窗,不用通风不用打扫的神殿就这么奇怪的打开了天窗。安切尔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听着开窗的嘎达嘎达声心想难道又要举行圣歌礼了?今晚一定提起精神仔细记录一下他们是怎么唱的。
想到这里他翻找出用来写字的泥板,撒点水泡软留着晚上用。
“安切尔!………………安切尔?!”这个声音在神殿大厅里传来,声音略带年老者的嘶哑音。这是老太傅的声音!
他立刻整理着装,下到大厅中去。
大厅里果然是太傅在喊安切尔,他站在中央的光柱上,秃脑袋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安切尔想笑但是看见太傅身后的4个身穿全副盔甲的侍卫他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严肃起来。
“今日安好,太傅大人”安切尔平静的声音从神殿边缘传来。
太傅看不清安切尔在那里,他朝着声音方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身后的侍卫抬出来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
“咚!————————————”桌子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声音…………
“嘎,——————————————”凳子也放好了………………
一张桌子,和凳子,再加上全副武装的侍卫和严肃的太傅,这本身就不像是什么好事情,而且还有天窗上照下来的秃匹光束,此时大厅中央像极了审讯室。
结果还真是安切尔料想的那样,着真的是一场‘审讯’,或者应该说是…………‘审判’
一共6个人,4个侍卫,太傅,安切尔。
安切尔坐在凳子上,表情严肃,准备面临一些最坏的打算。
太傅站在安切尔对面,双臂交叉在胸前闭眼默念着什么东西。
这个过程中安切尔只眨了一次眼,他紧张起来。
默念完他嘴里的东西之后,太傅衣袖在桌子上一甩,叮咚一声异响。
手从光洁的桌子上划过之后,一把银闪闪的小匕首出现在桌子中央,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刺眼。
一把匕首?他们想做什么?
太傅很严肃的说:“你还记得这把刀吗?安切尔?记得,或者认识。”说完他手指伸出来敲敲刀柄。
他特意的强调了这把做工精良的小匕首,安切尔注意力转移到匕首上之后,忽然觉得这把匕首好眼熟,在哪里见过?
哦!!这是我杀人时用过的,那个不愿意被我的猎刀捅进心脏的人,这是他的刀子,那个人临死的时候………………我…………
见到安切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太傅询问:“说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说。”
安切尔深呼吸一口,调整状态,他反问太傅说:“正确的,或者错误的。”
太傅见到安切尔反问他,思索了一下说:“你是否明白你,当时,可以,不用,不需要,杀了他,你明白吗?”
安切尔冷冷的说:“死亡,死去,对他来说是…………正确的。”(他不会说解脱这个词)
这时大厅周围的阴暗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抽泣和呜咽声,像是个女人。
安切尔回头扫视一圈,谁?这里还有别人?
“安切尔,你确定,你的回答?”
安切尔坦然得说:“我确定。”
太傅:“他当时只是去游逛,就像你游逛我们的城堡一样。”
安切尔:“我确定”
太傅:“那你是否对你的行为感到愧疚,有欠缺?”
安切尔不懂他说的‘愧疚’和‘欠缺’的意思,所以摇了摇头。
这时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音极其尖利
“你!杀了我爸爸!!!”
“杀了我爸爸!!!”
“了我爸爸!!”
“爸爸!”
回音之后,安切尔嘶,抽了一下鼻子,双手搓搓脸,调整回平静的情绪,有些事情不用听懂也能明白意思。
沉默之中似乎有妇女在抽泣…………
听着这种声音,安切尔摆弄起他的手指,并且不愿意在想之前那样和太傅直视,他并不是觉得理亏,而是再一次的陷入了自己失败的对自己的谴责当中,去找什么艾琳!她爱你吗?她喜欢你吗?她们都是骗子!
太傅这时眼睛凝视着安切尔,小声的说:“道歉安切尔,她们来就是为了这个,这不算无理要求。”
安切尔眯着眼睛苦笑起来:“呵呵————呵呵。”
“唉————~”
“好吧。”
这时安切尔站起来,转过身,用自己的语言,平静的说了起来。
我,不知道,孩子,妻子,你们的痛苦,因为…………我没有亲人,或者说我一次性的全部失去了他们…………
但是对于痛苦,我了解一些,希望破灭,变得绝望,活着很累,却一定要坚持,获得了成就却像现在这样……
我杀了你们,虔诚的父亲,但是他视死如归,执意要死,我当时尽可能得让他死的有所解脱。
到现在我经常回想起他的泪汪汪的眼睛。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你现在对我的呐喊,对我的愤怒,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死亡,不明白死去并不只是单纯的失去,你知道我为了活下来杀了多少生命?我苟延残喘得走到今天,不确定什么时候就会是尽头。
你悲伤绝望,痛苦的骂我,诅咒我。
我能怎么样?你想让我强制性得,遵循你的意志认为我是应该理所当然得被你们审判?
你对我呐喊着的声音不是替你死去的父亲声讨我,你这是在不尊重你的父亲,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我们不幸的相遇了,并且发生了更不幸的事实,你的父亲虽然感到惧怕,感到恐惧,感到痛,但是他没有逃跑,死的时候没有失去他的人格,他死的饱含信仰。我虽然杀了他,但是我很尊重他。
所以我对你并不表示同情,愧疚也只是对你的父亲。
但是今天………………
我似乎不得不对你道歉…………
那就祝愿我们别再失去这些,再一次。
秦耳语:“马-纳——库秋”(我对不起你们。)
然后深深的鞠躬…………